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十月里的十八天》第十六章
16. "我们就用现有的装备渡河"
他知道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他。他活着就是为了这个。
——摩西·达扬在1973年10月15日谈到阿里尔·沙龙
10月14日下午3点30分,就在炮声平息后不久——西奈沙漠的蓝天还被黑烟笼罩着——以色列第14装甲旅被命令撤出哈马迪亚山顶的战线。指挥官阿姆农·雷谢夫(Amnon Reshef)上校接到了命令。他打开信封,他的胜利喜悦的心情立刻消失了。因为给他的命令包含了所有士兵都害怕的东西: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达到的目标。
细节是粗略的。但结果是,他和第14旅的士兵不得不开辟一条通往运河的道路,以使得其他人渡过运河进入非洲,也就是苏伊士运河以西的地区。回到特拉维夫,向敌人开战的老策略又回来了,还带着一点旧有的招摇。海姆·巴列夫将军宣布:“埃及人被打回了原形,我们也回归了原来的状态。”果尔达的一位部长在达扬向他保证没有在那里建立定居点的计划后,才支持渡过运河进入非洲的任务。
定居点问题在达扬心里被排在最后。有许多残酷的困难压在他的心头。而且在解决首要问题之前,他无法解决其他任何问题,这个首要问题就是:如何处理阿里尔·沙龙?
10月12日,巴列夫建议解除沙龙职务,他后来又重复了这一建议。达扬每次都拒绝。有人说,利库德集团的沙龙之所以保住了他的职务,是因为工党的达扬担心解除他的职务,用一位评论员的话来说,会“制造政治问题”。
达扬有另一个留下他的理由。雷谢夫说“作为一名将军,他比所有人都强。”另一名在战后领导反体制抗议活动的军官表示,沙龙“是以色列国防军最优秀的师级指挥官。” 尽管他在那时曾经历过一些失败,但沙龙仍然在他指挥的人中激发了一种近乎神秘的信任。他在战场上施展的魔力跨越了敌对阵线。。无线收音机里充斥着无尽的杂音,所有声音都夹杂着埃及人干扰造成的嗡嗡声。每个人都能辨认出沙龙的自信的声音。当他发言时,一切都陷入了寂静。甚至操纵干扰设备的埃及人也会停下来,以使通话清晰。当阿里尔·沙龙说话时,所有人都在倾听。
沙龙手下的人对他的爱戴与他的上司对他的蔑视是等量的。“如果你给沙龙一个他同意的任务,”戈南说,“你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你知道他会这么做的。如果你给他一个他不同意的任务,你也可以睡得很香。你知道他不会这么做的。” 魏兹曼担任国防部长时,遇到一位老妇人,老妇人告诉他,她在沙龙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魏兹曼回答说:“你认识沙龙的时候他往尿布上撒尿,而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往别人身上撒尿。“
但不知何故,当战争来临时,沙龙总是被赋予最艰巨的任务,比如1956年他被派往米特拉隘口,或者1967年他被派遣去攻占埃及最大的军事基地。沙龙的助手杰基·埃文说,总参谋部的行为不言自明。他们知道,要想穿越运河,以色列国防军需要奇迹。尽管他们中没有人会承认这一点,但他们也知道沙龙是唯一可能成功的将军。
在这场战争中,之前每一次对埃及控制区的攻击都以失败告终。这将是迄今为止最雄心勃勃的计划。这需要坦克一路开到运河。它要求伞兵们乘橡皮艇划过运河,并在对岸建立一个桥头堡。它要求第421装甲旅把桥梁运到渡口,并在运河上架设桥梁——这可能要在炮火下进行——这样坦克和其他车辆就可以在炮火下渡河。
但是,一切的关键都落在了雷谢夫和第14装甲旅的士兵们的手里。连绵不绝的车辆和架桥设备只有一种方式能到达运河,那就是通过两条公路,一条代号为提尔图尔(Tirtur),另一条代号为阿卡维什(Akavish)。道路周围的沙丘很软,就像流沙一样。偏离道路的轮式车辆立即沉到底盘。履带式车辆也经常被沙子填满履带而抛锚。
