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冗长的总结
2023年初,我决定放弃做任何计划。简而言之,放弃期待。
制定计划、遵照计划、完成计划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别人我不知道,起码我来说,很少有事情是按照计划完成的。
“早上八点起床,先运动40分钟,写三到五千字,晚饭不能吃主食,最好是别吃晚饭;看一部电影或剧集,晚上十二点前上床……”
现实是一起床发现十点了,叹口气,在床上刷手机到十一点。简单的起床加洗漱,时间嗖一下又过去一小时。饿得头晕是不能运动的。中午发现是疯狂星期四,当然要下单买一赠一的吮指原味鸡,备注两块三角。只要没有中途接到肯德基的电话:“对不起,只剩一块三角了,剩下一块换成别的行吗?”这就是一天中最幸运、最开心的事。
每天只有坐与躺两种姿势。凌晨感觉身体都僵硬了才扣下电脑。但一看word,产出少得可怜。更多的时间到底是干什么了,罢了,失忆了。回到床上,心情——实在没有心情。感觉自己像一只变异的蚕,靠进食垃圾为生,产出的也是垃圾。不过没关系,我习惯这样的自己。
从小到大似乎都很丧,直到几年前毫无意外地被确诊为抑郁症。
确诊前,我几乎和床焊在了一起。等到深夜才像僵尸一样,晃到厨房随便抓点吃的。当时我妈推开房门,看到我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说:“哇,你是不是在坐月子?”然后她被自己逗笑了,嘎嘎两声再关门离开。我妈就是这样,在不需要地方贴身出现;在需要她的时候,告诉我应该学着独立。
总之,那几年被抑郁症折磨得够呛,毫无活力可言。只是起床一个动作就耗光了所有能量。我用意志力要求自己坚强一点,如同朝黑洞呐喊,回声只有深深的挫败和愤怒。
绝望、痛苦、愤怒,混杂在一起就像一日三餐只能吃变态辣鸡翅果腹。
有人试过用变态辣鸡翅当正餐吗?我过了好几年这样的日子。
它们会让你不舒服,可是靠它们才能活下去。我确实是靠自我羞辱(及酒精、高钠食物、桶装冰淇淋、SNL、摩登家庭)支撑着一口气的——死了还要被人用吊车拖走,不能死之类的话每天都会跟自己说。
某位善于观察朋友说她发现了一个直接反应我精神状态的工具,拖鞋。某次北京已到零下,我还穿着夏天的拖鞋,只是在脚上套了双袜子。她知道,我肯定又不好了。拖鞋的款式也直接反映精神状态,如果是那种男大学生穿去澡堂的凉拖,精神状态是红色警报;如果是夹脚拖,还带点图案的,代表可以观望。
本来得抑郁症就够惨了,直到今年——又被发现了另一种疾病。
说来好笑,当时在写剧本,导演突然认真喊我的名字。我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导演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ADHD。”
我说:“什么AD?”
尽管后来知道这是注意力缺陷和多动障碍的意思。但当下我很愤怒,如果写得不好,你可以马上开除我,为什么要说我有病。
之后,导演太太给我打了通电话。她是心理和精神疾病方面的博士,这位美丽又善良的人向我科普了什么叫ADHD。
其实五六岁时,父母带我去看过多动症。因为我一个夏天穿坏了四双凉鞋并且在板凳上扭来扭去永远无法安静。医生的话,我现在都记得,并引以为人生的答案。他说, “孩子没病,是你们家长太忽视她了,这么做只是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
所以我以为人生中经历的一切磋磨和吊诡,都是因为我对关注和爱的需求比别人大,就像我的胃口一样。
这是天生的。
好吧,ADHD确实是天生的。
后续我去北医六院挂了王玉凤大夫的专家号。她是中国ADHD方面权威的专家,因为我想得到最确切的诊断。ADHD诊断标准之一是学龄前发病,需要家人伴诊,好追溯发育史。陪我去的是我姐,前面几个问题还可以答出来。但医生问“小时候爬行的情况怎么样?”我姐也凝噎了,毕竟我爬的时候,她才开始学着直立行走。
打电话问我妈,她说:“爬……根本就不爬啊。把你放在地上倒着爬两步,然后开始打滚。你直接就会走路了。”
我把这个情况告诉医生。她第一次摘下眼镜,用眼睛正视我,瞳孔里满是对没有文化的同情,说:“不会爬行是非常、非常、非常(语气逐步加重)严肃的问题。这就是感统失调的表现。”
虽然我当时还不知道感统失调是什么,但听起来很可怕。我赶紧传达给我妈,她只是嘟哝着说:“是你自己不爬,总不能拿鞭子抽你吧。”
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接着,我在医院做了近红外脑功能成像、认知功能测试、事件相关电位报告、韦氏智力测试、脑部CT、脑电……前前后后十几种测试,得出了各种异常的结论。
韦氏智力分为语言和操作两个部分,正常的差值不会超过10,而我相差了30+;执行控制能力异常、认知功能异常、新奇刺激加工异常、选择性注意功能异常、社交信息加工异常,额叶认知功能异常,工作记忆和注意力是受损状态,以及感统失调……
即使不懂确切的意思,光看字面也知道这很严重。如果隐去名字,把这些检查单发过来,我会觉得这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朝马小军大喊“古伦木”的傻子。反正不是自己。
我是哭着走进诊室的。
医生安慰我说:“没事,ADHD绝大数是天生的,你这些异常,都是天生的异常。而且大多数都是轻度的,哪怕极个别数据中度还是可以正常工作和生活。之前有一个著名编剧,带他儿子来看病,最后自己确诊了。人家病比你严重呢,依然写出脍炙人口的作品。我给你一些治疗方案——”
我止住哭泣,脱口而出:“那个著名编剧是谁啊?”
