30 关于 素食者
行业下行,有了更多空闲时间和精力,不必日夜伏案工作,表达和再创造的欲望也随之高涨。
我认为小说是需要泛读和多读的,它最大的意义在于意像和隐喻,此后在面临类似情境的时候可以快速找到锚点。它会化作你的经验,你的阅历,于是生命变得更厚。
而经过语言锤炼的诗集,传述思想、规则的文本需要精读,如法律文本、哲学文本,一些枯燥的学科文本等。
这本韩国女性作家的《素食者》,我在睡前、乘坐地铁时翻阅,大概三个小时阅读完。我认为这是一本优秀的作品,区别于很多韩国作家对于生活细节平铺直叙的刻画,其通过荒诞的梦和性为载体,以英惠饮食习惯的转变为线索,更具文学性和启发性。
整本小说分为素食者、胎记、树火三个章节:
素食者
“我之所以会和这样的女人结婚,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同时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缺点,”“坦白讲,跟这样的女人生活一点意思没有。”“我偶尔会想,像这样跟奇怪的女人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权当她是个外人,不,看成为我洗衣煮饭、打扫房间的姐姐,或是保姆也不错。”
如丈夫所言,英惠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平凡女生,她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太爱“穿胸罩”。在做了一个梦后,英惠便不再吃肉,因没有穿胸罩和木讷的表现毁掉了丈夫和上司的聚餐,令丈夫狼狈不堪,丈夫将英惠不吃肉的信息告知家人,在英惠父亲的强迫吃下肉的同时,英惠决绝割腕。
英惠是突然变成这样的?英惠是不受理解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所有的一切令人感到陌生,我仿佛置身在某种物体的背面,像是被关在了一扇没有把手的门后。不,或许从一开始我就置身于此了,只是现在才醒悟到这一点罢了。一望无际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黑压压地揉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我变得越来越瘦了?我变得如此锋利,难道是为了刺穿什么吗?”
第一章节在英惠和丈夫的双向角度往前推进,英惠越来越空灵,越来越抽离,直到再次被父亲强制喂下那块肉,事情开始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胎记
姐姐任慧是家里的顶梁柱,经营一家化妆品店,姐夫对她敬重疏离。
“妻子是个好女人,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好女人,正因为她太好了,反而会让自己觉得烦闷。”
他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艺术创作者,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他对于小姨子有一种微妙的情愫,在小姨子割腕自杀的那一刻,他是最能感受到她痛苦的个体。
“小姨子抛弃自己生命的瞬间,似乎成了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对她来说,所有人——强迫她吃肉的父母、旁观的丈夫和兄弟和姐妹——他们都是彻彻底底的外人,抑或是敌人......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希望其醒来,再次醒来,反倒会让情况变得更加茫然和腻烦。”
“就在那时,他萌生了或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创作的想法,他变得筋疲力尽、感到人生乏味,再也无法忍受人生承载的一切了。”
英惠臀部的胎记,使她成为了他的缪斯。他陷入疯狂,艺术和情色的界限变得模糊。男性对于妻子姐妹的强烈地定向的性欲是禁忌和恶心的,这种恶心是有张力的,至少可以撕碎看似平静和体面的表面生活。很为讽刺的是,故事中的两位男性对自己的妻子均无性欲,对自己妻子的姐妹有着强烈的性冲动。
“小姨子臀部上扔留有胎记的事实与赤裸男女满身画满花朵交融的场面,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清晰而准确地形成了因果关系,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默默地感受着近四十年来从未体验过的喜悦,那种喜悦从身边的某一个地方静静地流淌出来,汇集在笔尖上,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无限延长这种喜悦。”
“死掉该有多好,死掉该有多好,那就去死吧,死掉算了”
“这是时尚最丑陋的,也是最美丽的画面,是一种可怕的结合”
英惠陷入对美学的幻想中,她期望成为一棵树,她不再需要任何食物,一切都太晚了,从她嫁给丈夫,从她被母亲讲“你现在不吃肉,这世界上的人们就会吃掉你!”,从父亲再次强迫她吃下肉,弦很早就断掉了,也许变为一棵树是最好的归宿。
“我以为不吃肉,那些脸不会再出现了,但是并没有......那都是我肚子里的脸,都是从我肚子里浮现出来的脸.....我再也不会害怕了。”
“是梦,我在梦里倒立......身上长出了树叶,手掌生出了树根......一直钻进地理,不停地,无止境地......我的胯下仿佛要开花了,于是我劈开双腿,大大地劈开,”
树火
姐姐任慧是现实中的人,她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事业算是有成,在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她开始复盘。丈夫的动机?妹妹怎么就疯了?难道自己无法阻止吗?阻止那些无人知晓的东西渗透进英惠的骨髓。
她始终觉得体内存在着伤口,而且那个深不见底的伤口仿佛比身体还要大,就要把自己吞噬了一样。
她也想死掉,可找不到一棵可以收容她的树,留有儿子儿时乳香的衬衫让她短暂的安静和平定。可是,时间不会停下,时间一直在流逝,生活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就像现在一样,未来也将按照这样生活下去。
唯有开怀大笑可以奇迹般地止住痛苦,笑到最后,他觉得或者是一件很令人差异的事情,哪怕是再惨不忍睹的事,照样活下去,有时还能畅怀大笑。每当想起他也过着同样的生活时,早已遗忘的怜悯之情变会像睡意一样无声地来临。
她开始理解她妹妹,她不再是旁观者,她接受了妹妹走向死亡的事实。在医生要强迫给妹妹插管以拯救其肉体时,他冲进了病房。
“快把它拔出来,快把这根管子拔出来”“求求你们住手,住手吧.....”
如果丈夫和英惠没有冲破那道防线,一切没有像沙堆一样坍塌的话,也许倒下去的那个人会是自己。他知道,如果现在倒下去的话,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父权社会下,英惠是个绝对弱者,姐夫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边缘人,任惠是个正常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女强人。作者对于他们所处困境有较为客观清晰的刻画,但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这一步?整个社会结构性的失衡的根本原因绝不是一个性别对于另一个性别的漠视。英惠以成为一棵树抵抗世界,“正常人”仍将负重前行,甚至开怀大笑。
这一切,说不定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