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借假修真:一切宗教的终极要义
此前偶然撞进,发现不堕空有两边的“中道”属于修行一定阶段必须突破的思维状态,因此有《如何拥有开挂的人生》一文。最近这段时间,因为依现量、教量观察,反复确认这一心法,达到目前所能理解的边界,所以便有了这篇文章。再次与诸位道友分享所得。全文共约一万五千字。当然,因为诸多描述尚不存在公认的概念,所以不得不借用不同宗教哲学的术语,乃至当下想到的近似词汇杂糅表述。得意忘相即可
。 平行宇宙譬喻我们可以想象一种画作,它是由两个透明玻璃叠加组成的,底层玻璃是一个素描的线稿,上一层的玻璃则填充颜色。但是,无论是底层的线稿玻璃,还是上层的彩色玻璃,都不独立构成画作,必须将两片玻璃叠加在一起,才能构成一幅完整的图画。所有擅长使用PS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很常用的工具叫蒙版,蒙板的英文单词是Mask,有遮盖,面具,遮罩的意思,具有保护、隔离的功能。它就类似这种双层乃至多层的玻璃创作。它不是直接修改原始图片,而是从逻辑上设想存在一个完全透明无痕迹的板子覆盖在原始画作上,你在这个透明板子上裁剪、调色、局部修改等等。蒙版的功能,依据底片而存在,没有底片则无所谓蒙版修图。通过蒙版修改图片,可在不破坏原始图片基础上实现特殊的图层叠加效果,但却基于底片而修改,产生绝然不同更漂亮的新图。
事实上,如果能够理解多层玻璃叠加和蒙版静态创作,那么应该理解,动画片和电影这种动态的画面同样可以叠加蒙版。再进一步,也应该理解,三维的空间同样也可以叠加一个完全透明的“蒙版”。修行,不是要直接在底片创作,即不是直接改变此世界的规则。但更不是承认此世界无法修改,认为一切经典描述的都是神精病的幻想和走火入魔的疯癫。而是试着明白,我们可以通过叠加一个蒙版,在蒙版上进行创作。而这个全透明的三维世界的“蒙版”——即一切宗教所讲的法。通过依教奉行,我们的念力和行为确实在改变我们自身以及所处的世界,生成一个新境。但是,底片本身却丝毫没有改变。改变和不改变同时真实发生。这种矛盾的存在,就是“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的中观深刻含义之一。
对于仍然在底片上的诸多思维的生物而言,底片世界的思维和规则确实如实的存在。对于修行的人而言,蒙版上的各种创作也确实改变了世界的规则。这就是所谓的“平行宇宙”。也可以说,人人一宇宙——即人人都在自己的透明蒙版上对自己所处的宇宙进行修改。大多数的人都坚固地相信自己所绘制的画作,即相信自己生存的生活法则和人生路径。平行宇宙的“平行”是一种彻底的嵌套叠加式平行,而且很可能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多重叠加。我们可以设想所有人登陆同一个PS账号,同时在自己的图层中进行修改,修改的结果也影响别人的创作。这种创作绝不是静态的修图,而是无一瞬间停止,同时有几十亿人乃至一切有情众生参与的庞大在线共同“修图直播”,我们的行为影响我们的宇宙中的他者,他者也在影响我们。
这不是简单理解物体和影像的叠加,而是各种事件发生过程和结果的叠加。这个修改的“画笔”,即思维、觉知、念力等。所以,我们用念力不断修改事情的发生,以及遭遇,如同不断在蒙版上调色、修图、裁剪一般。每个人都用念力修改自己的世界的蒙版,无法帮助他人修改。这就是“佛不渡人,人自渡”的原因。这就是“心转则境转”的原理,我们无法转变他人遭遇和看到的境,只能转变我们此时存在的宇宙一切事情发生。但是,我们又和他人在同一个境中,发生互动。
以上的比喻应该很接近一切宗教的修行原则,尤其是佛教明确说的“中观”修行。一切正教都告诉我们存在另一套法则和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但是初学者往往误以为存在另一个空间,另一个遥远的宇宙,另一个伟大的神佛在某个极乐世界等着我们过去。而忘记了,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不要忘记,未来心不可得。更不要忘记“当下”二字的深意。大多数人希求解脱,但是希求背后藏着一个未来心,即存着一个“通过某种行为,经过某种过程,在未来达到某种境界的念头”,而不明白另一个透明的三维蒙版一直嵌套在此世界之上。一念之间,我们即可在新旧世界中发生跨越。很多宗教信徒感受到“神始终与我同在”,这个“同在感”就是这里表述的蒙版。禅宗和阳明心学反复叩问的“本心”“本来面目”,也是说我们当下时时刻刻都可以明心见性,而不需要往前或者往后追逐。
