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23年度音乐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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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翻出 Harry Pussy 的现场黑胶来听，不禁感叹九十年代的 Bill Orcutt 堪称那个时代最狂野的吉他手之一，无需依仗过多的失真和反馈，纯粹来自翻跃于指尖的癫狂。现在 Harry Pussy 已经解散了超过二十五年，Bill Orcutt 从迈阿密的朋克场景转移到了旧金山的自由即兴领域。在他和 Chris Corsano 的双人即兴现场中，褪去了少年心气的 Orcutt 的演奏中仍能感受到一种收敛的爆裂感。然而他近年来的吉他独奏专辑中，自同名专辑和 Odds Against Tomorrow 以来，展现出来的愈发是一种冷静和沉着。在前两张独奏中，电吉他的音色多少还有一点粗粝，Orcutt 今年在自家客厅录制的纯木吉他小品就更温顺柔和了。
9. Zizia - Genera hibari music 田野录音 Field Recordings | 声音艺术 Sound Art
2023 是田野录音流派硕果颇丰的一年，稍作思索能选出一个年度田野录音十佳的列表也说不定，这个年度榜单里自然也要给其留一个位置。在诸多颇为高级的田野录音专辑里，我最终决定选择听感上最为神奇的，也是最有沉浸感 Genera。Zizia 是 Amber Wolfe Rounds 和 Jarrod Fowler的组合，两个人之前各自的音乐产出都比较鲜为人知，Zizia 先前的小规模磁带独立发行也很难被听到。如果你点开两人各自的官网，会发现 Rounds 是一名职业占星术士，而 Fowler是一名生态 / 园艺 / 昆虫学家，Rounds 基于天文星象作曲，Fowler录制地表生态的声音。Zizia 本意是一种伞形科类金风芹属植物，在这个组合里两人创作受生物动力学启发的 “生态声音艺术” ，是不是感觉很奇妙？
在 2023 年的最后一个月，新生代最重要的碾核 / PV 乐队之一 Full of Hell 与自赏乐队 Nothing 的合作专辑在独立音乐圈子里取得了不错的反响。这张专辑里不乏一些有趣的碰撞瞬间，但多数时间两支乐队为了增加声音动态反差的尝试都让我感到泄气。这是 Full of Hell 今年的第三张有着一样问题的合作专辑了。不止是他们，Fawn Limbs 今年与 Nadja 合作的专辑也存在大量无必要的氛围段让人感到一拳砸向虚空的无力感。我唯独希望能听到那些抛开花招，拳拳到肉的朋克音乐。HIRS 的 We Are Still Here 也是一张合作专辑，事实上 HIRS 就不是一个人员明确的乐队，在这个松散的 “collective” 里，共有 35 名音乐人参与到了这张专辑里，有同一个圈子里明显能听出的 Thou, The Body, FOH, 等等，也有老牌 emo 乐队如 Saosin,Thursday（甚至有 MCR）的乐手，还有 Melt Banana 的惊喜助阵。眼花缭乱的嘉宾阵容必然都会把一些个人特色带入集体之中，但这张专辑完全没有像上面提到的那些合作一样垮掉。在半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长里，We Are Still Here 是一个被压缩的能量炸弹，不断输送高密度和高强度的声响攻击，合作乐手不论来源是泥浆金属，说唱，还是噪音摇滚，都能配合 Jenna 和 Scott 的核心创作最大程度上地增添一些新的亮点，因而在这张专辑里你能够听出丰富有趣且合理的节奏变化。作为一张 PV 专辑，We Are Still Here 花里胡哨的元素有够多，但能让这些元素发挥作用必须要有实质分量的硬核 riff 与动态平衡的专辑结构作为保障。
