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原著的深入——读“最伟大的思想家”之《柏拉图》

这本中华书局出版的《柏拉图》是“最伟大的思想家”系列中的一本,作者约翰·E·彼得曼,优秀的柏拉图思想、著作的入门读物。
作者首先谦虚也是客观地指出,哲学思想的领悟首要的应是阅读原著,不能指望依靠介绍、解读性的著作取而代之,否则“会失去与世界上最有趣的思想家、作家和对话者之一进行思想交流的机会”,解读只是一种路径,“要想了解柏拉图的真实意图,读者只好到他那里登门求教”。事实上最好是先对原著有一定程度的阅读,建立自己对文本的反应,即使是有些懵懂、混乱的理解,也好过没有一点“原初的先入之见”,反而让某一种或几种的解读占据头脑,因为解读总是受到个人的认识、偏见、文化、习俗各方面的影响。好消息是,不同于康德、海德格尔那种晦涩文风,柏拉图的著作除去《巴门尼德篇》以外,大部分起码在表面上易读而有趣味。
对于如何阅读柏拉图的著作,作者善于通过问题回答问题:“我们并不知道应该如何理解一个写作戏剧性对话的哲学家,我们也不习惯于阅读哲学性的戏剧或对话,所以我们对这种形式的哲学每每怀有戒心。柏拉图是如何选择参加对话的人物的?他们的出场是如何影响正在被讨论的话题的?哪个人物的发言代表柏拉图,或是代表别的什么人?人物的动作与我们所理解的这些动作所表达的思想有什么关系?假如这些对话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那么它们是怎样联系在一起的?应该如何理解我写的这些文字呢?”
我们不能指望通过这些看似“浅显易懂”的故事,得到简单明确的答案、结论,因为哲学的一个方面就是发展我们的判断力,阅读就是判断力的训练,它迫使我们用判断力进行解释。为了了解柏拉图的哲学,必须研读他的所有作品,把思考看作一种集体活动,每一次对话、所有的参与者都是整个哲学版图上的一块拼图,不如此将难以理解某些对话之间晦暗、不可捉摸甚至矛盾之处,进而误解他的思想。

本书分为生平和时代、哲学、对话的媒介三部分。
第一部分通过雅典生活、城邦、战争、教育、修辞学和宗教的视角提供柏拉图哲学诞生的背景,其中,带有诡辩特征的修辞学取代了传统价值观念是最重要的背景。人们基于演说、社交、政治的实用目的学习修辞学,注重可信性、实效的现实主义而非追求真理,这正是修辞学与哲学的区别。
第二部分是探讨柏拉图哲学中死亡、生命和修辞学方面的线索。重点在于,虽然柏拉图对话中某些论点一般来说都能被推翻,但推翻论点并不是问题的终结,相反,恰恰是追问的开端。我们所发现的谬误,也许来自我们的自信、盲目、偏执或误解,反而“使我们对自己生活和思想中那些存在问题的方面视而不见”,这其实是尤其值得我们警惕的,如《圣经》所云:只看到别人身上的刺,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梁木。
因此,“如果我们在阅读一个公认的哲学家的作品时遇到一些荒谬的论点,我们必须首先检查我们自己的哲学观念及其方法是否灵活多变,足以包容潜藏于这些听来荒谬的论点之中的任何见解。希望正确的心愿必须通过我们也会犯错误这样一种危险来中和。”
对于“逻各斯”的解读切中要害:意思是“语言、言谈、推理(逻辑)、论证、解释、说明、比例以及合理的讨论”。这些相互关联的含义反映了希腊哲学的主要原则之一——理性与言谈不可分割,解释永远能够为自己做出一种说明。这种说明不是利用修辞学改变人们对任何论题的看法,而是讨论能够通向真理的道路。苏格拉底在《美诺篇》中说:
“我并不认为我的论点在所有其他方面都是正确的,但是我要尽最大努力,不惜一切代价用语言和行动来强调,如果我们认为一个人必须去探索他不知道的那些事物,而不是认为我们不可能发现我们不知道的那些事物,因此没有必要进行探索,那么我们就会变得更优秀、更勇敢、更勤奋。”
他坚持探索,却不坚持探索得出的任何结论,因为它们总有可能是错误的,这就是“灵魂的卫生学”,努力减少由偏见和习惯造成的认知扭曲。
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与苏格拉底对话?因为“大多数人过分忙碌于赚钱过日子,即便有时间,他们也难得花费很多时间与他交谈或者与其他任何人交谈。大部分人通常不愿思考,所有的人有时也不愿思考。我们都不愿意中断自己手头的工作。”这正是人的本性,无论是数千年前的古希腊还是当今世界,无论国内还是国外,这也正是作者对人性和理性本身提出的拷问,即要不要思考?虽然我们明知道答案,但是我们总是倾向于轻松的、实利的、简单的生活,我们直觉上厌恶深刻。在《思考快与慢》书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快思考的弊端和慢思考的益处,但当有人指出我们在一件事中的错误、疏漏、盲目等问题时,我们仍然首先想到的或脱口而出的是:“你就没犯过错么?那谁谁谁也怎么怎么了你怎么不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么夸张干什么?”
苏格拉底与所有的人交谈,帮助他们认识自己那弥足珍贵的自律本质。“黄金的本质很少能够表现出来,因为我们过分忙碌于获取财富,可是黄金的本质却平等地出现在每一个人身上。”
第三部分是文学背景、背景与场面、对话、故事与神话、苏格拉底的讽刺。“思想的性活动”是一个尖锐却深刻的说法。
如果不是下面这个错误,本书应在四星以上。第32页,“根据《书信集》,柏拉图曾三次访问叙拉古札。第一次是在他40岁时。他结识了狄恩(Dion),统治者狄奥尼修一世的一个年轻亲戚,他不满身边的奢侈生活,渴望聆听柏拉图关于精神的满足与自我克制的教诲。他们分手了,但仍然是朋友。狄奥尼修二世即位后,狄恩请求苏格拉底返回叙拉古札,像20年前他教育狄恩时那样教育这位新的统治者。”
这里的“苏格拉底”应是“柏拉图”,属于校验或编辑错误,基于“2015年5月北京第5次印刷”的版本,希望新的版本已经改正。
总之,我在这本《柏拉图》中获益良多,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开始《理想国》、《会饮篇》……那些美妙、隐微对话的第二次旅程了。
评价:3.5星
本文使用 文章同步助手 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