一切吸引力法则,也是说如何修改蒙版。我们无法脱离底层的线稿玻璃,单独拿起一片彩色玻璃创作。这也意味着,成道的原则不是采取极端的苦行,离群索居,试图彻底抽离底稿,试图进入纯粹绚烂的彩色玻璃层。而是要意识到,两个世界同时叠加存在。并且明白切换两个世界的方法。就如同PS工具中的一个对勾,只要你点击一下,就可以瞬间在底片和蒙版之间来回检验图片的修改前后的差异。这个切换的按钮,就是戒定慧,以及一切宗教的共法,比如冥想、祷告、站桩、念佛、布施等等,实质都相当于点击按钮,然后感受到虚拟的蒙版已经叠加在此世界之上的存在。
普通人往往误以为蒙版为虚幻。但是事实上,底片的世界——从人身生老病死、气脉能量、命运与思维起伏、修行过程、各种事件发生,这一切才是因缘和合的“假合”。这个假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虚假,而是仍然符合地球物理规律发生作用,但因不同人发出的不同念力,一切作用变动不息,所以并没有必然性,因此称为“假”。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个“假”,人类有六根,有分析思维,有记忆,有文字,所以才导致我们可以有修行。正如因为有底片的存在,才使得可以开启蒙版功能修图。这个修行达到的状态称为“真”。“假”是世间,“真”是出世间,没有世间也就无从谈起出世间。这就是标题“借假修真”的含义。
不堕空有,借假修真
如果理解了以上粗浅的比喻,我们就可以更进一步,明白佛教很多经典经常说“不堕空有两边”,这也是说,我们不是要脱离这个世界(底片)进行修行,反而要借助这个世界。但绝不是沉浸在这个世界。而是明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的修行,都是依托于底层的线稿,明白在其之上存在的蒙版。由此,就可以理解在一切宗教的修行领域存在两个完全相反,但却同时合理的理论。
在一个理论中,强调“有”。比如承认如来藏、佛性、自性、阿赖耶识所转的大圆镜智,“他空中观”派,这是胜义谛层面的“妙有”。往下说,所谓福慧的“福”,性命的“命”,上主之“爱”,再比如儒家认为个人挺立主宰,有日日克己,有三省吾身,有以禮節之,需要保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念头观照,乃至通过“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一步步训练自己。道教有一套完整的内丹修身方法,通过通经明理可以养生,通过站桩可以养气,通过养气、气脉运行可以改变身体与面相。藏传修行需要繁杂的次地,需要上师引领,需要不断地进行各种艰难的磕头、布施等等前行,乃至有因果,有轮回之说。在基督教和伊教也有各种日常应做的善功,需要每日礼拜、朝圣,需要sunday service,需要preach,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更强烈地感知到内在圣灵,感知到无上之爱。还比如儒家、佛教、基督教,都有强烈的救人,救世的修行,这都属于“有”的一面。放宽了说,比如中国有风水、八字、命理,认为通过改造生活环境、积攒阴德、布施和熏染经典,可以改变命运。还比如通过佩戴玉石、水晶等物件可以提升能量。这一切暂且统称为“有”。
另一个理论中,强调“空”。一切宗教中,佛教是最明确去除偶像乃至一切存有,甚至连无上的“法”最终都需空掉,更何况各种气脉、能量、风水、命理。佛教的空,是从缘起讲到性空,一切事物都最终消解掉。在“自空中观”派甚至要将佛性、自性一起空掉。所以,从“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不思善,不思恶,哪个是本来面目”到最终有呵佛骂祖的禅宗,可说是任何宗教都无法这么明确在修行层面做此表征的。道家更不必说,一个“自然”乃至种种“自X”的词汇,均是直指无为境界,达到物我两忘。先秦人心质朴,叔齐伯夷,以及孔子南下所遇乡民,皆是悟空隐居之士。既入空境,自然无言语需要遗世,故无记载。孔子所谓“知天命”“从心所欲不逾矩”也是空性境界。但儒家的空性到宋明儒学才发扬,比如抽取的《中庸》“天命之谓性” 朱子提到:天所賦予者,即自然之稟賦,“天命”就是本心本性本來具足。到了阳明明确说到“上根之人,悟得无善无恶心体,便从‘无’处立根基,意与知、物,皆从无生,一了百当,即本体便是工夫,易简直截,更无剩欠,顿悟之学也。”又如“天命之性,粹然至善,神感神应,其机自不容己,无善可名。恶固本无,善亦不可得而有也,是谓无善无恶。”这都是从空上说。又比如现代流行的《奇迹课程》也不断说当下圆满,当下具足。都是这个意思。