这是医生第二次摘下眼镜正视我,她说:“这就是典型的ADHD表现。思维飘逸,抓不住重点。”
确诊后,我开始了解什么是ADHD。
一种遗传病,根据表现,毫无疑问是我妈遗传给我的(然而她至今不肯承认);
一种神经发育障碍,因为前额叶发育不良所以既容易抑郁又容易焦虑,还容易各种成瘾……所以一直困扰我的抑郁症也是ADHD的共病;
一种无法彻底治疗,只能缓解的“绝症”;
想到小时候各种古怪的行为,以秒为单位的情绪起伏,突然的愤怒,飘忽不定的注意力,没有耐心导致的放弃,对挫折的极度敏感,酒精上瘾以及不停地说话。甚至我学了三年的书法,写字还是歪七扭八;军训因为同手同脚被罚去倒全连队的垃圾,都是因为前额叶发育不良。
这倒是一个全新的视点,意志力、专注力、精力、体力……这些东西某种程度都可以称之为一种基因彩票。像博尔特从精卵结合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世界冠军。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只是我站在长长的队伍里领我那一小把糖,队很长,我没有排到。
当时是四月份,影视行业已经从寒冬进入到了冰河时代。工作不顺心加上得病的事,心情也像冬天里的湿棉袄越发沉重。
我把朋友约出来,说是聊工作,实际只想借机喝酒。顺便抱怨行业的不堪,聊聊自己想写但躺在word里落灰许久的故事。席间我会自我鼓励,说要加油呀,但都没有后续。这些话只是一道泛着苦味的下酒菜罢了。
“你上次就跟我说想写这个故事,你写了吗?”朋友问。
“写了啊,遇到了问题后来又忙,暂时搁置了。”我看上去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惶恐,怎么会追问这种问题,人和人基本的礼貌去哪里了。
朋友瘪了瘪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我接到了他的电话。日期记不得了,时间清楚的记得是晚上八点多——吃完晚饭,打算看个电影或是综艺的时间。
我忐忑的接起电话,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才放心 “噢,没有被绑架或者出车祸。”因为现在除了外卖和快递(还有电信诈骗),没有人会再用电话这种通讯方式了。
那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直入正题:“老袁,我觉得你得行动起来。”
“行动什么?”
“把你想写的东西写完。不写就永远不可能有进展。”
“啊?”
确实是出乎意料,我印象中朋友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怎么写?”我问。
“每天多少写点。每天都写,天上下刀子也要写。几百千把字不用花多少时间,在一把刀和另一把刀的间隙就能写完。”说完,我感觉他努力的笑了一下,估计是为了鼓励我。
“写了又有什么用,行业这么不景气。”潜台词是,我们何必49年加入国军。
那头的朋友不说话了。最后只说了句“你还是该写,这些都不是理由。”
啊,真的想死。
道理都懂,也知道自己很奇怪,做编剧不都是想写出自己的作品吗?可事实是,我已经厌烦写作了。写了一年多的项目说黄就黄,结束的时刻感觉自己像一位地下工作者——剧本如同最高机密般,只在几个人手中流通过。前脚说王俊凯和王鹤棣为了出演男一号在后台打了起来,后脚就宣告死亡了。只有输入法还记得角色的名字,偶尔弹出来宣告这不是梦。当然也有不少存活的项目,只有极个别能够坦然说出名字的。
写自己的东西又能写出什么?我的生活总是低谷,还喜欢假装犀利,情绪也以秒为单位起伏(这确实是ADHD的表现)。每天都对现实不满,只想着过去或者未来,却不想现在。所以必须写和真实的我区别开来的东西——一些故作深沉混杂奇观的“严肃文学”。之前硬着头皮给别人看,连最擅长鼓励的朋友看完都说:“咦,这是你写的吗?怎么一点都不好笑。”
对啊,因为我本来就不好笑,只是可笑而已。
