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至暗的一年，不堪回首！——2023年年终总结（上）

2022年12月，老爸羊了，难受了好久，直到23年的一月，都说身体一直觉得难受，觉得日子很难捱。每次打电话问候他，他都说很辛苦，身体不好受。我批评他，说你别那么悲观，新冠都挺过来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老爸说：年关年关，对老人来说就是一个大考验。生日也是，也是对老人的重大考验，要是这两关都过了，才叫熬过去了。我当时觉得他有点迷信，叮嘱他别瞎想，好好地养着身体就行了。

四月中，老爸住院，我一到周末就坐车往家里赶，到医院陪他，每天打电话问他情况。老爸有慢阻肺，好多年了，陪他对抗这个慢性病多年，我也明白这个病是不可逆的，只能好好养着。这次照旧是呼吸不顺，发烧，身体不舒服，然后就住院了。这不是他第一次住院，他的病每年都要住院好几次，在医院调理和休息，才能好转。所以这次住院，我们都没太当一回事。

四月底，老爸身体舒服很多了，我们都很开心，第一次住院大半个月，他想家了，我妈也想他了。五一假期，特地在医院附近订了便宜的旅馆，住了几天，每天都去医院看他、陪他，还推他去晒太阳。在夕阳下，我们一边在篮球场看人家打篮球，一边闲聊。我还唠唠叨叨地叮嘱他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告诉他出院后一定要多点晒太阳，多走动一下，别偷懒。他端坐在轮椅上，笑着答应我，面容安详，那个画面，我一直记得，却超级遗憾没有用手机拍下来，以致成为了一辈子的遗憾。——真的，尽孝要趁早，和家人、尤其是老人家相处的时候，多拍点照片，多拍点视频，好好珍惜相处的时光。不然，等他不在了，一切都没有机会了！

五一假期的倒数第二天，我们接老爸出院，把他送上楼，就急急忙忙地坐车回广州了。

五一后上班的第二还是第三天，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老爸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呼吸困难，喘不了气。本来是要打给我哥，让他回来送他去医院的，结果打过给我了。我急忙地呵斥他，都这个时候了，赶紧让邻居帮忙送他去医院，还等什么呀。我妈听到了，立马叫邻居过来，扶他去医院，马上就送上救护车，去市里的医院了。晚上，我收到通知，他进了CCU。半夜一点多，被通知他要插呼吸机。

我生怕见不了老爸的最后一面，第二天马上请假回家，六神无主。连着几天住在医院旁边的旅馆里，守着电话，因为CCU不能探视，只能等通知。我添加了CCU护士的微信，祈求他们如果我爸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就在医院旁边。就这样熬了几天，他的情况不好不坏，医生说不用守着了，要观察，要每天买人血蛋白给他打针，要煲流质的有营养的汤水给他灌进去。

就这样，老爸插着管子，在CCU里住了二十多天、住进去几天的时候，他清醒了，状态慢慢好起来。他生日那天，我还在广州买了生日蛋糕，隔着手机屏幕，和他视频，和儿子一起，给他唱生日歌，帮他切生日蛋糕，鼓励他快点好起来，和我们一起过下一个生日，和我们一起吃生日蛋糕。老爸在病房里，嘴巴插着管子，说不了话，只能睁着眼睛，拼命眨眼，回应我的话。我还特地学了怎么用手机录视频，把和他庆祝生日的过程录了下来。我真的怕，怕再也不能和他通话。心里却不肯放弃，盼望着他能好起来，慢慢地转出普通病房，继续陪着我们一起到老……

五月下旬，医生说老爸可以转出普通病房，趁他精神好的时候，家属可以好好照顾他、陪陪他，和他聚聚。——其实这是医生婉转地表示他已经走到尽头了，家属要抓紧时间和他好好道别，但从未经历过这些的我们，还懵然不知，单纯地以为他的病好转了，可以转出来了。

老爸转出普通病房的第一天，我哥一直守着他。我请了不确定的假期，想着多照顾他几天。第二天傍晚才拉着我妈，去到市里的医院看我爸。我、我哥、我妈三个人，围在老爸旁边。我爸第一眼看到我和我妈，听到我叫他，他的双眼瞬间通红，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哭的时候，眼睛是会瞬间通红的。我还拿了手机，录着视频，跟他说话。我妈在一旁，问我爸，认不认得她，认不认得我这个女儿。老爸说：认得又有什么用？我现在吃也吃不了，喝也喝不了，翻身也翻身不了，坐也坐不起来，还有什么用呢？我瞬间泪崩，视频也录不下去了。后来，爸爸说他要回家，不要再住院了，回家哪怕待一天，也是好的。我冲动得想立即带他回去，泪水夺眶而出……

我和哥哥找到值班医生，医生说我爸再次发热，必须尽快转回CCU，不然很危险，还鼓励我们，说病人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好很多了，家属要有信心，多鼓励病人。我们真是盲头苍蝇一样，就按着医生说的话，又匆忙地和老爸告别，让他再坚持一下，随后转回了CCU。

隔天，我再次去找主治医生，医生生气地点明了。他说你怎么还不懂呢？老人家住了CCU那么久，他的情况不会好转，只会一直恶化，以后只能一直靠呼吸机生活，他插管这么久，很痛苦，你们觉得还有意义吗？我当场呆了，无言以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2023年5月25日下午，我在叔叔的陪同下，请救护车把老爸接了回家。爸爸被送上车的时候，我拍拍他的手，告诉他，我们回家了，我来接你回家。老爸的眼角里，迅速地滑落一滴泪水，我还帮他擦来着。我当时还在想，他怎么哭了。我那时候已经有点麻木了，就凭本能在坚持着。

回到家，爸爸睡在客厅临时支起来的床上，样子很安详，却一直没有再清醒过来。回家一个小时左右，我最爱的爸爸、世界上最痛爱我的人，慢慢地停止了呼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是第一个发现他停止呼吸的人，我颤抖着手，生平第一次帮他刮了胡子。

第二天，我带着师傅，亲自帮老爸选了墓地，在家人的陪同下，完成了老爸的身后事。

我活了四十多年，在四月份，我爸住院的时候，才第一次替他剪了手指甲和脚趾甲。五月份，我爸离开的时候，第一次帮他刮了胡子。他今年刚好八十岁，养了我几十年，我才第一次帮他做了这两件亲近的小事，我对他的关心，真的是太不够了。这是多么痛彻心扉以及遗憾终身的的觉悟！

老爸走了之后，我哭了好久，白天夜里都哭。支撑着完成了他的后事，就自己请了假，白天时，自己跑去江边，在烈日之下，看着远方，嚎啕大哭，哭到撕心裂肺……

伤心了几天之后，某一天早上，我的左腰就急剧地疼痛起来，痛得我顾不得悲伤，直接在床上打滚号叫。于是，人生中第二次坐上了救护车。不过，这次的主角是我。躺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我在想这就是老爸当初的感觉吗？我是要死了吗？是上天在惩罚我，惩罚我做得不够好吗？我是不是可以去见我爸了？

去到医院，医生诊断我是尿路结石，就是肾结石掉到输尿管了，可以痛死个人，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我在病床上痛了几个小时，胡思乱想了几个小时，开始告诉自己，要开始振作，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里了。毕竟，我还有老妈要照顾，还有小屁孩等着我。

日子在悲伤中，缓缓地流淌，没有色彩，也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遗憾和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