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中XX
范进做完报告回实验室,师弟、师妹俱各欢喜。正待喝咖啡,只见他导师,手里拿着一盒巧克力和一瓶酒,走了进来。范进向他作揖,坐下。导师道:“我自倒运,招你这现世宝,历年以来,不知累了我多少。如今不知因我积了甚么德,带挈你中了个会议,我所以带个酒来贺你。”范进唯唯连声,叫师弟师妹把巧克力开了,倒起酒来,在机房坐着。师弟和师妹自在实验室采数据。导师又吩咐范进道:“你如今既中了会议,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这行事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装大?若是实验室门口这些搞卫生,搬东西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你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免得惹人笑话。”范进道:“老师见教的是。”导师又道:“同学们也来这里坐着喝酒。小朋友们每日做实验,想也难过。自从做了你的研究方向,这几年,不知好的实验结果可曾有过两三回哩!可怜!可怜!”说罢,师弟师妹两个都来坐着吃了巧克力。喝到日西时分,导师喝的醺醺的。这里师弟师妹两个,千恩万谢。导师横披了衣服,腆着肚子去了。
次日,范进少不得拜拜同门。不觉到了六月尽间,这些同门的人约范进去投XX。范进走去同导师商议,被导师一口啐在脸上,骂了一个狗血喷头,道:“不要失了你的时了!你自己只觉得中了一个会议,就‘癞蛤蟆想吃起天鹅肉’来!我听见人说,就是中会议时,也不是你的研究搞得好,还是宗师看见你老,不过意,舍与你的。如今痴心就想中起XX来!这些中XX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你不看见TOP2组里那些学生,都有大模型,一个个方面大耳?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抛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趁早收了这心,明年在我们实验室里替你寻一个科研助理,每年寻几万块钱,养活你自己是正经!”一顿夹七夹八,骂的范进摸不着门。辞了导师回来,自心里想:“别人都说我火候已到,自古无不投稿就中的道理,如不投他一投,如何甘心?”因向几个同门商议,瞒着导师,投了XX。投了稿,即便回实验室。被导师知道,又骂了一顿。
到出编辑意见那日,实验室没有耗材,师兄吩咐范进道:“我有一二十年前的显示器,你快拿咸鱼上去卖了,买几块片子来做实验,我代码已是两三天都跑不动了。”范进慌忙抱了显示器,走出门去。才去不到两个时候,只听得一片声的恭喜,隔壁组的同学闯将来。一片声叫道:“快请范师兄出来,恭喜高中了!”师弟师妹不知是甚事,吓得躲在电脑后面;听见中了,方敢伸出头来,说道:“诸位请坐,师兄方才出去了。”那些人簇拥着要开香槟。正在吵闹,又是别的组到了,挤了一屋的人,实验室地下都站满了。本科生都来了,挤着看。师弟没奈何,只得央及一个同门去寻他师兄。
那同门飞奔到走廊上,一地里寻不见;直寻到校门口,见范进抱着显示器,手里拿个手机,一按一按的,看着屏幕,在那里发咸鱼广告信息。同门道:“范师兄,快些回去!你恭喜中了XX,报喜人挤了一实验室。”范进当是哄他,只装不听见,低着头继续按手机。同门见他不理,走上来,就要夺他手机。范进道:“你夺我的手机怎的?你又不买显示器。”邻居道:“你中了XX了,叫你去打发报子哩。”范进道:“同学,你晓得我没有经费,要卖这显示器去做实验,为甚么拿这话来混我?我又不同你顽,你自回去罢,莫误了我卖显示器。”邻居见他不信,劈手把显示器夺了,掼在地下,一把拉了回来。报喜人见了道:“好了,新贵人回来了。”正要拥着他说话,范进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电脑里邮件已经打开,上写道:“We are pleased to inform you。。。”