基督教也有空性,普通修行者看到基督的爱,爱己及邻,但经中也开示“凡为我的名撇下房屋,或是兄弟、姊妹、父亲、母亲、儿女、田地的,将得着百倍,并且承受永生。(马太福音)”这是直接要求断舍离,断情欲。又比如“凡世界上的东西,好比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和今生的骄傲,都不是从父来的,而是从世界来的。这世界和世上的情欲都要消逝,惟独那遵行神旨意的人永远常存。(约翰一书)”“要治死你们在地上的肢体;就如淫乱、污秽、邪情、恶欲和贪婪—贪婪就是拜偶像。(歌罗西书)”这些章句,其实也是往上一层,追到无条件的信任,完全信赖与神同在,虽未如断掉彻底抹掉耶稣圣灵,但也是往空性一边讲法。
伊教基本的赞词“La Ilaha ‘Ila Al-lah”每次咏诵减少一个音节,即一个“lah”意思是“不”,这是一个否定。因此,安拉就是“否”——即无法想象的,超越一切,指明了“无”。重复颂念也是在层层去除思维中可以想象实有的所有事物,逐次减少音节,直到只剩下“ah”,就是纯净呼吸。对一切存在皆是虚幻的屏弃,处于明光清澈的心性。(阿克比那尔博士)这一切我们统称为“空”,也就是废弃“自性”,也就是彻底断掉我执,达到与万物众生融为一体的境界。
这个“不堕空有两边”的中道,即是开篇的两层玻璃。一方面,我们此刻在写文章,在想象读者,在阅读,在与人交流,本身就毫无疑问正在使用思维,只要使用思维,我们就进入到底层玻璃的存在。落入此世界的存在,就必然有各种有形的世界和物理法则,以及各种修行的次第、能量的提升、命理、五行和风水也就必然起作用。只要不是生而知之者,但凡修行,但凡能用语言文字表达的,必然落入“有”,人身修行,使用思维,落入地球物理乃至以太法则,这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不用一味地用空性般若鄙薄他人修行、次第乃至各种风水、能量之说。因为,当你意识到他人,即使口说空性缘起法,也是在此世界说,就已经是回到底片上说法。
另一方面,我们时刻要警醒自己一切法皆心想生,扔掉对能量、修行次第与境界的追逐,“我”为假和,又何来运势命理、福报、修行。佛教讲无相布施就是这个。扔掉对观察者,观察对象,读者乃至一切众生的念。这就是转入空,进入到上一层的玻璃。此时无需向任何人表法,也无物可表,因为本来无一物,能所双忘。但是,我们无法常住在这个境中,正如做梦必有醒时,不然就久住涅槃,成为枯木石头植物人。所以能说之时,即有众生,有众生,则一切起用。这就是不可思议的两个平行宇宙。所以,时时在修行中,在提升气脉与境界中,果断地断掉思维,进入空境,了悟《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作为肉体存在,自性、如来藏、圣灵,甚至能量,运势、气脉,风水,八字的运行,肯定是存在的。但是我们不是执着这些,而是要借此作为手段,要修超越的空,认出一切相皆为虚妄。然而我们只要还在思维、说话、讲法,那就必然是色身,是色身,就就必然存在这些法则。所以,敢于修,关键时候也敢于舍。
上述两种理论都实际存在,因为我们此刻做为人身在说话、思维。如果已经究竟涅槃非人身,根本也无法可说。所以有“无善无恶心之体”,也有“为善去恶是格物”。因为无法守住空,更不能沉浸在色。所以要在色上修空,在空中体验色,玩好人生的游戏,在游戏中又觉知回到空。穿越在空有两边,彻底对立的两个宇宙之中。这就是中道。这个空、有就是缘起法和如来藏,就是释尊二转和三转 分别说的法门,二者必定不相冲突。
这就是玄奘译本《能断金刚经》开示的“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起邪觐,不能当见我。应观佛法性,即导师法身。法性非所识,故彼不能了。”前四句讲的是缘起之空,后四句讲的自性之有。黄念祖居士说“观佛法性,但这个佛法性不可以色见声求,法性是看不到的,所以补上就全了。”麦彭仁波切在《如来藏大纲狮吼论》说的“自性清净法界与空性,此者是佛的真实种性以及将能成为具二净的自性身,在一切大乘经论中都曾宣说。”也是如此。“空”“有”两种境界同时存在,正是中道修行的要义。
一切宗教,皆蕴含“空”“有”两个表法。只是依据不同民族、不同时代、不同历史,尤其是不同修行者在不同阶段的状态而或多或少。诸如先秦偏空,便有孔子从“有”的层面立教,有各种礼法、克己工夫。然而随着科技和物质走向极端,如今“空性”思想反而才能救人。又比如中国和美国也是两个极端,美西诸州,人心淳朴,密林旷野大海,易于独自冥想,迅速进入空性,几乎所有的学校、公司都有静修中心,医院中也将冥想作为一个心理治疗的基本疗法,几近全民共识。基于此,大多宗教在此反而极度避讳讲空,而以读经,团契,布施作为方法,所以西方宗教绝无人敢否定耶稣上帝。而中国相反,主流思想是唯物论,对一切有神论的宗教均极度警惕,唯独允许佛教和阳明心学大行其道,这两者皆是以“空”作为立教法门,接近一种彻底究竟的无神论,这种无神论反而与主流唯物论在某种层面达到协调。