2023 年有两张让我爱不释手的民谣专辑，直到十二月之前，Kara Jackson 的处女作 Why Does the Earth Give Us People to Love? 在我心目中的十佳一直预定着一个位置，她专辑中流露出的诚挚与聪颖真真切切地打动了我，是我今年循环最多的专辑之一。让我更早听到的爱尔兰民谣团体 Lankum 的第四张全长专辑先前给我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直到年底整理时重听我才更充分地感受到它的魔力。每当 Go Dig My Grave 和 The New York Trader 歌曲后期大段嗡鸣器乐响起的时候，我总感到震颤不已。尽管今年 Lankum 已经在独立音乐圈里得到了数不尽的赞誉，我仍觉得有必要提出这或许是今年最重要的民谣专辑。
来自英国谢菲尔德的厂牌 Another Timbre 自 2007 年以来持续记录着当代古典 / 即兴音乐的发展，今年每一个季度都有很合我口味的发行。在一众响亮的名字之中，名不见经传的意大利作曲家 Marco Baldini 的第一张专辑 Vesperi 最让我爱不释手。Baldini 并不是科班出身的音乐人，本职在佛罗伦萨周边一个小村庄做图书馆员，他先前成立了一个叫 Blutwurst 的组合做即兴音乐，后来兴趣逐渐转向作曲。这张 Vesperi 为大提琴，低音贝司，和马林巴琴的室内乐组合创作，演奏成员大多数来自 Blutwurst。除去五首为原创外，还有三首改编自意大利文艺复兴及早期巴洛克时期作曲家的作品。当然，Baldini 的作曲也深受早期古典音乐的影响，使用复调音乐来编写，其改编作也明确顺应了当代还原主义的框架，让整张专辑不同曲目间能顺畅流动起来。对于这些改编，Baldini 提到了Éliane Radigue 作品 Opus 17 的影响，即提取原曲的骨架使其溶解，坍缩，并延长至自己想要创作的声音环境之中，但原作的阴影始终存在。Vesperi 中的谐音美得摄人心魄，忧郁且肃穆，但更打动我的是这些原声乐器如此干净纯洁的音色，每一个音符都演奏得清澈见底。
在历经两三年的独立摇滚新乐队创作力井喷期后，今年的年轻乐队的新作大多不是吃力不讨好，就是一些拙劣廉价的模仿秀，整个场景还需要靠即将进入第四十个年头的 Yo La Tengo 来救场。二十一世纪以来的 Yo La Tengo 逐渐变得成熟而温和，让人忘记他们曾如 Dinosaur Jr. 一般是以 Noise Rock / Noise Pop 起家的。我并不介意这样的转变，2015 年的翻唱专辑 Stuff Like That There 以及上一张 There’s A Riot Going On 散发出来冬日篝火般的暖意我都愿意全盘接收，新专辑 This Stupid World 在中段也不缺乏这样温柔的民谣瞬间。然而，我始终觉得这不是完全版的 Yo La Tengo，Yo La Tengo 在我看来最具魅力的瞬间始终存在于 Ira 那晃晃悠悠的吉他失真里，在 Cherry Chapstick，在 Little Honda，在 I Heard You Looking 的令人晕眩的甜美迷噪里，而这音色与他们琅琅上口的的旋律以及温和柔软的内核毫不冲突。在 The Stupid World 里，这种十几年都未曾出现过的音色质感终于久违地回归了。不仅如此，这张专辑的旋律或许也是在 2000 年那张经典之作之后最为动人的。This Stupid World 发行于严冬的年初，我一直播放到了年末下一个冬天的到来，Yo La Tengo 简单而真挚的声音似乎适配于每一个季节。
十年前左右后黑金属的风吹得正盛的时候，我记得同期的 Deafheaven 和 Liturgy 同作为 Hipster BM 的代表受到了黑金属圈子里最猛烈的抨击。彼时的我沉迷于 Sunbather 不可自拔，对于 Liturgy 早期的几张专辑我倒是很难听进去。Liturgy 在我看来从来就和 “后黑金属” 这一概念有不小的距离，像他们这样把现代作曲，电子，交响，数学核等看似不搭边元素杂糅到黑金属里的独一份风格很难被定义，其实也大可不必再被称之为 “黑金属” 。Liturgy 的前几张作品里，这些元素被生硬地搅和在一起，尽管足够猎奇，但基本上就是一团浆糊。让我对他们印象有明显改观的是 2019 年的 H.A.Q.Q.，几首主要的曲目都有着明晰且吸引人的歌曲架构，但整张听下来仍显散乱。今年发行的 93696 在 H.A.Q.Q. 的基础上继续有着质的进步，毫无疑问是他们迄今为止的最佳作，也是我近期听到的最优秀的先锋黑金属专辑之一。
