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总结，没有爽剧，没有反转

年末倒数第二天，来上海博物馆看买了早鸟票的《达芬奇特展》。也许是阴天的缘故，人没有特别多。真要说起来，这个特展是个中西对比的特展，同时期的中国仕女图VS欧洲建筑特稿，有点不着边际，但是聚光灯一打，人们也都聚精会神，非常认真。也许是我姨妈第一天，完全无法沉下心来，而且不胜腰痛，遂走到附近的咖啡馆喝一杯。

这家咖啡馆虽在人广，但是在没什么人的小路上。此刻也坐满了人。店内温暖热闹，我却只能坐在门外唯一的一个户外椅子上，正对着美丽的写字楼发呆，好在今天不是特别冷，只是有点雾。

朱自清言，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如此想来，恰是这一年的写照，隔岸观火，孑然一身。远远地看着以前寻常的热闹精彩，而自己却挤不进去。

所以有点犹豫要不要写这一篇，生怕写出来不经意流露出焦虑，传导给别人。但是此刻在咖啡馆门口，感慨忽如空气流动，也就顺手写一写吧。

今年1月裸辞至今，算下来已经快一年。未曾想会这么久都找不到工作，这其中思想变化，唯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知道行情黯淡，未曾想这么黯淡。

开始以为是过年所以没有工作机会，等到金三银四也灰蒙蒙的时候，才知道是我乐观了。再等到行业新闻一再放出来的时候，关注的公众号就都在说裁员了，身边的这个那个都被裁了，就知道很难抱有太大的希望。找工作的心路历程大概是：认真地看招聘软件的JD——都已读不回——问熟人朋友是否有机会都被拒——间歇性焦虑地瞎投简历——看来看去都是那些一年了还没招到人地岗位——佛系。

人有多余的时间，难免会颠过来倒过去地复盘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于是一会儿觉得自己有很多不该，一会儿又喝下一碗鸡汤：人不必美化自己没走过的路。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振作一新，中年人也要不抛弃不放弃，一会儿又陷入哀伤，这是我不努力的原因吗？我是没努力学习外语呢，还是没努力考证呢？我热情开朗，乐观努力，我错在哪里？

我知道我没错。我找到一份对外汉语教师的兼职工作，已经干了半年。我能力无可挑剔，上手很快，我拼命接课，受到大家喜爱。我不仅教汉语，还教英语。我不仅教外企的总经理，也教5岁的孩子。我既可以和大家侃侃而谈公司的管理，世界的经济发展历史文化，也可以和孩子一起玩捉迷藏唱shiny shiny little star. 学生尊敬我，感谢我，我倒是意外地获得了这么多年来没曾得到的成就感和尊重感，而伴随着这一切的是低的可怜的课时费，这太讽刺了。但是无论如何，不至于饿死，这是极大的幸事。要知道，在我这个年纪出去摇奶茶都不允许了。

为了更好地和学生交流，我把日语又重新翻出来学习。有一个学生对我说，老师，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很快地学会。谢天谢地，我觉得我笨的要死。

有一个同行业的学生和我说，你放心，一旦我们公司招人，我肯定推荐你。谢谢你。但我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因为这个行业在紧缩，或者，你用更好听的话说，在“重新洗牌”。他们公司甚至连产品都还没有上市，就不要指望短期内有什么大动作了。就算有，别人又何必考虑我这个将近40岁的已婚妇女呢？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年龄的残酷，直到今年。到了40岁，所有人都期待你已经是个总监高管了，如果你还没有，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是怎么混得？怎么就没有抓住风口纵身一跃？在我对本行业已经绝望的时候，我在想要不要转行算了。但是转健身教练力量不够，体脂也过高；转教培老师，他们嫌弃我不能吃苦，一天要上12个小时的课。是的，我今年面试过健身教练，也面试过教培老师。但是我承认我既没有勇气搞死自己，也没有斜杠得那么彻底。我还对原来的行业有很深的留恋。

机会突然袭来。有人推荐工作，我赶紧联系，兜兜转转竟是熟人，电话面一面二面都很顺利且推进很快，就在期待下一步的时候，突然告诉我，因为全球裁员，机会突然蒸发。这像是今年每一次的面试，戛然而止，但是我已经习惯。还能怎么着，继续找呗。

我唯一在意的是，面试官是一个非常温婉有气质的人，她当然打听到我是个乐观向上的人，但是她在面试后给我一个善意地提醒，不要过分地流露出抱怨或者负面的情绪。当时我略微吃惊，怎么，我竟然这么负面的吗？我抱怨了什么？我看起来很苦情？好的，我反思。虽然我一直没找到工作，虽然过去经历过很压抑的职场，或者乱七八糟的管理，但是不应该太在意，是吧？看到戴锦华老师说面对痛苦，唯有熬过去。“不是只有你经历痛苦”。是，我承认。这算什么痛苦呢？和很多人的痛苦比起来，我的痛苦也太轻盈了。

甚至有朋友安慰我，你看，你身体健康，还有爱你的人，还有一份做着很快乐的兼职，已经胜过大部分人了。听完之后我差点自己也信了。好处不是没有，几乎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花大量的时间看书看电影看书，今年看了大概200部电影70多本书，算是最多的一年，大概是可以算退休生活一样的日子。

在写这篇的时候，我真的担心我淡淡的痛苦和焦虑又无所遁形地再次传染给别人，但确实是我今年快乐而悠闲的时光底色。有时候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有时候又觉得不能这么活。但是不这么活又怎么活，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努力，才能找到最适合我的那个赛道。过去的路径依赖，到了需要反思的时刻，而我还赖着不想离开。新的一年，也就是明天，难道就会更好吗？我不想说出悲观的答案，那就先走着看吧。

希望你不觉得太过于悲伤，如果想给我鼓励，请给我一个小小的赞，谢谢。

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此文于12.31发于“德村小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