所以,中国思想的境界,对于世界顶级的大修行者,确实是一个极为高绝的思想资源。但是对于大量的中低层次的修行者,乃至更普遍的迷迷众生而言,几乎是没有任何依赖乃至精神依托,只能通过刑法对犯罪发生后进行事后惩罚,无法让众生从因上为善。而西方的宗教相反,对于大量普通民众和修行之人,确实能够快速获得出离,获得福慧乃至现实社会的和谐和包容,但是对于顶级的修行者,反而成为一种思维的阻碍。所以,往往西方最顶级的学者不得不到东方哲学中找究竟答案。
当然,空与有这两种境界一切宗教都有,只是叙述的多少差别而已。无论偏于任何一边,均非究竟。偏于“有”,追求气脉、打坐、能量、布施乃至传法、救众生,便易于生逐求念,唐代迎佛骨,乃至经典描述层层境界次第繁琐,统统都是起了追逐心。偏于空性,也容易走向废弃修行,沦为狂禅,魏晋袒胸无名教,美国七十年代嬉皮士吸毒性爱,都是走入空性的极端。因为,一旦妄想守住境界,无论是守住空境,还是守住种种感应与临在,最终都必然沦为抵触当下,猛烈对抗,乃至更猛烈地追逐手段、法门、境界,必然患得患失,修行也会求而不得,所以唯有中道是可以持续运行的修行心法。
所以说“勿助”“勿忘”,前一个“勿助”就是不需要去追逐能量、修行层次、修行境界、修行功德乃至福报。后一个“勿忘”就是不要去耽空,彻底忘掉修行各种仪轨,忘掉各种戒律、经典、工夫和约束乃至人身。只有不断在两边不断调整,维持中道,才是修行。新民师曾经比喻修行如同一个醉汉,扶住东墙西墙倒,不断两边调试,就是这个境界。空有两边的修行,都是真实不虚的。
一般修行者往往偏于一边,其实是内心的恐惧,纵使高僧大德乃至顶级哲学家,也有这个恐惧,所以努力建立一个唯一的准则。比如印顺对《中观》的分析,就猛烈抓住缘起,彻底否定自性。又比如熊十力对《新唯识论》的分析,又彻底抓住乾元性海,执着于健动不息。两个人一个偏空,一个偏有。不敢跳脱于两边,本质其实还是内心彻底未空掉我执,所以希望寻找一处把柄安立一套“世间”的法则。如此的哲学大智者尚且如此,何况普通的人。因为,人无法接受不确定的两个冲突的世界,所以不断希望抓住一条稳定的规则。正如迷的时候要努力抓住一切财富、房子和家庭,来获得一种存在感。即使进入修行,也要努力抓住经典、团契、忏悔、祈祷、冥想,或者努力抓住一个缘起性空,抓住一个风水命理气脉,抓住乾坤,抓住寂灭,抓住布施,抓住一个与神同在,抓住一个功德、能量、诵经、念咒,生怕境界离我而去。其实,都是我们人大脑机制被植入的一种寻求确定性的天然机制。
所以,修行进入一定境界,一定要勇敢接受中道——即对立的两种法则。这即是理解佛不离世间,十地菩萨所描述的修行境界。越是努力试图抓住一个把柄,越是偏离修行的中道。古往今来无数的宗教和修行人,堕入一边的数不胜数。但能堕入上述一边,已然不易,已然能成为一代宗师或获得大成就。能不堕两边者,乃成究竟圣人。
菩提心与出离心
佛教的两个心,一个菩提心(利益众生),一个出离心(悟入空境)。其实是一切宗教的共法。救拔众生,终须明白无人需救,世界空空如也,救自己才是救众生。悟入空境,终须明白无空可入,此有情世界即是彼世界。《中庸》也是说这个不堕空有两边的中道。其他正教也如此。这两个心缺一不可,缺一都无法圆满。但是这两颗心又是截然相反的,比如顿悟空性,就无所谓众生相。而心中有大爱,又无所谓空性了。所以修行,就是在这个天秤的两边加加减减,不断维持一个平衡点。绝无一个稳定的把柄,所以说“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比如藏传佛教和禅宗顿悟不同的最大特点,就是有加行的说法,要供养、忏悔、诵经、持咒一定数量,当然,这些行为也应该是有密因的,但重点可能是通过大量的行为,从而打掉我执和攀缘,修出离心和激活菩提心。(也许是因为青藏地区很多小孩从小就进入寺院,没有受生活的波折,福报很大,但是或许反而因此难悟入究竟法。)正所谓,富贵之家信佛难。因为没有苦痛心理起伏。所以缺这一步,就人为创造这种苦修过程,来打掉修法的“我”。
又比如很多歌手和电影的歌曲,传达的都是空性,顿悟一切都是幻相,引导人在一个状态下听到某个歌词,彻底释然放下,这种创作者,也是通过歌曲在修出离心,同时用歌曲电影进行法布施和无畏布施,也是相当于菩提心。只是大多数作品可能是不究竟的,隐隐约约的一种感受,并没有很多宗教那么清晰,但是音声陀罗尼又有另外不可思议的功效。
大多数普通人也许没有学习任何宗教,甚至完全不沾边,但是行为或许跟修加行没分别。比如医生这种职业救死扶伤,只要发心救人,那么每一次行医,其实也相当于修菩提心。又比如记者和学者,社会活动家,关心危难孤苦,贪污腐败,种族斗争,阶级权利,世间不平,只要不是为自己利益而做,那这个行为就与修菩提心无异。只是这种菩提心,不是希求空性的出离心,所以念力虽然具备,但这种无止境的救人苦痛永无解脱,甚至会将自己拖入泥潭。