3. Laurel Halo - Atlas Awe 氛围 Ambient
在我的印象中，Laurel Halo 一直都是电子音乐人的定位，她早期的专辑和 DJ set 都符合我对于一个 IDM/Techno 音乐人对的认知。自 2018 年的 Raw Silk Uncut Wood 起，Halo 开始从鼓点明显的实验科技舞曲朝着一个更冷感，冥想性的音乐方向发展。我很喜欢她的这一转变，但我从未想过五年之后的下一张全长专辑会是一张几乎由原声乐器组成的，纯粹的氛围音乐。Atlas 正式发行的那天，我怀抱着聆听一张 IDM 专辑的预期，作为那个夜晚工作的原声点开了它，二十分钟之后我意识到我没有抓住任何一个瞬间。而在第二天的清晨我半梦半醒之时重新播放它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浑身的经脉被打通了一般。
四年前的 The Sacrificial Code 历经时间的磨练已经成为了我心目中上个十年里最重要的专辑之一。在这张登峰造极的管风琴作曲专辑之后，当时还在瑞典皇家音乐学院进修的 Kali Malone 把她对于谐音的研究拓展到了电子原音的领域里。在 GRM studio 驻场时创作的 Living Torch 先一步发行，音乐上更接近于 The Sacrificial Code 里对和声和调性探索的的一种延续；而更早完成构想的 Does Spring Hide Its Joy 则在极简主义的道路上走得更远。在疫情刚开始的时候，Malone 被邀请去柏林驻场，在空无一人的音乐厅里，她得以与 Lucy Railton, Stephen O’Malley 一起钻研声音作为空间与时间的函数，其中Malone 演奏正弦波，O’Malley 演奏电吉他，Raiton 演奏大提琴。我们如今听到的录音来自于三个录制的版本，各自是一小时的时长。
2023 年是属于 Graham Lambkin 的，在度过的几年音乐上的休整期之后，Lambkin 发行了七年后的第一张独奏，一张与 James Rushford 的合作，一张与 Duncan Harris，Russell Walker 的分盘，一张 B-side 合集 No Better No Worse 第三辑，再版了他早期乐队 The Cat & Bells Club 的唯一专辑。除此之外，历经三年的筹备，整理，与重混，他之前所在的传奇乐队 The Shadow Ring 的全集再版也已准备完毕，预定好了明年最重要的归档 / 再版作。除去一张分盘之外，Lambkin 这一年的每一份作品都让我喜爱不已。我本以为他生涯中最有野心的，也是最集大成的 Aphorisms 就已经足以成为这年最精彩的作品之一，但更冷静克制，同时又更不可预料的 Gondolas 成为了我这一年中最喜爱的专辑。
Les Rallizes Dénudés - CITTA' '93 Temporal Drift 迷幻摇滚 Psychedelic Rock | 噪音摇滚 Noise Rock
Order From Chaos - Stillbirth Machine Nuclear War Now! 死亡金属 Death Metal
Milford Graves / Arthur Doyle / Hugh Glover - Children of the Forest Black Editions Archive 自由爵士 Free Jazz
Tony Conrad, Arnold Dreyblatt, Jim O'Rourke - Tonic 19-01-2001 Black Truffle 嗡鸣 Drone
Everyone Asked About You - Paper Airplanes, Paper Hearts Numero Group 情绪摇滚 Emo
Catherine Christer Hennix (1948.01.25 - 2023.11.19)
Brian McBride (Stars of the Lid, 1970.07.06 - 2023.08.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