最糟糕的情况甚至不是没有打通道路,也不是没有架起桥梁。相反,最糟糕的情况是,道路开放,数百辆汽车进入非洲,然后交通线被切断。胜利和灾难之间的差距就像雷谢夫和他的手下打开的走廊一样狭窄。简而言之,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占领提尔图尔和阿卡维什公路,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它们。
如同三场马戏同台表演一样的规模和复杂的行动应该需要大量的思考和准备。显而易见的做法是汇总战场的侦察照片,看看埃及人有什么部队,他们在哪里部署。至少在战斗开始前,人们的看法是,空降兵抽到了下下签,最激烈的战斗将发生在运河以西。雷谢夫被告知他的任务相对容易,因为埃及人的位置在这两条公路的北面。
如果对阿曼掌握的侦察照片进行粗略的回顾,就会发现事实恰恰相反。埃及人沿着提尔图尔路挖掘了很好的工事。任何看到这一情况的情报官员都会建议,在发动袭击之前,应该先削弱这一地区。以色列空军战斗机可以在安全距离使用“弹弓”方法发射凝固汽油弹和集束炸弹。然而,不仅没人这么做,连雷谢夫都没被告知他会遇到的危险。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没有现成情报的情况下把他的人派上战场相当于“过失犯罪”。
为什么以色列人如此匆忙地发动进攻?当时没有人要求停火,华盛顿也不再施加压力,他们刚刚打了一场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坦克战。为什么不再等一天,好好计划一下呢?
沙龙告诉他的手下,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并不害怕阿拉伯人会做什么,他害怕的是犹太人会做什么。坦率地说,他担心他的上级会改变主意。正如沙龙后来说的,“现在我们得到了渡河的许可。明天可能就不一样了。”在与他的一位上校的谈话中,沙龙使用了一个轻蔑的俚语,大致翻译为“胆小鬼”(在希伯来俚语中,是兔子而不是鸡,代表懦夫,所以这个词的字面意思是“变得像受惊的兔子一样”) 。
但是把坦克蒙上眼睛投入战场绝不是沙龙一个人的错误。最后,是戈南、巴利夫和埃拉扎尔——沙龙最担心他们会改变主意——为行动开了绿灯。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
这个问题没有好的答案。最好的理论是,这次行动取决于出其不意的因素,随着以色列军队在该地区集结,人们担心埃及人可能会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众所周知,西奈半岛的贝都因人会将以色列军队的行动告诉埃及。萨达特称他们为他的“人体雷达”。不过,这种担心多少有些夸张。埃及人仍在舔舐10月14日战役的伤口,以色列战机控制了该地区上空,使埃及人无法进行空中侦察。尽管如此,埃拉扎尔认为,从成本效益分析来看,应该立即行动,哪怕只在运河西岸获得有限的收益,也不能选择可能会落得一无所获的等待。“我对自己说,”埃拉扎尔后来对一群官员说,“如果我们在10月16日之前只有一座桥架在水里,就足够了。“
但这比任何事情都更能说明需要等待的原因。很明显,当任务的全部目标就是架桥时,你需要知道当你到达河边时,桥就在那里。沙龙的桥离前线很远。负责运桥的上校告诉沙龙,他们不可能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河边。听到这个消息,沙龙解除了上校的指挥权,任命了另一个人。
这次进攻的下一个需求——承诺的装甲运兵车也不见了。戈南告诉沙龙,他完全相信他有能力从别人的部队里偷车。沙龙笑着对他说,他已经派了一名少校到后方去寻找运输工具,不管用什么方法。少校设法“借”了30辆装甲运兵车。但这仅仅是所需的一半。