所以,很多人看似没有修行,其实都走在近似修行的路上。圣经旧约中有非常多的故事,都是描述普通人虽然没有思维经典,但是行为符合义行,然后获得福禄。可见修行者未必证果,不修行者也许早已是老修行。只是从中道的层面看,大多数人其中一个心可能已经修满分了,另一个心可能是零分或者不及格。
往往太过于注重菩提心的人,最难产生出离心。比如学者们最难扔掉我执,傲慢。而出离心特别强的人,也是最难发出菩提心,比如大量的宗教信徒,往往进入阿罗汉的自我解脱状态,不顾世事。所以,这两类人,都是最容易成就的,也是最难成就的。需要一个节点,一个境遇,一个绝望或努力到尽头终于绝望的状态,突然把另一半心激活,然后就圆满了。这就是需要教理来引导的原因了。
所以,不用强迫自己去读经典,时候到时,自然会读,其中滋味,冷暖自知。爱因斯坦无疑也是一个老修行,他的很多非科研的宗教与哲学的文章被收入《我的世界观》中,这本书很值得一读。其中有文章谈到出离心和菩提心这个不堕空有两边的状态。他对社会正义的追求不必说,我们看看他同时描述这种出离的状态:
对于社会正义和社会责任,我有着强烈的感受,但对于直接接触他人和社会,我又表现出明显的淡漠,二者之间总是形成古怪的对照。我实在是一个孤独的过客,从未全心全意地属于我的国家、我的家庭、我的朋友,甚至是我的直系亲人。在所有这些关系面前,我从未失去一种疏离感和保持孤独的需要,而且这种感受正与日俱增。人非清楚地发觉,与别人的相互理解和协调一致是有限度的,但这并不足惜。这样的人无疑会失去一些天真无邪和无忧无虑,但也因此能在很大程度上不为别人的意见、习惯和判断所左右,并且不去尝试把他内心的平衡建立在这样一些不可靠的基础之上。
他在多篇文章描述,他通过回到自身,获得极大的智慧,并且认为他并不比别人高明。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能力,只是我们一再被自己根据搜集信息的逻辑分析、别人的意见(尤其是身边亲友意见所左右),这种指导意见往往是一种对未来的想象,这种现象往往掺杂着恐慌和焦虑。比如根据形势判断时代的趋势和就业,而不是认出自己的天赋使命——根本就是源于不信“自性”的存在。所以大多数努力都是在一条错误的(不适合自己的)道路上竭尽全力,亦即反复压抑自己的能力,用佛法说即使在“相中说相”。而通过出离心收回自己的能量,反而才能真正救人、救己。(参考之前《救自己即是救众生》一文)
认出自性存在,可以远离恐惧和追逐两大痛苦的来源。
恐惧,是我们内在能力的最大阻碍。因为恐惧一个未发生的风险(未来心),或者因曾经目睹别人遭遇的风险(过去心),所以我们停止了行动,或者改变了行动。但是,其实我们绝对有解决一切的能力,但是就是恐惧,阻止我们迈出第一步去尝试未知事物,不断吓唬自己,不断告诉自己我是没能力的,我没天分,我没智慧,我没身家去勇敢做决定,最终陷入困境。所以,根本是没有觉知自己恐惧的心是产生一切悲剧的根源。
追逐,带给我们最大的不安、苦难和危险。有目的是好的,勇敢去做也是好的,克除困难坚定不移也是好的。但是倘若非要强迫自己按照既定的安排一步步走,非要达到某个目标不罢休,即使已然当下心境大乱,还要执意为之(现在心),不明白随时安于当下既有的,那就必然遭遇灾祸。所以说“言必信,行必果”的是小人。就是因为强迫自己追逐,忘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忘了“无常”,唯一的不变就是不断改变。忘了接受当下。那么就陷入困境。
所以,遭遇什么不重要,重点还是觉知自己的心,也就是时时看自己能否守住自己的神。第一条放下恐惧,是要有所为;第二条放下追逐,是有所不为。修行的根本,就是不堕空有两边。只要作为人存在着,就必须接受时空万物的“有”,只要想超越小我,就必须进入时空万物的“空”。既不能去抓更高的境界、修行状态、打坐、闻更多的法,也不能抓财富、美景、美食、物欲。但是,我们又要去不断修行、提高境界、闻思修。还要勇敢接受财富和更好的生活。所以没有一个必然的准则可以牢牢把握,而且要同时接受两个对立的选择。所以,要不断在天平两边不断放砝码。只要进入修行,都要做这个给天平两边不断加砝码的工作。因为空性,守不住,去死守,就必疯。万物,守不住,守住了就抗拒宇宙变动、抗拒命,就必死。能守的就是心神,在守神之众介于动心和不动心之中健行。这个不动心,从日常训练就是接受当下,就是守神。
