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过过一个圣诞节 剩下的都是对它的回忆
2019年圣诞夜,九点十分,东京银座一家漂亮的橱窗前,我仰起灯光下看起来剔透的脸,拍了一张自拍。写下一句话:你从哪里能获得什么,这都是没有准则的。
彼时的银座街头,圣诞的灯光闪耀,往来着聚会的年轻人、上班族,着装华丽迎宾送客的妈妈桑。我举着自拍杆站在六丁目的路口,嘴里哼唱着《轮舞》的旋律,那是我刚刚看完的演出中的曲目,我当时甚至不知道歌名,只是哼唱着旋律。一边旋转一边拍下视频,想要记录下那一刻的愉悦。
看着照片里我光洁的脸,有人问刚做完spa。没错,刚做完精神的spa。

无论你喜欢什么,那里面都隐射着你自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去哪里?如果把这些问题的答案想做是点,那很明了。但如果把这些问题的答案想成是过程,是穿过重重迷雾逐渐清晰的线索,那就要在自己喜欢的所有人和事物里去探寻。
三天后,我从小诸荞麦面馆吃完荞麦面出来,银座街头的圣诞装饰已经换成了新年的门松和稻草绳,我慢悠悠地走着,眼睛注视着街景与来往的人流,心里清晰地听到这样的声音:
是被——还将被无限拉长的时间。眼睛注视着别人的时候,身心却在更集中的感受自己。与其说在探寻外部,不如说是在探寻自己。全部的自己并未显现,许多许多尚隐藏在阴影里,需要有光照进来。