伞兵指挥官丹尼·马特(Danny Mat)上校问营长丹·齐夫中校(Dan Ziv),他是否愿意只带原计划兵力的一半过河。齐夫说,“马特的肢体语言表明,他希望我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愿意让我的人冒险过河。’”但齐夫是沙龙最狂热的追随者之一,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在他手下作战。他回答说,他的一个营可以干两个营的活。
雷谢夫的手下就没那么自信了。此时,是他们战斗的第十天,他的第14装甲旅的士兵们对他们要去执行的任务不抱任何幻想。这支部队在10月6日的埃及突袭中首当其冲,不得不几乎从零开始重建。一个月前在这个旅中指挥一个连的军官回来后,惊恐地发现他几乎谁也不认识了。一台精心制作的对讲机被架设起来以便士兵们给家里打电话。军官们声称,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很快就要去非洲了,那里的通讯不稳定,但士兵们普遍认为这是给他们一个最后道别的机会。
雷谢夫的坦克在10月15日傍晚6点05分出发了。装甲部队的纵队越过阿卡维什公路以南的沙丘,向西开向运河。负责在运河西岸建立桥头堡的伞兵半小时后出发了。他们能参加战斗被认为是一个小小的奇迹。除了缺乏装甲运兵车外,还缺乏橡皮艇,橡皮艇也找不到了。沙龙告诉伞兵们,如果找不到船,他们就游过运河去。橡皮艇在最后一刻出现了,但数量太少,以至于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携带战斗口粮。伞兵携带的所有食物就是他们能塞进背包里的东西。装甲运兵车太少了,伞兵们在每辆车上装了20到25个人,而不是通常的10个人,并把橡皮艇放在车顶部颠上颠下。有些士兵在一段路程中乘坐征用来的民用公共汽车,就好像他们是上下班的通勤者。
据说拿破仑对军官的第一个问题是,“他运气好吗?”在提出这个问题时,他想到的是像伞兵指挥官丹尼·马特上校这样的士兵。为了节省时间,马特决定在满月的月光下沿着阿卡维什路直行。纵队遭到了轻武器的攻击,甚至还有几枚导弹,但奇迹般的成功了,没有延误,也没有伤亡。阿里尔·沙龙开着他的装甲运兵车走在前面,亲自指挥伞兵进入“场地”,这是战前为渡过运河而准备的集结区。
士兵们预料需要打一场可怕的战斗来夺回马兹迈德堡垒,这是在战争开始时失陷的运河沿岸堡垒之一。但马特仍然手气正旺,继续他的非凡运气。不知怎么的,马兹迈德堡垒在夜幕中安安静静,无人驻守,任其被占领。以色列人进入这里,就像房主在短暂度假后回来一样。战争结束后,埃及(甚至以色列也有一些人)对它完全无人看守的情况提出了阴谋论。
当马特的伞兵们把第一批橡皮艇投入水中时,他们已经可以听到远处坦克炮的轰鸣声。但这些人静静地划过运河,在那里呆了一夜,没有被发现。这也被认为是一个奇迹,因为即使是很小的埃及装甲部队也能把他们切成碎片。一项高风险行动的高风险部分顺利完成,这给了高层急需的鼓励。在用无线电发送了暗号“阿卡普尔科(Acapulco)”后,伞兵们收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发来的热情回复。这就是埃拉扎尔将军本人。
雷谢夫的第14装甲旅在沙丘上行进缓慢。他只有93辆坦克。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驾驶员们可以看到他们前进的方向,这也会是一次艰难的旅行。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五辆坦克相撞,两辆抛锚,还有三辆翻车或陷入沙丘。剩下的83辆坦克在晚上8点出现在莱克肯公路上,然后转向北方。领头部队来到提尔图尔路和护符匣路的十字路口,带着运气和惊喜,悄悄地开了过去。埃及士兵以为这些坦克是他们自己人,向以色列人挥手示意。以色列人没有挥手回应。但他们也没有开火。没有理由这么做。断断续续的情报似乎是准确的。除了这些毫无防备的埃及步兵外,这个地区似乎没有设防。