须知,“当下”不是“现在心”。当我们说“现在如何”,这个现在的状态已经在这一秒变为“过去心”,无论是现在悲苦,现在快乐,当沉浸这个感受时候,其实就是在追逐了,也就相当于在追逐过去了。而追逐过去,就是起分别念,或起攀缘。即先要停留在某个喜乐境界中,分辨了喜与悲,攀缘上一秒的喜,即生悲。而“当下”,其实说的是接受“变”,接受当下,就是随时不执着念头和状态,也就是随时不住相,不住喜怒哀乐,乃止不住法喜。
道家认为一切情绪都是伤身,佛教有漏皆苦。就是否定我们日常说的“现在的状态”,所以当下就是明白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而现在心,还是在攀缘有,是执有。很多学佛者以为离苦得乐。以为苦是坏的,误以为参加教会,去学佛,然后每一天都特别快乐发财幸福,其实这是不究竟的。因为修行要明白的是“不住苦乐,自性圆满”,绝不是追逐相上的快乐,有求就有求不得。如果修行到每一天进了佛堂、打坐、布施、团契就无比快乐,那么离了这些就会无比痛苦。这就陷入了攀缘,最终离了这个,就万念俱灰,这就还不明白“依自不依他”,还是不断借助法门,跟吸毒寻求快感无异。佛教讲“有漏皆苦”,也就是一切情感动荡都是伤身的。
王阳明教弟子做工夫,忽然其弟子家信至,告儿子病危,阳明让对方赶紧守住心神,大好修行契机,开示“天理亦自有个中和处。过即是私意。”“有所忧患,不得其正”所谓“大抵七情所感,多只是过,少不及者。才过便非心之本体。必须调停适中始得。就如父母之丧。人子岂不欲一哭便死,方快于心?然却曰‘毁不灭性’。非圣人强制之也。天理本体,自有分限。不可过也。人但要识得心体,自然增减分毫不得。”这也是同一个意思。道家养生,其实讲的还是一回事。就是不住悲喜。
比如《黄帝内经》说“余知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喜怒哀乐都会损耗气的运行。过度的愤怒,使人气逆呕血乃至昏厥。过度的恐惧,气息下降,会导致大小便失禁,乃至惊吓导致神经错乱。过度的喜,也是会让全身涣散无力。所以如果我们体会过大喜,就会发现往往得意忘形,然后极度疲惫。比如有些人在大喜之日,再加上饮酒,最终竟然暴毙,其实就是没有守住神的结果。梁山好汉中,神行太保戴宗辞官到岳庙出家,最终大笑而终。
这个守住的境界,也就是佛教说的“涅槃无为”。涅槃、圆寂不是死了才能证得。印顺在《中观今论》中解释说,依据梵语,同时兼有否定消散和安乐自在两种含义。这也就对应着上述空有二边。所以《心经》的“究竟涅槃”又可以理解为“无住无灭”,所以这个词汇不是相对于活着而言,而是相对于一切有为,也就是一切因为情绪执着,而攀缘,而造作,而烦扰,而自己束缚自己所言的。一旦突破了生灭,安住当下,就叫无住涅槃。这个境界,也是介于出世间和世间的状态。也就是《六祖坛经》说的:
自心既无所攀缘善恶,不可沉空守寂,即须广学多闻,识自本心,达诸佛理,和光接物,无我无人,直至菩提,真性不易,名解脱知见香。再说直接点,作为生命体活着的人,表现出来的心理状态便是:除却自性中不善心、嫉妒心、谄曲心、吾我心、诳妄心、轻人心、慢他心、邪见心、贡高心及一切时中不善之行。
《坛经》这两句话是往外说,是往“有”上说。因为我们在思维,我们在看文字,我们就已经堕落在人身,所以就必然有修行次第,有境界,有念,有各种路上风景。有是好的,因为有“有”,才能进入无“有”。
三个日常的观照案例
最后,想到几个最近遇到的事情。或许可以帮助理解中道的修行。前几日有人问一个问题,她说以往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但是最近觉得自己非常想买一些粉色的衣服,于是不断在网上搜索,对比,还没有选到。因此问如何去做?事实上,当此人在提问,其实就已经有了觉照。对常人而言,会猛烈继续追逐,而她却意识到这个行为似乎向外攀缘。其实,这个事情恰恰介于空、有两者之间,我们时时刻刻每一秒钟应该觉照自己的内心,当下的行为和念头出于什么原因。
心里喜欢某种颜色,五色通五行,这是好的,提升人的心气。是人,就会符合能量、气脉等等规则,颜色可以加强属于她的能量,当下喜欢,当下去买,这就是“有”,背后可以视为自性在人身层面的一种引导,没有问题。但是过度追求,比较,产生分别心,就要问自己是不是在追了,无论是追求攀比,追求颜色带来的能量,追求舒适,都是在追逐“有”,拼命追。如同有人收集某种东西,根本都还是恐惧和匮乏,就是误以为自己惟有依赖某个物件或事件,才能获得提升。这便是错了。这时要思考空,要思考自性圆满,不假外求。我们不妨这样理解,当我们有欲望,产生猛烈追逐、攀比时发出的念力,和一开始当下喜欢散发出来平和欣喜的念力就不同了。
简单说,“常心一直心”,有想法是好的,去买吧,说明你需要点颜色激活某种能量。但是焦虑、不断比较、分析、更大量追逐就不必了,买第一个念觉得好看的就可以了,不用非要选出个“最好的”“更好的”,害怕错过什么。