我有空心症。
我也是近来才知道这个说法,以前我以为是抑郁情绪,或者抑郁倾向。我曾在所写的故事里描述自己的感受——荒芜、感觉不到自己与这世界的关联。特别是午觉后,或者午夜梦醒,窗外的人声、车马声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越飘越远,不见踪影。而回神一看,自己正是那风筝。
没有意义,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一切一切都充斥着虚无,转瞬即逝。四大皆空,所有的一切最终都是空的。当然,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这样,偶尔来一下就够人受的。这种无边无际的荒芜和巨大的虚无感汹涌,河水泛滥一样劈头盖脸扑过来,打得你措手不及,上不来气。
特别难受,怎么说呢?那种时候你没有任何能量,连力量都没有,你的胸腔是哇凉哇凉的。
没有什么是一夜之间可以扭转的,治愈是一个逐渐的过程,家人给予我的爱,以及自己骨子对生活的热爱是长长的路,是一点一滴铺过来的路。
只不过路铺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契机。
谷村新司是个契机。
(首先,任何一个成就卓越的人,不管是从事什么行业,都是有一定程度的人格魅力的。事业和个性一般都很强。所以,感兴趣,并且长期关注,说从中获得一定的影响,这是很自然的。
其次,谁的声音,什么音乐打动你,也是有偶然性的。是不是罗翔说的,三件事最重要,你自己,你的钱,你内心的平静。
谷村新司的音乐能给我带来内心的平静。)
世博会上谷村新司唱《昴》我有看,但当时的关注点仅限于这首歌是他的?明明我很小就听港台歌星唱过了啊。对于这位演唱者的印象也止步于一定是一位颇有声望早已隐退的人物,是为了世博才出山献上一曲的。所以,看过之后就抛诸脑后了。
2012年夏天的某一个午后,我划拉着微博的时候,看到了一首老歌。谷村新司和佐田雅志合唱的《秋樱》,看着影像里身处陈旧年月里的两个年轻人,我想这应该都是早已成往事的老人了吧。
嗯,最初接触到谷村的两个时间点,都被我自己的想当然把深入了解的机会给掐断了。但那首《秋樱》,特别是谷村演唱的部分,我听了一遍就被击中了。当时的我正在传媒公司做撰稿,每天写稿子找素材。听到这首歌的那个下午,我一连听了好几遍,每一遍都泪流满面。眼泪啪塔啪塔的往下掉。心里好像被击出一个泉眼儿。一股一股无来由的感触往上涌。
现在回想的话,击中我的是歌声的温柔以及歌词对于生活和人的深情吧。
当时那份工作,收入其实还可以,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每天在那别扭着。当然,现在回想意识到自己天真而又意气用事,应该沉着、应该有更加具象明确的目标,更加扎实地一步一步向前走。
2015年,那一年《我是歌手》李健和邓紫棋风头正劲。我看着白衬衫的李健,就想起了那首《秋樱》,因为里面两位歌者穿的也都是白衣。这才顺藤摸瓜开始找谷村新司的其他歌来听,以及一些综艺、文字介绍。那时候,得知谷村在日本还有演出,这么老了还有演出,我就想无论如何都要看一场他的演出。
其实,2017年他就有来北京,也在上海开了演唱会,但当时的我不用QQ,忙于家事。完全不知情。2018年新年,我心血来潮想着去更新一条QQ动态,之后就看到了他将在北京上海举行演唱会的消息。近水楼台,果断选择了北京场。当然现在很后悔上海场没去。那时候,觉得我喜欢的是年轻时期的谷村,声音中气十足。老年的太老了,声音鼻音也重了,人也颤颤巍巍,完成个心愿看一场就好了。
2018年9月27日,演出前一晚,我和一个歌迷决定去长富宫等外出应酬的谷村回酒店。等待期间,一个在酒店里四处转悠的犹太老头(猜测,鼻子比较长?)还过来跟我合了个影。我看着那照片想,要是能跟谷村合一张这样的影就好了。不过,心里完全没底,等待的心情很忐忑,怕白等一场,又怕万一看到不知所措。总之,心情七上八下,眼睛一直盯着长富宫的入口大门,其实入口有两个,当时也不知道,盲猜这个口,就坐这里等。门口一直涌进来各种日本人,互相鞠躬个没完。后来突然进来几个人,其实完全没注意谁不谁的,我只注意到了谷村,那一头醒目的银发。人群中夺目的一晃,我非常镇定走了过去,叫了他的称呼,事先学好的唯一一句日语——谷村先生,I m you fan I love you very much。那天的他穿着灰色西服套装、皮鞋、粉色的衬衫,也许是应酬后的惯性,那天的他肩背笔挺,非常有气势。被我叫了之后,一回头,眉头下意识地微锁看向我的时候,我真是被击中了一样,完全没有感觉到他老。我甚至觉得那就是一张中年人的脸,(当时的魔镜太厚)。我介绍过后,去握手,他握了手之后,说了句thank you,点了点头。怎么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以及这之后对那一刻的回忆呢?就是普希金那句诗「I remember that wonderful moment when you appeared before my eyes.」
经常觉得如果没有文字、照片和零星影像的记录,过去就是一片空白。即使记录了,也会忘记,也没时间回顾,一切都在匆忙中流逝。
此刻,我很不雅观地吃着一个用微波炉加热过的里脊肉夹馍,三片肉连在一起,我咬的时候整片肉都给咬了出来,我下意识仰起头怕肉掉了,那样一点点随着牙齿的咀嚼让全部掉进嘴里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同样姿态吃东西的狗狗,他们咬到一块无法一下进嘴的肉时也会那样吃。我们是动物呢,从来都不会忘记这一点,或者说时刻都被提醒着这一点,尽管我们尽可能地使自己优雅一点,譬如,我把里脊肉夹馍放进了黑色的盘子,用黑色的红茶杯喝着煮白茶。
昨天无意间看到一个失去孩子的妈妈,她坚强的向前,看到她写生离死别好苦啊,太苦了。眼泪就忍不住哗哗哗的下来了,真的好痛好痛。今天看到李善均自杀了,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你来我往,花可以再开,人不会重生。你看那些老照片,所有的人终将逝去 ,隐没尘埃。确实是虚无啊。
这些讯息都会影响我,或者说与我在此之前对许多事的理解叠合,被推翻,或进一步印证。
伤春悲秋,悲天悯人,是刻在我们基因里对人世无常的认知吧,只不过在感性的时候才会苏醒。
一个人去世了,就好像把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与之相交集的部分被冰封在肉眼可见,却不愿触碰的冰层之下。失去太痛了,所以,深爱注定不会太多,这是人心理和智力下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
把谷村先生的CD放进唱机里,听了无数遍的2022年The singer,继续那些快乐的回忆之旅。
9月28日演出那天上午,我还出门办事,用文字描募朝阳路和朝阳北路之间那条曾经发臭的小河。小河的周围住满了外来务工的人。
晚上,我几乎是卡着点去的北展演出现场。谷村一生创作了近六七百首歌,而我那时候大概只听了五十首左右,最广为流传的那些。所以,演唱会的曲目有一部分完全没听过,但这不影响我充分地享受这场演出,谷村的台风很赞,活力满满,根本不够看,两小时就匆匆结束了,走在散场的人群中,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演出结束后,参加了歌迷的聚餐,我怔怔地几乎一筷子未动。大家散伙后回家,从搭乘的车上下来,一抬头,圆月当空,皎洁明亮,禁不住深呼一口气,多么美好的夜晚。那一夜,群里一直在说话,大家都久久不能成眠。有人在宾馆抽着烟,有人在车站的人流中怅然。那时,我尚不能懂大家依依不舍的是什么?
是对非人情之旅的眷恋啊,是对现实之上的向往。我们被送进了梦的氢气球里,又被放了下来,我们拥有了记忆。
看购买贺卡和书签的时间,大概是演出前一晚,我们又计划着去送机,或者去酒店送行。但是不确定是否能够遇到,所以,也没精心准备。
9月29日半夜睡的,一大早也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去酒店送行,听说几个歌迷去了,谷村还没走,我们也就去了。礼品袋都没有,都准备拿面包店的袋子了,看到礼品店的大叔拉卷闸门,匆匆买了个袋子打车去了长富宫。
看到谷村的助理和中国翻译坐在一起,中国翻译用中文说,哇,那些歌都是他自己写的啊,那真是很厉害啊。这个场景让我一直觉得谷村的助理是会说中文的,但后面看来好像不会。所以,我在想那个中国翻译的感慨是自言自语么?看到工作人员在那里,就放心了,工作人员的行动就是信号。
那一头标识性的银发依旧是人群中的亮点,我从背后追了过去。这次的谷村彻底便装,背也放松了自然驼,步伐也随意了。因为有了前一次见面和演出时的印象,谷村的眼神变得非常亲切,笑意吟吟。我不知道说什么,直接递过去礼物袋,他懵了一下看向翻译,翻译大概解释礼物。他接过去,笑着主动伸手过来。握过手我很自然张开胳膊问,May I?他一笑,于是有了第一次拥抱。都是低领,我的皮肤挨到了他的脖子,非常柔软,非常清新,完全没有老人味。这大概因为他有起床泡澡的习惯。我说You are best,向他竖了大拇指,道别。他往外走,这时候其余小伙伴们就都涌上来了。大家合影握手,如果不是赶飞机,他还是相当开心的。
送走谷村后,我们几个人感慨不已,去到长富宫后面的秋樱饭馆吃饭。去太庙,去中山公园,去前门。乘兴而往,而我还为那个拥抱而感慨,后悔准备的礼物太过草率。