但此刻电话对面的人,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却像完全不认识我的陌生人一样,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加油去写。只要坐在电脑前,就能有产出。”
我嘴上说好,心里却想怎么自己不写,现在装奋斗逼。行,我加油,加油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搞砸一切的。
我开始每天都写,不止写一千字,心情好的时候能写到三千字甚至更多。但每天动笔前绝对不会看昨天的内容。我不相信自己能写好。写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就像发仅自己可见的微博一样。偶尔还会为自己今天有两句“金句”沾沾自喜。
抱着“我偏要写狗屎”的心态,字数迅猛上升。我会每天把文档发给这位朋友,让他看看我在他的激励下,如何“稳步前进”。
写了多久我不记得了,反正word字数已经积攒到了一个可观的数字。他这次没有打电话,而是把我约了出来。
隔着一盆水煮鱼,他说:“你要重新写,这些太差了。”
他的原话我记不清了。肯定比上述这句话毒辣得多。什么“我都不敢再看一遍,怕自己生气。”“你是不是喝多了?”“AI看了都摇头。”之类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句“你写的东西很垃圾。”
我突然很愤怒,既然我抱怨你就听着好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干嘛脱掉我灵魂的底裤。我写得不好,那写得不好的人太多了,混迹在其中又不会怎么样。我根本不重要。
而且这位朋友,某些时候比我更像社会适应不良的人。他独居,不爱见人,一年出门社交的次数小于五次。但此刻他像一位真正的成功人士,用冷峻和严厉的口吻告诉我:“坚强一点,把这些删了。重新开始写。”我想跟他解释,大脑飞速地组织语言,但脱口而出的却变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叫喊。
朋友是巨蟹座,和螃蟹一样外硬内软,或者像非牛顿流体,你对他施加压力,他只会比你更坚硬。尖叫完,在我嗓子冒烟的间隙,他看着我面无表情,说“我明白,但你还是得重新写,这次要认真起来。”
他明白了什么?我不知道。他总告诉我,他明白,他明白,到底明白了什么。
后来我懂了,他的意思是,你的苦衷我明白,但大家是看结果的。
这种感觉非常挫败。
我已经没有热情了,也不想站起来。热情是强者的助推剂。但我是loser,我要热情用来干什么,只能是自我麻痹了。为什么有人会想去做那些希望渺茫的事。如果外星人入侵地球,我肯定是第一批自杀的人。我总是很悲观,不相信事情会变好,也不相信自己能变好,更不相信幸运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毫无意外又投入了垃圾食物的怀抱。窝在沙发上用烤的脆脆的吐司挖着冰淇淋吃,一边吃一边把这些难听的话也一口口咽进去,它们会顺着我的胃滑入肠道最后排出,这样就能忘记扫兴的事了。
可是第二天,我肚子里的垃圾还没消化完,他又发来了信息——开始改了吗?
我有些崩溃,又不想表现得失态。
他又问了一遍:开始改了吗?
我坦诚布公——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要带猫去看病,就算猫没事,家里也有事。哪怕什么事都没有,我可能心情正处于低谷。工作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在工作的缝隙里给自己找麻烦。
朋友回复,这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把写这个故事放在第一顺位。如果你重视它,一定能克服困难去完成。
我忍不住笑了,甚至故意笑得很夸张——“第一顺位,听上去好像F4为了捞钱重新合体出的一首单曲。你从哪学的这些传销话术?”