再举一例,最近去了Shasta山,此山可以视作美国的终南山,这座山位于加州和俄勒冈州的交界附近,周围居住着各种隐士和追去能量提升者。这座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最早印第安人的圣山,此后有各种地底利穆里亚人的不同维度的故事。美国人一般不用“气”,他们更常用能量。这座山也被认为是与冈仁波且等山其名的能量场很强的山。以至于偶遇几位在山附近的居民,他们都一致坚定声称一切传说都是真的,只是需要冥想和净化内心才能感知到高纬信息。
一般而言,美国人说的神秘的东方文化主要指印度的冥想、瑜伽以及脉轮,其次是藏传,再次可能是中国道家,比如庄子的流行应远胜过其他中国经典。在加州可以明显感受到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新世纪运动中带来的印度-西藏一系的文化对人们思想影响之深。至于美国的汉传佛教思想,宣化上人在加州Talmage市建立的万佛圣城则影响很大,以此为据点,很多城市都有分堂。早期主要受众据说仍然是东南亚和台湾人,近年中国大陆和美国的信徒才逐渐增加,比如释恒实 (Heng Sure)是一位美国出家人,就在伯克利这里弘法,他和一些宣化上人的弟子一起翻译了《六祖坛经》。
但是,也许是美国更偏于“能量”而非“空性”,而中国人反而可以轻易理解空。世界正教无不追求自性觉醒,最高境界皆走向自利利他。唯修行法门依不同地域、文化、历史各有差异。相比于藏传注重清晰的道次第,禅宗和道家则是反复击打本心,入空转有。美国的基督教其实与儒家更为接近,儒家注重天道乾坤,由此修行有天理-人欲、善恶之别。基督教则是通过基督感受圣灵大爱,由此修存善去恶的念,具体方法都是绕过身体,直接内外打通,讲求不离世间的中道,是直接发菩提心救世、知行合一的精神。因此,相比于道家和佛教,基督教和儒家并未详细开示一套身体修养方法,而是更注重事上修心、推爱,从而达到内心的提升。
但是,越战后的美国的状态,则是一种个体内在超越,有一种绕出家、国的出世间意味。所以,就会从上述的东方宗教中找资源。在六七十年代,中国批评个人主义,其实如果说个人主义,那么道家绝对是个人主义(为己之学)的代表,美国的个人主义的精神也与道家不二,即一种回归内心的状态。但是,这种个人主义其实伴随着打破家、国框架的多元化Commmunity重建,这一精神面貌延续至今,也就是各种各样的以种族、思想、宗教、精神追求、兴趣爱好构建的的共同体。不过成住异灭,一切法均如此。所以,如果说个人主义,那么美国应该是个人重组的多元社区,而近二十年的中国社会,反而是彻彻底底我们所指的孤独无依的“个人主义”。
在Shasta山的一周,住在Stephen Barrett经营的与世隔绝的山中小屋,他采取的策略是,能发信息就绝不见面。如果不是我的车陷在雪地里不得不向他求助,恐怕住在一栋房子的上下楼,他也不会主动下楼打招呼,充分体现了一个隐士的状态。见面后他对我的飞行夹克感兴趣,后来才知道,他父亲是二战时期与德国作战的飞行员,而他则认为,他更愿意“救人”而不是“杀人”。因此,他从伯克利毕业后,兜兜转转,十年前来这里彻底进入修行状态。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谓的“救人”,是因为他已经是一位大师,招收全世界六百多名弟子。他创立的一套CHIOS的修行方法,在Amazon上可以买到。这种方法接近中国道家的站桩、养气,气功疗愈。这些事情,并非比量,而属现量。非逻辑推理可得,而纯属实际体验。
世界万物都有两面,人类社会也不例外,当人类获得了科技和生活设施提升,当然是伴随着我们内在觉知力,身体内在能量的极速丧失,这是毫无疑问的。从这个角度,我们很难说一个普通的古人和一个普通的现代人谁更快乐,两个人都享有同样数量的痛苦和喜悦。古人苦于生活的物质,而我们苦于觉知的丧失,精神的彻底下降。《人类简史》就是用通俗的现代术语描述这一事。唯有古今的修行者,方能回到与此世界同时存在的另一套平行世界法则中,这也是很多人毅然在感知后,放弃既有的工作,回归精神修行的原因,应该都是感知到另一种世界运转规律。所以对修行而言,一切理论并没有特殊的,都是用不用语言和方式表述同一个状态和境界。
Stephen H. Barrett在证悟后写的东西,其实佛教修行者,道家修行者,基督教修行者恐怕都能感受到。他认为,每一个存在的生物都充满了连接和滋养所有生命的宇宙能量。这种能量有许多不同的名称,例如普拉纳(prana)、法力(mana)和气(chi)。由这种能量组成的“看不见”的能量场围绕着每个人类。正是每个人周围的这个能量场,完整地支持着生命过程的各个方面——身体的物质运作、情感和心灵的功能,甚至精神生活。每个纯粹意识的领域固有地具有无限的知识和力量、无限的爱(作为一种普遍的创造力)以及无限的健康和福祉。它还包含您、您的患者和每个人的更高自我(或真实自我)。我们每个人都拥有意识——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普遍意识的个体部分——但我们都是相互联系的,最终都是一个。我们与这个更高的精神现实的联系就在你的内心;在终极本性中。