为什么为那个拥抱感慨呢?
首先谷村先生在我心里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也的确是日本乐坛大神级别的人物,去世后被称为建立了一个时代的男人。拥抱到心目中的神,我当然缓不过神来,其次,我没有用拥抱表达感情的习惯,跟父母都没有过。那之后,我才真正意义地去品酌拥抱的意味。我再次开始大量听音乐,在成为官方会员之后,我的空心症也慢慢被治愈。我清楚的记得12月底的一天早晨醒来,我写下的那句话——暖暖的早晨,心中升起一轮小太阳。我开始养成每天外出听音乐的习惯,走在路上,裤管带风,自己都觉得飒爽。大量听音乐的这个阶段,我听什么觉得好听得令人沉醉。美妙的音乐充盈着我生活的缝隙,我仿佛被美好灌满了,充满了前进的力量和希望。
谷村的许多歌都成为我记忆中某些场景的一部分,冬日后海夜晚的《呜呼》,冬夜去跟朋友汇合吃烤肉,坐在车上一边看着窗外的灯火一边听的《刹那爱》,去齿轮厂散步一遍又一遍听的《冬の雁》……,
爱意正浓的时候,听每一首歌心里都能开出幸福的花来,每一个旋律都是一条流淌着浓浓爱意的小溪,溪水清冽撞击着溪石,干净漂亮的水花儿翻飞。幸福的味道只有自己知道。这是无法言述的感受,旋律充斥着我走过的每一条街头,每一个白天或者傍晚。寂静中,由耳朵飞跃至城市的上空,像一只陪伴着我的鸟儿,煽动着它的翅膀,久久的盘旋。又像温柔的风,环绕着,从我的头顶轻轻地拂过,一直去往夜空的最深处,无边的宇宙。愉悦的心情在一朵花、在草丛间、一颗露珠、一片春天的嫩牙上。
夏夜的垂柳在风中浮动,秋天的金黄的银杏,冬天凌冽的天空,光秃秃的树枝那独特的造型,桀骜不驯、不屈不挠的美。晨光、夕阳、黄昏,可爱的云朵,阳光洒满……,一首歌,带动一系列歌,一个人带动无数个人。能量传递着,绵延不绝。
19年有一段时间,其实很狂躁,被家事和琐碎所乱。这总是避无可避的,当然后面及时地进行了调整,人总得取舍。
在19年圣诞旅行之前,我在夏末秋初的季节去了一次日本。这一次我精心挑选了伴手礼。在新大谷酒店里送给了谷村,并再一次拥抱了他。出发前一晚,还和常聊的粉丝说,希望此行顺利,他们祝我美梦成真。所以,拥抱到的时候,就真觉得是美梦成真了。因为我没有买到演出的票,匆匆忙忙只此一面之机,心里非常着急,说话时把hug you说成了hang you。当时谷村一愣,我还以为他没听懂,许久以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还错得那么离谱。
不过,谷村还是最终明白了我的意思,和我拥抱了。那一年他演出很多,又瘦了,那么瘦却那么柔软,充满了温柔的力量。
因为这一经历,我也得以在成年之后第一次拥抱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也很瘦,他很愿意抱我,不过,因为内心的拘谨,对这种表达爱意方式的陌生,拥抱的时候显得身体很僵硬。之后见面,我都有拥抱父母,尽管次数也不多 ,但他们已经开始熟悉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了,也逐渐变得自然。
要拥抱啊,拥抱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拥抱是幸福的。