范进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说着,往后一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同门慌了,慌将几口自来水灌了过来。他爬将起来,又拍着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着,不由分说,就往门外飞跑,把同门都吓了一跳。走出实验室不多路,一脚踹在学校池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了,两手都是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众人拉他不住,拍着笑着,一直走到图书馆去了。众人大眼望小眼,一齐道:“原来范师兄欢喜疯了。”师妹哭道:“怎生这样苦命的事!中了一个甚么XX,就得了这个拙病!这一疯了,几时才得好?”师弟道:“早上好好出去,怎的就得了这样的病!却是如何是好?”众同学劝道:“不要心慌。我们而今且派两个人跟定了范师兄。再为商酌。”
报喜的内中有一个人道:“在下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可以行得行不得?”众人问:“如何主意?”那人道:“范师兄平日可有最怕的人?他只因欢喜狠了,痰涌上来,迷了心窍。如今只消他怕的这个人来打他一个嘴巴,说:‘这报喜的话都是哄你,你并不曾中。’他吃这一吓,把痰吐了出来,就明白了。”众邻都拍手道:“这个主意好得紧,妙得紧!范师兄怕的,莫过于他老板。好了!快寻老板来。他想是还不知道,在写本子哩。”
一个人飞奔去迎,走到半路,遇着导师来,进门见了师妹,师妹大哭着告诉了一番。导师诧异道:“难道这等没福?”外边人一片声请导师说话。众人如此这般,同他商议。导师作难道:“虽然是我学生,如今却中了XX,就是天上的星宿。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我听得同事们说:打了天上的星宿,阎王就要拿去打一百铁棍,发在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我却是不敢做这样的事!”隔壁组一个尖酸人说道:“罢么!教授,你每日压榨学生,阎王也不知叫判官在簿子上记了你几千条铁棍;就是添上这一百棍,也打甚么要紧?只恐把铁棍子打完了,也算不到这笔帐上来。或者你救好了学生的病,阎王叙功,从地狱里把你提上第十七层来,也不可知。”报喜的人道:“不要只管讲笑话。教授,这个事须是这般,你没奈何,权变一权变。”导师被众人局不过,只得连斟两碗酒喝了,壮一壮胆,把方才这些小心收起,将平日的凶恶样子拿出来,卷一卷衣袖,走上前去。众学生五六个都跟着走。师妹赶出来叫道:“老师,你只可吓他一吓,却不要把他打伤了!”众学生道:“这自然,何消吩咐。”说着,一直去了。
来到图书馆,见范进正在一个阅览室门口站着,散着头发,满脸污泥,鞋都跑掉了一只,兀自拍着掌,口里叫道:“中了!中了!”导师凶神似的走到跟前,说道:“该死的畜生!你中了甚么?”一个嘴巴打将去。众人见这模样,忍不住的笑。不想导师虽然大着胆子打了一下,心里到底还是怕的,那手早颤起来,不敢打到第二下。范进因这一个嘴巴,却也打晕了,昏倒于地。众学生一齐上前,替他抹胸口,捶背心,舞了半日,渐渐喘息过来,眼睛明亮,不疯了。众人扶起,借图书馆一个板凳上坐着。导师站在一边,不觉那只手隐隐的疼将起来;自己看时,把个巴掌仰着,再也弯不过来。自己心里懊恼道:“果然天上‘文曲星’是打不得的,而今菩萨计较起来了。”想一想,更疼的狠了,连忙讨了个创可贴贴着。
范进看了众人,说道:“我怎么坐在这里?”又道:“我这半日,昏昏沉沉,如在梦里一般。”众学生道:“师兄,恭喜高中了。适才欢喜的有些引动了痰,方才吐出几口痰来,好了。快请回实验室去。”范进说道:“是了。我也记得是中的XX。”范进一面自梳了头发,一面问阅览室同学借了一瓶矿泉水洗洗脸。一个同学早把那一只鞋寻了来,替他穿上。见导师在跟前,恐怕又要来骂。导师上前道:“贤学生老爷,方才不是我敢大胆,是你师妹的主意,央我来劝你的。”学生内一个人道:“老师,你这手明日写不得本子了。”导师道:“我那里还写本子!有我这贤学生,还怕后半世靠不着也怎的?我每常说,我的这个贤学生,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top2组里那些人,也没有我学生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你们不知道,得罪你们说,我小老这一双眼睛,却是认得人的,今日果然不错!”说罢,哈哈大笑。众人都笑起来。看着范进洗了脸,一同回实验室。范进先走,导师和学生跟在后面。导师见范进衣裳后襟滚皱了许多,一路低着头替他扯了几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