两个营的45辆坦克开了过去。先头营展开,沿着三条较小的道路向左拐,沿着运河占据了阵地,一路上只遇到了轻微的抵抗。第二营由阿姆拉姆·米兹纳(Amram Mitzna)中校指挥,继续向北前进。他得到的命令是建造一条2.5英里宽的走廊。但他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因此,按照以色列的经典军事原则,他继续前进,带着他的部队走了五英里多。晚上9点12分。米兹纳来到一条东西方向的叫欧沙(Osha)的小路,停下来看了看。
在那里,在黑暗中,他仿佛看见了整个埃及军队。
这里是埃及第16师和第21师的指挥和补给中心。埃及人预计任何攻击都来自东方,他们认为西边是最安全的。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以色列人会从南方出现。米兹纳的手下大展身手,制造了数千次爆炸。燃料、弹药、地对空导弹系统、补给卡车——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壮观的火球。沙龙用无线电告诉雷谢夫,从他所在的位置五英里外就能看到这个地狱。
沙龙用双筒望远镜看到的,埃及人也用他们的望远镜看到了。就在那个时候,另一个坦克营的一名以色列士兵从提尔图尔-莱克肯十字路口经过。他看到前两个营的部队没有受到攻击就开过去了,他有足够的时间放松一下,心想:“这是第二次六日战争。”顷刻之间,导弹打爆了他身边的坦克,震动了地面。用一位指挥官的话来说,“地狱之门打开了。”
萨格尔导弹如雨点般落下,似乎来自四面八方。第184装甲营的20辆坦克开进了十字路口,只有11辆逃了出来。一个整夜战斗的人说,他完全认为到自己会死,并像《士师记》里的参孙一样祷告说:“愿我与非利士人同归于尽。”与此同时,米兹纳的第79装甲营,在更北的地方为生存而战,直到撤退了2.5英里到达什克公路(Shick Road)。第79营带着21辆坦克进入地狱,回来时只剩下6辆。然而,它的损失并没有白费。根据埃及的记录,它对埃及的师总部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几乎是对所有的高级军事领导的斩首。
现在雷谢夫意识到埃及人并不像他被告知的那样“在提尔图尔公路的北边”。他们在提尔图尔-莱克肯十字路口挖掘了工事,并向四面八方射击。雷谢夫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一座俯瞰路口的小山上,他认为这里位于足够远的后方,可以方便地指挥战斗。然而,当他站在坦克里时,他听到子弹打在炮塔上的声音,“就像冰雹打在铁皮屋顶上”。
坦克车组人员接受过跨越远距离战线作战的训练。那天晚上沿着运河,没有明确的战线。一辆以色列坦克沿着莱克肯公路向南行驶,几乎与一辆向北行驶的埃及坦克相撞。与此同时,几百码远的地方,一辆埃及坦克开到了两辆以色列坦克之间。埃及指挥官意识到他的错误,将炮塔向左转动,但却被他右侧的以色列坦克先击中。雷谢夫向沙龙报告说 “我们已经枪口对枪口了。”
在深夜之中,知道敌人位置的唯一方法就是寻找火力源头,但这并不能起到多大的指导作用,因为射击来自四面八方。以色列人用密集的炮火袭击了提尔图尔-莱克肯十字路口,炮火呼啸而下,扬起了一大片由灰尘、碎片和尸体组成的圆锥形云团。炮击使该地区陷入沉寂,使雷谢夫可以不受干扰地开车通过,并协助稳定沿着什克公路的北线。直到晚上11点30分,雷谢夫手下的一名军官还报告说,他已经五次开车穿过这个十字路口,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但随后,在10月16日凌晨2:30左右,雷谢夫收到消息,埃及人又回来了。当护送伞兵前往运河岸边渡河点的坦克向东返回时,他们在到达提尔图尔-莱克肯时遭到重创。十字路口再次被封锁。