看过北京场的演出后,我最想要看的演出就是晚宴演出了。
谷村的晚宴演出有两种——歌历和Dandyism,不过,在我看来都一样,就是可以穿上漂亮的礼服,坐在离舞台很近的圆餐桌旁看的演出,还可以优雅地握手。
决定去看圣诞演出后的那个十一,我跟家人一起去爬家乡的白龙山,秋色笼罩着四周的山峦,我站在高处听着《夏草》,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自由的鸟儿乘着旋律在群山间飞舞。那是一种内心的完满,萦绕在身边的家人,以及远处可以触及的幻梦。
谷村先生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当他去世后,有歌迷这样问,我想,是诗和梦。
圣诞之旅前夕,我开始减肥。那是迄今为止第一次正式意义的减肥。每天坚持跳操,控制饮食,还刷腿哈哈。忙活了两个月,用非常珍视的心情数着日子,迫不及待等待着12月的到来。
可12月真的到来了,又有点近乡情怯,害怕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幸福的时光就结束。毕竟期待憧憬的时间,也是非常快乐的。
精心挑选衣服,鞋子,挑耳饰,染头发,还破天荒的约了做睫毛和美甲。并把这两项安排到了出发前。
人世间是很现实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太多的认知和想法都会跟着变化。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有生有死,给了你的,最后都会被拿走,这是最为残酷的,深知这种残酷,也无力改变,我只想记住曾经拥有的样子。
那时候么,心情好,心情好了,看什么什么顺眼,吃什么什么可口。阴晴雨雪都能看见美,人也温柔,愿意向善,对谁都和和气气。
比起近来很难静下心来享受一本小说——大脑变得疲惫了,比起看小说,我更想大脑一片空白,晒会太阳发会呆。连思考都觉得累,那时候能够坐下来,一边听着谷村的音乐,一边进入到摊开的小说世界里,简直就是至上的享受。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12月18号是个大晴天,一大早,就看到清晰的半月挂在空中。尽管一夜没睡,坐在去往大阪的飞机上也没什么困意。入住酒店把行李放下,出来找了家居酒屋喝了一杯啤酒,带着那一丝的酒意走到圣诞街景的大阪街头,我内心狂喜,在官网留言道——我已经到大阪了,马上就能见到谷村先生了,开心到飞起。

