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读诗|《白银时代诗歌金库·男诗人卷》:“世间只要有生命,就应该始终挺直脊背~”
《白银时代诗歌金库·男诗人卷》
曼德尔施塔姆 马雅可夫斯基等

◆ 弗拉基米尔·索洛维约夫
可怜的朋友,我如此爱你,
我对你何来何往不会询问。
只要你叫一声我的名字——
我会默默让你依偎我的心。
死亡与时间笼罩着大地——
请别称它们为万物的主人。
一切终将旋转着消失于黑暗,
唯有那爱的太阳凝然不动。
◆ 瓦列里·勃留索夫
每一块石头都能成为传奇,
假如住在度日如年的监狱中,
所有被人们遗忘的歌词
有时会神秘地在头脑里辉映。
每一条路上都能遇到奇迹!
这个世界乃是另一世界的影子。
这些思想来自那个地方,
这些诗句乃是台阶的最初一级。
日月如梭,光阴荏苒,
我们徒然等待自由光顾。
在心灵的监牢深处,
我们的孤独何等残酷!
我们注定要永远独居,
并且我们黑暗的窗户
如此恶毒地折射出的
是别人的欢乐和痛苦。
眼看着生命枉然流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们的爱情,我们的承诺,
全是谎言,全是欺骗!
无力说出,无力听见,
耳朵不灵,舌头僵硬,
唯有时间知道,何以
平息这疯狂的吼声。
扯下内衣,赤身裸体,
胸贴胸彼此相拥相抱,——
没有冲动!没有希望!
我们的欲望各行其道!
没有沟通,没有融合,
有的只是狂躁的饥饿,
还有愿望的一致,
以及奴隶的冷漠。
灵魂徒劳地用翅膀
拍打着铁铸的大门。
它永远看守在这里,
越过它绝无可能!
一个旅行人在草地中间
把目光徒然投向四方:
我们永远是在圆圈中央,
视野永远不会宽广!
◆ 康斯坦丁·巴尔蒙特
夜半时分在沼泽深处
隐约听得见芦苇窸窣。
它们在耳语什么?诉说什么?
为何它们中间有星火闪烁?
俄罗斯天生具有一种倦怠的温柔、
秘而不宣的痛苦和藏而不露的忧伤、
难以排遣的悲哀、默然无语、无尽无休,
寒彻骨髓的天空、渐渐离去的远方。
你幸福吗?愿你双倍幸福,
愿你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只是不要安于现状,一成不变,
在抵达目标之前,还得前行,
继续前行,命运在指引我们
走进新花绽放的永恒。
通过舒曼的梦幻和肖邦的轻叹,
你的一根琴弦的乐音无比悠扬。
月亮的疯狂!你整个就像月亮,
当浪涛沸腾,当微波荡漾。
◆ 费奥多尔·索洛古勃
要将大胆否定的毒药
洒在灵魂的衣被,
快把自己意识的等同感
统统打个粉碎。
别相信从前的你现在的你
就是那一个人,
别让自己相信快乐的希望,
别相信,别相信!
活着,要知道,你的生命只是一瞬,
你永远是另一个,
对未来的秘密和先前的彻悟而言,
你就是一个他者……
◆ 亚历山大·勃洛克
生活的风暴算得了什么,
当你的玫瑰为我绽放和燃烧!
人的眼泪多么微不足道,
当绯红的晚霞在西天闪耀!
要相信,结局总是一个声音,
谁都不懂,却又极其普通。
您只有十五岁。
因此我希望您能
爱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一个热爱大地和天空胜过
关于大地和天空的诗文的人。
只有深深地爱着
才有权利被称为人。
我不在那里。
熟悉的地狱凝视着我空虚的双眼。
◆ 安德列·别雷
往事如烟,
而且令人伤感。
◆ 伊诺肯季·安年斯基
假如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假如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想不留下一个动作、一丝声音……
因为只要仔细倾听,便知
我的一生——不是人生,而是苦痛。
或许我并非同你一起消失,岁月?
不会跟枫树上的叶子一起凋零?
或许在融化的晶莹泪水里
并非我的火焰消失了影踪?
或许我并非整个置身于荒崖间
和白桦树漆黑的贫困之中?
也不是全身披着早晨的寒冷
铸就的玫瑰的白色丝绒?
想在这如挂的绵绵细雨里
像一粒粒珍珠那样纷纷降临?
请告诉我,在冥思苦想中
能否找到一颗同情的心?
什么是幸福?
