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锐

唐代的《东阳夜怪录》里出现了许多妖怪，包括安智高、卢倚马、朱中正、敬去文、苗介立、胃藏瓠、胃藏立、奚锐金。这种阵仗堪比《广异记》里的《张鋋》：巴西侯、巨鹿侯、白额侯、六熊将军、玄丘校尉、沧浪君、五豹将军、洞玄先生。但是，《广异记》里的妖怪名字过于直白，即便我们不看到文章最后，也很容看出它们的真身。《东阳夜怪录》里的妖怪名字则不然。它们把自己的真身藏在名字和故事里，我们得拆解一番才能识破。

可惜，这两部作品的妖怪名几乎都在后世没了传承，只有“卢倚马”变成了《新镌全像评释古今清谈万选》第3卷的“卢以火”（卢倚火→炉），“锐”再次出现于《宣室志》里。前者的故事已经见于《玩文字游戏的妖怪》，后者则是我今天要提到的。 宝应年间，有个叫韦思玄的京兆人，侨居在洛阳。韦思玄生性崇尚奇异的事情，曾经羡慕神仙的法术。后来他到嵩山游览，有个道士教导他说：“吃金液的人可以延长寿命。您应当先学习炼金，如果学会了炼金就可以和仙人赤松子、广成子并肩了。”韦思玄于是寻求炼金的方法。十年时间里，韦思玄遇见了几百个有道术的人，可始终没有掌握炼金的技巧。后来有一天，有个叫辛锐的居士来敲韦思玄家的门。这名居士相貌非常清瘦，看上去面带忧愁的苦寒之色，身穿一件破旧的毛皮衣服。他对韦思玄说：“我是个有病的居士，无家可归。听说先生喜好古怪，崇尚奇异，结交天下有奇特本领和有神仙方术的人，所以我特来拜见，希望先生能收留我。”韦思玄立即留居士住了下来。这以后居士身体患病，全身的肉都溃烂出血，而且很严重。韦氏一家人全都厌恶他。韦思玄曾经邀请几位有道术的人共同吃饭，而居士没有被邀参加。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居士突然来到客人面前，把尿撒在筵席上，筵席全都湿了。来客都愤怒地站了起来，韦氏家中的仆人也都过来骂他。居士于是告辞离去。他走到庭院中，忽然不见了踪影。韦思玄与众客人都很惊奇。他们一看道士的尿，竟是紫金。这些紫金发出奇特明亮的光，真称得上历代所没有的珍宝。韦思玄又是惊奇又是感叹。有明白的人说：“这个居士是紫金精。”从他的姓名来验证，也确实是紫金精：辛就是西方庚辛金，而“锐”字“兑”从“金”，兑也是西方的正位。按字义推测的话，我的解释正符合。（《太平广记》文白对照版，中华书局） 故事里的明白人分析了一番，断定辛锐为“紫金精”。可是“紫金精”又是什么妖怪呢？它的行为为什么是溲溺？明白人没解释。他实际只差一步就成功了。 孟秋之月，招摇指申，昏斗中，旦毕中，其位西方，其日庚辛，盛德在金……天子衣白衣，乘白骆，服白玉，建白旗，食麻与犬。 仲秋之月，招摇指酉，昏牵牛中，旦觜嶲中。其位西方，其日庚辛……天子衣白衣，乘白骆，服白玉，建白旗，食麻与犬。 季秋之月，招摇指戌，昏虚中，旦柳中，其位西方，其日庚辛……天子衣白衣，乘白骆，服白玉，建白旗，食麻与犬。（《淮南子•时则训》）

如果明白人从锐想到兑，再想到西方，再想起《淮南子》里的“西方……庚辛……食麻与犬”，他就会发现“辛锐”是“狗”。为什么”辛锐“不是”麻“呢？因为狗才会溲溺。为什么“辛锐”不能是其他溲溺的动物？因为这种五方、五行、天干是和五畜对应的，《淮南子》的这一部分只出现了“五畜”里的“狗”。 白足阿练 南充 2024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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