躺在酒店的床上休息,听着谷村演唱的《幸福的供给》,怎么可以这么好听呢,好听到觉得皮肤上的绒毛都被温柔的风轻拂。好听到,沉醉不知归处。
晚上大概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第二天一大早就兴冲冲地出门了,穿过十字路口等红绿灯,阳光洒在斑马线那头的建筑上,看着建筑上那突出的招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晃了一下,意识一瞬间如同一缕青烟飘了出去绕着身体转了一圈,又回来,在身体里窜上窜下,久久不能平静。再一看变灯了,人流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赶紧小跑了过去。
那天谷村有广播录制,新大谷酒店里有佐田雅志的晚宴演出,我在里面待了一天,四处转悠,在大厅的咖啡馆里喝了杯咖啡,希望可以碰到谷村录制结束回酒店。中间注意到一个背着小提琴的女士,一边喝咖啡一边向门口张望,猜测也是谷村的粉丝。果不其然。

一直到晚上,没有等到谷村,碰到了谷村的助理。毕竟见过,他看我应该也觉得面熟,我把给谷村的礼物交给他,我不想再带回酒店了。他问我来自中国?我说是的。我问谷村先生回来了吧,他说,嗯,睡觉了。
20号演出这一天,我头也没洗,穿着大棉靴,拖着行李箱更换酒店。虽然我还是希望能遇到谷村,但显然已经信心不足了。碰到最好,碰不到就没办法了,只能直接看演出。
看完演出场地后,我走到酒店外面看着波光粼粼的护城河水,拍了两张照片,就赶紧回来了。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助理站在电梯口,手里还拎着我的礼物,这让我多少有点诧异,比我原来预估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左右。

现在想来,觉得怪难为情的,可是那时候我完全没管,跟助理点了点头直接站到比他更靠前的位置。心里想,我不管,反正我听不懂日语。这样想着,果然就听到助理叫我了,我一回头,助理走过来把我的礼物给我,我想什么意思?他示意让我自己直接交给谷村。顿时松了口气,道了谢。
看到谷村那标识性的银发出现,我径直走了过去,但站到他面前,我就傻了。确切地说是喜悦到眩晕,一句话都说不上。是谷村温和地笑着说:こん—に—ちは,那是对着外国人才用的缓慢语速,仿佛我是个小孩子。我下意识地复述着こん—に—,把礼物递了过去。握了手拥抱了,拥抱完以后我觉得不甘心啊。我说我昨天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天,不行我还得再抱一下,于是又狠狠地抱了抱,把谷村都逗乐了,就像被一个可爱的孩子逗乐一样的嘿嘿笑着。然后,我就看着穿着灰白色毛衣,格子围巾,挎着帆布包,羽绒服搭在胳膊上的谷村背影进了餐馆。
我整个人这时才是真正高兴地飞起,兴奋到不能自已。跑到酒店外面呼吸新鲜空气。那天的天空别提多明朗了,粉色路灯别提多好看了。这个圣诞节,我是真正得到了圣诞老人赠予我的礼物啊,谷村就是那个圣诞老人。

当我一个人在酒店里一边跟粉丝们分享这件事一边傻笑的时候,前一天那个背小提琴的粉丝才来了。
演出前,我在之前光顾的那个咖啡馆喝了一杯菜单上最贵的咖啡。开开心心去逛了大阪城公园。
大阪场演出的气氛特别好,谷村一进场就被跳着舞迎过去的女粉丝给逗得不知所以了,下来握手的时候,整场粉丝们的热情,让谷村就像一个不胜娇羞的小男孩。当然,台上依然是稳的,他的演出就像是歌剧一样,歌人不分,他自己沉浸其中,也把观众带了进去。演出结束后,我在朋友圈这样写道:
嗯,真的有圣诞老人。如果心情好,可能会跟着变得幸运,如果觉得幸运,一切看起来都会变得可爱起来。今天,perfect!真正的歌者,也是出神入化的演技派,歌我不分。是掌控节奏的导演,即使嘻哈着开场,也会借由他对音乐的演绎将你带进入他的音乐剧情中。跌宕起伏,一气呵成,漂亮收尾。说什么始于才华,终于人品。我想,作为艺术家,对自己作品的极致追求就是他最好的人品。