经常见到这类的修行人,能逐渐确信人的存在确实有不同的层次,不挣脱罗网与自己的思维模式,几乎很难真正看到上一层蒙版玻璃。几乎所有人无数次的经历瞬间的觉知,只是大量周围人的固化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让他们误以为那只是自己的一瞬间胡思乱想和幻觉。所以恐怕只有临终和大病之时,才能脱离。这也是佛经中人生苦短的箭喻经内涵。在整个思维过程中,无论是灵山,还是修行要寻求的“气”,乃至思维的我,当然都属于“有”,但是从“气”中领悟到自性与万物融通,忘掉我,忘掉山,这就又进入“空”。此外,中美哲学的差异,不同时代,不同受众群体选择宗教的差异,其实都是在有、空之间摇摆,补救。最终静观一切万物生灭,这当然也是领悟中道。
再举一个内心的觉照例子,最近住在伯克利的Dwight Way,这条街也很有意思,如同开显中道。在一些人眼中,这是风水极差的一条街,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街上的人民公园(People's Park)是流浪汉的聚集地,永远麻味飘飘。也是导致伯克利学校的治安荣登美国最差高校的前几名原因,对所有来就读租房的新生,都先迎头一棒,造成极大的恐惧。在另一些人眼中,这是风水极好的一条街,因为美国的现代史和自由的元气流淌过这里。从 1964 年的言论自由运动开始,马里奥 (Mario Savio) 在斯普劳尔广场(Sproul Plaza)静坐期间发表讲话,引发了美国历史重要的言论自由运动;此后这里发生各种事件,越战反战抗议、黑豹党、“血腥星期四”、新世纪灵性运动、嬉皮士、加州大学示威者与警察暴力对抗,反主流文化和社会运动的中心。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偶然租房在这条街西边,被很多人提醒要注意安全,每天内心紧张。Michael Nylan教授的一个行动改变了我当时的恐惧,她虽然已经七十岁了,但是当她略显瘦弱却健步如飞的,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身体,穿着彩色毛衣背着沉重的书包,我仿佛感受到《阿甘正传》中70年代美国学生的那种舒畅和豁达的气场。她带我路过一个流浪汉,然后跟他打招呼聊了几句,并布施了一些零钱。然后告诉我,记得Common Good。这个大儒气象瞬间伴随我每一次经过这条街。
我后来习惯这条街一切人的状态。何谓危险,如果你内心不调整波,始终在抗拒一个环境的气,那么无论如何防御,都会觉得别扭,也就必然发生危险。反之,如果能将内心和环境调整到一个频率,那么心转则境转。如果将所有人都当作朋友,那么所有人自然就变成朋友。难道流浪汉会恐惧另一个流浪汉吗?这就属于“有”的修行法门。
最近这条街遇到强拆,也就是摧毁流浪汉在公园的帐篷,我便可以感受到“空”“有”两边:这条街的拆迁和对抗发生过无数次了,虽然一大堆警察还有直升飞机,但是感觉警察也不紧张,似乎见怪不怪。对抗的人也没畏惧。似乎每个人就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权利是自己一点点打出来的,不是学者用嘴巴论证的,不是哪个圣王恩赐的,谁想要有权利,就必须得亲自上手拿回权利,美国人很清楚这个简单的道理。从这种勇于践行权利,我们可以看到“有”的一面,也就是菩萨不离世间的一面。
当然,成住异灭,现在的流浪汉在这里盘踞,跟五十年前权利抗争的历史有多少关联呢?我们是否要强制假象存在一条历史之链呢?曾经的运动和如今的败坏。正如阳明的开悟的成住,和明末彻底走向袖手谈心性的“坏”,乃至最终党争遭遇异族入侵,自己功夫做错了,阳明何罪也。这就是从“有”上再悟到变动不居的“空”。这条街确实对很多学生造成恐惧和困扰,甚至很多学生因为这条街,都不在附近住,房东的利益也因此受损。所以很多人都想祛除这个恐惧,也搞掉这个负面的因素。
所以从究竟意义上,没有绝对的好坏。但是这条街确实也标志着重要的伯克利的历史,如果没有那些历史,恐怕也无法成就这种自由学术和言论气氛,也无法成就大量人文社会学科的突破,成为世界著名高校。所以,让发生就是发生吧。这就属于“无”的修行法门。
如果能读到这里,相信你已经踏上这条无限的修行之路的起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