他不说话了。
我想,我的话伤害了他。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傻逼。没关系,因为他也伤害了我。
但为什么还在痛苦。
我扪心自问明明讨厌写东西,却要选择编剧做职业。因为除了这个不会做别的。
整个青春期都很苦闷,在学校被霸凌,家庭也没有支持。软弱的性格,苦闷憋在心里只能通过写博客发泄。我学过画画,但连带阴影的圆都画得吃力;学音乐也是五音不全……只有写是我既能掌握,又能抒发心情的工具。直到爱好变成职业,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天赋,也没有耐心。
只是一个爱好者而已。
如果连写都做不好,那我还能做什么?或许这个痛苦太大了,根本无法面对。只要不写,就永远不用面对。
当时北医六院的CBT团体项目已经开始,这是六院做的成人ADHD科研项目。参与者全是成人ADHD患者。和好莱坞电影的老演员戒酒会形式相似,我们也是围坐在一起分享自己生活的困惑,提供情感支持,然后再学习一些如何看起来更像健人(yep,我们管神经发育典型的人叫“健人”)的生活技巧。
《百变狸猫》里狸猫必须伪装成人类,生活在城市里。它们要学着挤地铁,上班,学习如何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上课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到这部动画。
有个男同学,一激动整颗头就会变红,远看像一块辣卤。辣卤长得像我的表弟,他是北大的理科博士,但是社交信息加工重度异常。他说:“妈的,有时候我连我爸妈的脸都分不清。”这句话说完头又变成了红色。
还有个女孩,瘦瘦小小的,永远都在愤怒,世界上没有一件事让她顺心。但动物能让她恢复平静。有一段时间特别迷恋去北京野生动物园喂鹿,喜欢听鹿吃胡萝卜的声音。后来她买了个碎纸机在家里,一生气就开碎纸机,模拟鹿咀嚼的声音。
虽然上课的时候心情很绝望,为什么老天把我生成了一个freak?但因为和一堆freak在一起,渐渐地,感觉自己也没那么奇怪了。
我跑去朋友家,假装忘记我们之间的龃龉,躺在他的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似轻松地斟酌词句:“好像是应该认真写,毕竟写都写了。”
朋友瞪了我一眼,没有接茬。
只不过嘴上说认真写,但大脑还是空。写出来的东西大多数时间还是不行,发给朋友看,得到最多的反馈依然是无聊和普通。我为数不多的特长里,走极端肯定算一件。从无所谓的乱写到掂量每个词组甚至标点,以至于根本无法下笔。
于是这件事又变成了滚钉板的苦事。
我把苦恼倾诉给朋友,困难总是比办法更多。太多困难,随时都可以把我打倒。
“不要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呢?狗屎就狗屎,一部而已。除非你要死了。没有下一个了。”
“但只需要一次,别人就会觉得你很弱。”
“谁在看你的东西啊,除了一两个熟人朋友。”
“……好像也没有。可是和自己生产的垃圾打照面,难道不会本能的想要逃避吗?就像你冲马桶,不会故意去看自己拉的屎一样。”
“证明你根本没有投入到工作里,如果你专注于手上的事,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妈的,再重申一遍道理谁都懂。
但如何面对一复一日的失败时,忍住不放任自己呢——因为绝望产生的放任,看不起别人,最核心还是看不起自己。我该怎么去相信,相信明天会好起来。
这些负能量已经把我吞噬干净了。
“唯一的办法——”朋友说, “其实你也知道,对抗这种无助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写。不要停。”
几年前,我状态比现在还差。
当时为了图便宜,雨季去海南旅游。整个行程要么暴雨,要么暴晒。临走前报了一日游,里面有一项特色体验是冲浪,导游问我,你会游泳吗?我说:“会。”接着他就把我和冲浪板扔到海里了,像小智扔精灵球那样。
就是这么不负责的垃圾一日游。
我飘在海上,还呛了几口海水。等回过神已经飘出去很远。挥手求助,但没有人看到我。
时间紧迫,我必须要回到岸上。在确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提供帮助后,人反倒冷静了下来。观察浪的起伏,在浪来的时候挥动手臂,让自己借助水的力量离岸更近一寸。渐渐地,心中沸腾的焦灼平息了,只剩下眼前的浪与即将到来的浪。
像狗那样狼狈的回到岸上,同时也体验到了狗一样的快乐。
写的过程和冲浪类似,打完一个字,再打另一个字,像织布一样往前走。忘了花了多久,我才能够平静地坐在电脑前,完成今天的工作,而不再去想除了屏幕外的东西。
到底是三个月还是更久一点,实在是记不住了。我好像就是一个倾向于记住痛苦而不是快乐的人。
总之,写完了。
用平常心去写,果然就是一部很平常的作品。但完稿的晚上,我感觉自己从黏稠窒息的泥浆中被打捞起来了,重新开始大口呼吸。
即使这种开心只持续了一天——随着打开新的文档,看着空白的界面,整个人再次被沉底。可我记住了畅快呼吸的快乐,记住了不用左顾右盼的专注,记住了双手在键盘上敲击出的节奏。它们曾经抚慰过我,时隔多年,依然能够带来安慰。(当然,能再多来点钱就更好了!)
这是一个平凡的作品,但帮助过它的朋友都是不平凡的。感谢编辑一直不停地鼓励我,感谢我的朋友在泼完冷水后总会说 “可以救一下。”
之前,我最不理解的国际马拉松比赛。第一名能得到十万美金,第二名可能只有一万美金,第三名只有几千美金。四五六名就一分钱没有。这种注定只有一个赢家的游戏,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去参加。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了。就像我曾以为写作是一种看着别人、从别人那里获得认可的行为;但其实是看向自己、不停确认自己所在方位的工作。
这么听起来真的很像蝙蝠,一辈子在黑暗的洞穴中靠声呐确定自己的方位,与此同时还是夜行动物,没有正常的作息,白天看到阳光从厚重的窗帘后倾泄出来,只会将脸皱成一团,再将窗帘拉紧。
那么争取2024努力做个人吧。
OK,这就是我的2023,仓促地开始,仓惶结束。最后,看到这里都是真朋友以及没有ADHD的人。
我们2024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