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文字游戏的妖怪

有些妖怪不以真面目示人，却也不害人。《幽明录》里的铜人就属于这一类。他拜访王某人时，递上名帖，上书“舒甄仲”。他走后，王某人揣摩了那三个字的意思，猜测它们可以拆解为“予舍西土瓦中人”。于是命人掘开舍西地面，果然在其中发现一件瓦器，而其中有一个一尺多长的铜人。 不过这么简洁的的故事仅此一例。后世的故事越来越复杂。《玄怪录》所记麻束禾、和且耶 的故事就属于这一类。他们不仅会法术、会拆字，而且把自己的身份信息隐藏在诗句里面，让人转几个弯才能悟出他们分别是厕秃帚和大蝇。《东阳夜怪录》里的妖怪则又玩出了新花样。其中一个妖怪自报身份：前河阴转运巡官，试左骁卫胄曹参军卢倚马。这个妖怪的身份很容易被识破，早就有人在各个场合讲过了。其中的卢倚马就是关键信息。马的繁体为馬，卢的繁体为盧，二者结合则为驢。那个妖怪就是驴。它的新花样在于不仅拆字，而且给自己加上了官职，这是其他妖怪没玩过的。不过可惜，后世的妖怪没有继承这种玩法，只是继续使用那些常见的手法。 邳州项奇曾与友人在淮阴游玩，某天到近郊拜访故人，回来走到半道时，天已经黑了。当时，淡月微明，飒飒风动，草木成响，十余里无居所，也没有人走动，烟雾栖神，荆棘乱目。项奇左思右想，也没想出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三个面貌各异的老头儿突然出现了。他们笑嘻嘻的，上前作揖，并问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项奇答道：”拜访故友，回来得晚了。“ 他们于是跟项奇席地而坐。其中一个老头儿说道：”如此良夜，更得高朋，无以为乐，我们各自赋诗一首吧？“ 大家都赞同这个建议。于是一个老头儿先吟了一首： 何年天将铸苍虬， 流落人间不计秋。 破虏必归良将手， 致君先斩佞臣头。 寒光出匣明霜雪， 紫气冲天射牛斗。 今日太平无用处， 请君携向武陵游。 另一个老头儿接着吟了起来： 燕角麟胶楚木坚， 国家惟用助兵权。 箭头飞处如星疾， 弦势开来似月圆。 虎队惊回胡兵塞， 上乌堕落鼎湖边。 而今白手闲骢马， 高卧扶桑老树巅。 接着又有一个老头参与进来： 皂纛高张画戟中， 面开八阵总元戎。 势翻雕鹗飞秋塞， 影动龙蛇捲朔风。 千里指挥兵队肃， 一时摇曳将心雄。 太平收敛浑无用， 胡羯于今扫地空。 项奇觉得他们的诗都特别好。其中一位说道：“我们三个人的诗比较拙劣，而且很久都没写诗了。你可不可以教我们写诗？” 项奇也不推辞，于是写了很长的一首来称赞那三个老头儿。过了不久，天逐渐亮了起来。三个老头儿相顾错愕而散。项奇尾随其后，发现他们消失于淤泥之中，于是令人在淤泥里挖了起来，结果挖出了一口宝剑、一张雕弓、一面腐烂的旌旗。他向当地父老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那里是古代战场所在地。 这个故事的手法跟《玄怪录》里展现的是一样的。那个叫麻束禾的扫把吟了诗，展现了自己的作用。这几个妖怪也吟诗而展现自己的作用。 道士熊飞在保定华阳观遇到的妖怪也喜欢吟诗，而且喜欢拆字。一个是青铜镜，自称金竟之；一个是端溪砚，自称石子见；一个是松溪墨，就自称黑道士；一个是古铜秀炉，就自称卢以火。这位“卢以火”恐怕原名“卢倚火”（爐）吧，跟《东阳夜怪录》里的“卢倚马”喜欢同一个玩法。不幸的是，这则故事出自《新镌全像评释古今清谈万选》第3卷，而点校者并没有提到“卢倚马”，古代唯一一个有传承的文字游戏就这么被忽略了。 后文还有六个妖怪：破伞、敝帘、杖、扇、枕、席。作者既介绍了他们幻化而成的样子，也介绍了他们自报家门的诗，没什么新奇的。不过，以上六l个故事足以说明妖怪也有特殊爱好吧。 白足阿练 南充 2023年12月19日 奔向最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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