什么是幸福?是醉酒说疯话?
是旅途中的那一分钟,
当一句听不见的“别了”
同渴望见面的亲吻交融?
或者幸福来自绵绵秋雨?
来自白昼的回归、闭合的眼睛?
或者来自那些财富——只因它
不修边幅而不被我们看重?
你说着……看啊,幸福
正拍打依偎着花儿的翅膀,
转瞬间它就会升入高空,
一去不回,天清气朗。
而心儿,也许
更喜欢意识的傲骨,
更喜欢痛苦,假如其中
含有回忆的微毒。
◆ 米哈伊尔·库兹明
可自从我见到了你的明眸,
我对太阳再也不曾动心:
我何必要只爱它一个,
当你的眼睛里有两个太阳?
老人和孩子都是智者,
只有成年人愚不可及:
◆ 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
我这么贫穷,就像大自然,
我这么质朴,就像天空,
我的自由好似幽灵,
好似夜半鸟儿的嗓音。
世纪
我的世纪,我的野兽,谁能
瞥一眼你的瞳孔
并用自己的血液
将两个世纪的脊椎黏合?
作为建设者的血液喷涌而出,
从尘世之物的咽喉,
不劳而获者只能瑟瑟发抖,
在崭新时代的门口。
世间万物只要有生命,
就应该始终挺直脊背,
起伏的波涛无时不在
炫耀那副看不见的脊椎。
婴儿般的大地的世纪,
仿佛孩子柔嫩的软骨,——
生命的头颅就像羔羊
再次成为祭坛上的贡物。
为了让世纪挣脱禁锢,
为了开启新的世界,
骨节粗大的岁月的膝盖
要用长笛的乐音来包裹。
这是世纪掀起狂澜,
将人的苦闷漫天挥舞,
这是草丛中的蝰蛇
把握着世纪的黄金尺度。
幼芽还会长大,
植物还会泛出新绿,
但你的脊柱被打断了啊,
我美好而又可怜的世纪。
你,残酷而又虚弱,
仿佛曾经身手敏捷的野兽
带着毫无意义的微笑
回望自己的爪子留下的痕迹。
作为建设者的血液喷涌而出,
从尘世之物的咽喉,
如同扔出一条热鱼,
朝岸上丢出大海温暖的软骨。
冷漠从湿漉漉的湛蓝巨物,
从高天上那张鸟群织成的网
流淌下来,流淌到
你那致命的创伤之上。
◆ 维利米尔·赫列勃尼科夫
赫列勃尼科夫早期的创作具有实验性质,他大胆革新诗歌语言和形式,被马雅可夫斯基誉为“发现新诗大陆的哥伦布”。至今仍有许多人认为他是“诗人的诗人”。
《时间芦苇》
时间芦苇
在湖之岸上,
在那里石头成为时间,
在那里时间成为石头。
在岸之湖上
时间、芦苇
在湖之岸上
神圣地喧嚣。
《云彩飘游着号哭着》
云彩飘游着号哭着,
在高远高远的天上。
云彩投下一片阴翳,
在忧郁忧郁的远方。
云彩撒下一片阴翳,
在忧郁忧郁的远方。
云彩飘游着号哭着,
在高远高远的天上。
◆ 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
我是那么孤独,仿佛一个走向失明的人
残存的最后一只眼睛!
花园丢弃身上的内衣,一丝不挂,
放纵地在六月里躺倒,仰面朝天。
◆ 伊戈尔·谢维里亚宁
面对我的任务,我是孤独的,
就因为我的孤单,
我要把萎靡不振的世界拱手让出,
而为自己的坟墓编一个花环。
◆ 谢尔盖·叶赛宁
风不是无缘无故地刮
风不是无缘无故地刮,
雨不是无缘无故地下……
一个神秘的人用宁静的光
滋润了我的双眼和面颊。
有了某个人春天的爱抚,
我在蓝色雾霭中不再惆怅,
不再为那个美好的异地,
那个无法领悟的所在忧伤。
无声的银河不再令人压抑,
星空的恐惧不再令人茫然,
我爱上了平和与永恒,
如同眷恋自己的家园。
那里一切美好而神圣,
一切惶恐都光彩夺目,
镜子般平静的湖面上
拍溅着晚霞的红罂粟。
向往着庄稼的海洋,
一个形象脱口而出:
生了仔儿的天空
舔舐着红色的牛犊。
我喜欢在黑暗中照亮
你们灵魂叶子凋零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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