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 | 冰河时代

青海 | 冰河时代

时间的记忆

充满了刀剑和船舶

帝国的灰烬

六韵步诗句的吟诵

剽悍高大的战马

呐喊声和莎士比亚

我要回味的是那一次

你在冰岛给我的亲吻

——

博尔赫斯的诗像冬日青海湖的墓志铭，我要回味的是冰湖长歌千山暮雪的浩日空灵，是经幡飞扬朝颂回荡的天地靡音，是晨光熹微牛羊遍野的冬日如常，是白雪如练枯茎拂幕的戈壁幻境。

从西宁出发，摘一颗诗的种子藏在身上，写满寂静的冬日童话，交给魂留德令哈的海子，我将意识放养在两座湖的冰河时代，紧跟日落的节奏尽情的在旷野撒欢。

冰封的青海湖像极了杉本博司镜头里的灰色大海，微冻的水上雅丹宛若宫崎骏电影里的神话世界，最后穿越一望无际的“通天大道”抵达终点。

我不擅长也不喜欢悲情创作，我偏爱高歌舒缓自由，小喜畅怀的旅途时光。

冬日的寒冷将青海湖边的人群驱逐，让我有时间可以捧起一块泛着幽蓝光芒的冰块，慢慢欣赏，聆听湖水凝固的声音。

奔驰在一望无际的环湖公路，亲目水天一色的冰封魅蓝，远见祁连山的高峻绰影与银装素裹相辉映，黄昏阴翳里的神光乍现，晴空万里上的云朵漂浮，红岩丛林千姿百态，旷野千里奔放辽阔，这些冬日青海的变幻在苍凉的地表上乐意生欢。

时间变得缓慢，在冰层里静止。

我并不好奇宇宙鸿蒙时万物窥见世界的样子，但偶尔我会较真的追问，在无限循环的时间里可曾存在过永恒，比如当下这片冰封下的偶然。

当祁连山脉断层与青海南山相连的那一刻，就注定青海湖将拥有源源不断的惊喜。

它在地理上跨越三县，合四座大山之力围拱，占据青海高原最优越的地势，这里旷野绵延，河流奔腾，水草丰茂，大自然的屏障是天地的厚爱，为了给人间一处气韵生动的留白。

（北面是崇宏壮丽的大通山，东面是巍峨雄伟的日月山，南面是逶迤绵绵的青海南山，西面是峥嵘嵯峨的橡皮山，四山环绕将青海湖环抱其中）

从山下到湖畔，广袤平坦的千里草原恣意舒展，旷野尽头是碧波连天的深湖，宛若一盏玉盘平嵌在高山之间，构成一幅山湖牧野雪山交辉的风景画。

每年12月，当第一股寒流到达青海时，湖面开始凝冻，冰蓝逐渐孕育和显化，绿意盎然的草原逐渐变成凛染萧瑟的孤地；

一百多天的封冻期，冰层和温度同进同出，风开始吹起刺骨的号角，冷意让游客止步，唯有天地间的声音变得格外清亮。

比如天鹅振翅，水凝成冰，荒草戚戚，霞光破云，汽笛独影，牛羊漫野，24时辰被多情的宇宙炼化，成为寒冷夜空里多出来的星星。

褪去夏季的色彩斑斓，冬日的青海湖银装素裹，却又不失湖泊自身的湛蓝，冰封玉砌，宛如仙境，此时的环湖路没有拥挤和嘈杂，只有拨开云雾的冬日暖阳，磅礴盎然的拂过沉睡的生命。

有一些灵动的邂逅，需要耐心。

比如风雕的冰花，雪漫的远山，晶莹的冰面，空蒙的苍穹，天籁的歌声.....这是冬之女神留给青海湖的陪伴。

我还在海北遇见了一些新故事。

蓝冰的爆发让冰冻的湖泊流淌出新的密语，浩瀚碧澄的湖面在阳光下生辉闪耀；层层叠叠的碎冰如璞玉般堆砌在湖边，晶莹剔透，远处未封冻的翡翠色湖水碧波荡漾，升腾起空灵的氤氲。

从海东的私人牧场走到冻湖边上，世界变成光的快门，曝成一张张泛着纹理的冰湖，那些条纹和轮廓记录着第一场寒流的足迹和最后一次冰解的狂欢。

那是杉本博司相机镜头里的大海，壮阔又深邃，直逼苍穹的叩问。

直到群羊经过的雷霆之势将我拉回现实。

牧羊人逐赶着一群群牛羊走向海边的草场，霞光以破敌之势冲出阴翳，分洒在枯黄的草地，远方沙漠的尽头是绵延起伏的雪山群，我的视野流转，最终落在前方匍匐转湖的信徒身上。

我驻足，目不转睛的看着这片荒芜丛生的天地巨象，深深共情。

这些冰封在天地间的千万种时间形态，亿万年孤独的尺度，生命一如既往的从容多么稀有和可贵；

我感谢视野所及的辽阔将我从坐井观天的日常中呼唤出来，有机会去仰望浩瀚的苍穹，出离狭隘的意志，迈向无边际的圆融。

文字|童安

图片|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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