大阪的行程结束了,日本的粉丝去酒店送行了,我没赶上。就坐在大厅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东西很好吃,吃完后内心却有种怅然,啪嗒啪嗒掉了两滴眼泪,朋友发来消息,该回人间了。
坐在去往京都的电车上,我回想着前一晚的演出,谷村的形象变化还是蛮大的。我在看演出
的时候,就在想他形象的变化,真像经历了三生三世的蜕变。好像活了三辈子的人。
到了京都后,心情就换过来了,我太喜欢京都的古调了。在京都听着谷村古风的《弓的月》,别提多对味了。次日,去了金阁寺,却被金阁寺附近的民居给惊艳到了。正值圣诞,每一家都布置得很漂亮,那么多房子,风格各异,一家一个样。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赞叹,在靠山的一座房子面前我停住了脚步,照片拍不出当时我眼中那座房子的美,靠着山,即使冬天也有葱郁的树木萦绕,树有红有绿,门口有石有松有灯,古朴的木屋却没有一点旧的感觉。离开那座房子的时候,我得内心依然感慨万千,当我穿过附近的一条小河看向天空时,我仿佛望见了布置这一切的神。

那一晚上,下起了雨,起先雨很小,我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觉得也没什么,就那样在微雨中一边走,一边听着耳机的梦人专辑,在雨中跳舞,没人的街头,我一个人欢快地起舞。直至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有趣。
那一趟对京都的印象简直好到不行,晚上去吃饭进去的日料馆,也好吃的让我吃惊,我觉得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真正好吃的生鱼片,量非常小,但非常非常的香。酒也好喝,天妇罗也好吃,那家店绝对是口碑很好的店,我后来再去位置都被约满了。

我一连看了两场演出,一场大阪,一场是平安夜东京场。比起大阪场的热情,东京场前面的客人,一个个感觉就门神一样,石板一般地镇在那里。东京场的气氛平静了很多,位置也稀松,不像大阪场感觉挤得满满的。我旁边的两桌都没人,开演前我就挪到了最靠里的座位上。可以说是非常好的位置了。这个距离才是我想象中的观看距离。
座位靠前,人不多,场地灯光不是很暗,这完全符合了我想象中演出场景。另外,座位是到场才知道的,也有种开奖的感觉,能够靠前自然会很欣喜。

因为那几天发帖留言都是实时的,而谷村又是会看帖的。在帝国酒店探完场地,去银座的咖啡馆吃过午饭出来以后,我留言道,刚刚在咖啡馆喝了红茶出来,走在圣诞的银座大街上,心情真好啊,马上又能看到演出了,谷村先生,请好好握手,我还想跟您握手,爱您。
开演后,谷村进场从中间过道快走到舞台的时候,突然转了过来,然后看着我们这桌,挥了挥手。因为座位是长桌和两人桌搭着的,我们前面的两人桌没人,我们是个四人长桌。我很确定打招呼的就是冲着我们这桌。然后,握手环节,一边唱一边下来握手。我离开了我原来的位置,坐到了偏前方靠中间的两人桌旁。谷村握完前面靠边的四人桌,就直接到了我这一排,我这一排第一个握的就是我,握完这一排绕到后面,他没去我们原来那一桌,直接绕到了下一排。我当时就觉得特别有意思,他重视了我的留言。

演出结束后,我换下礼服,穿上平底鞋羽绒服,在夜晚的银座的街头暴走,直到看到钟表店把橱窗上写着2019的大表换成2020。
演出是我圣诞之旅的重头戏,当演出结束,我走在九点多,许多店铺尚未开门银座小巷,觉得挺破旧。去往六本木看圣诞夜景,也觉得就这么回事吧,蓝色港湾也这效果。那时候,只觉得咖啡馆、演出迷人。但是,当我坐地铁去往饭田桥,随着人群踏进车厢的一瞬间,内心还是感到一种割裂。
短短十天左右的经历,确切的说是几分钟,几小时的经历,却让我整整快乐了半年之久。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那个每年新年都会按时发帖、发照片的人,2023晚发了,2024、以后再也不会发了。我之后还想看的国立剧场、交响乐演出、生日歌历都看不到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期一会,唯有珍惜当下,无他。
以前听歌的时候,那个歌声的主人是活的,那个鲜活的人的形象和歌是连接在一起的,歌声的背后是希望。而现在,歌声的背后是空。只剩下了歌声。虽然音乐是永恒的,但对于经历了这个断裂感的人来说,差别还是很大的。
这会,听着呼吸专辑的第三张,第八首是《さらば青春》。我再一次感到真好听啊。太好听了,我好像又爱上了这个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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