在赎罪日战争中所有倒霉的部队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第87装甲侦察营的记录。它参战时大约有20辆坦克。只有一辆坦克在战争结束时还完好无损。第一任指挥官本兹·卡梅利 (Bentzi Carmeli)10月8日在防守哈马迪亚和基舒夫山时被打死。凌晨两点半,雷谢夫命令他的继任者,约阿夫·布罗姆(Yoav Brome)中校,夺回提尔图尔-莱克肯十字路口。
布罗姆来到十字路口,沿着蒂尔图尔路向东行驶,他得到了坦克和大炮的火力支援,这些炮火在他前方开辟了一条道路。抵抗很微弱。但就在大约50码的地方,埃及人伏击了他们。布罗姆坐在领头的坦克里,这样他可以最好的看到战场,并直接向雷谢夫报告。他站在炮塔里,手里拿着对讲机——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死了。
雷谢夫毫不气馁。这一次,他计划从西边和东边夹击提尔图尔公路。他命令他的助手集结第87装甲侦察营的剩余力量,加上一支伞兵部队,返回提尔图尔-莱克肯十字路口,从西向东发动攻击。为了另一边的从东向西的进攻,他向姊妹单位第600装甲旅借了两个营。
此时,第87营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伞兵们首先到达了出发点,只有两辆坦克在他们前面开路。开始的时候非常顺利。上午5点03分,当他们走到一半,来在42公里路标处的时候,伞兵报告说他们正在“快速向东移动”,只受到一些轻武器攻击。但当他们到达一座横跨干旱灌溉渠的小桥时,他们遇到的了雨点般的萨格尔导弹。一名伞兵将它们描述为快速移动的火球,“就像由火焰制成的旋转陀螺”。领头的两辆坦克中的一辆整夜坚守阵地,向四面八方喷出火焰和滚烫的铅。其指挥官吉迪恩·吉拉迪(Gideon Giladi)上尉被杀,并被追授以色列最高军事荣誉。
伞兵们从二战时期的半履带车中爬了出来,躲在42号公里路标桥底的灌溉沟中。他们参加战斗时被告知只需要“清理一些反坦克手”。当他们抬头看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埃及师,由坦克和火炮支持的突击军团。副指挥官奥默尔·罗恩(Omer Ron)从地狱般的火海中逃脱,并四处奔跑寻找帮助。后来当选为以色列议会议员的罗恩最终找到了一名副旅长,问他为什么没有派出援军。那名军官冷冷地告诉他,他不愿意在一次自杀任务中牺牲另一支部队。意识到没有希望获救或增援,伞兵的指挥官纳坦·舒内里(Natan Shuneri)中校下达了他唯一能下达的命令:“各自逃生。”
以色列的军事规划者准备了三种方式将人员和物资运过运河。
最重要的是“滚桥”,这是一个有轮子的钢铁怪物,几乎不受敌人火力的影响。杰基·埃文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这次跨越运河的冒险任务之所以被批准,只是因为高级指挥官对滚桥充满信心。这种信念是如此坚定,这座桥的制造者在它经受战斗考验之前就获得了令人垂涎的以色列国防奖。埃文将军写道,这座桥之所以赢得了赞誉,因为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的缺陷。
在战争之前,滚桥背后的逻辑似乎足够合理。追溯到拿破仑时代,每一座军事桥梁都是建立在这样一种理念之上的,即把大量的部件运到岸上,然后在炮火下将它们在水上组装起来。这对战斗工兵来说是一项危险的工作,导致桥梁很容易遭到攻击。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位以色列传奇工程师,大卫·拉斯科夫(David Laskov)上校,设计了一种革命性的东西:一座已经组装好的单体桥,它可以滚动行动,然后直接漂浮在水面上。
当然,在工程领域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耐用性上获得的优势是以牺牲机动性为代价的。为了移动这个450吨重的庞然大物,动用了17辆坦克,前面还有一台推土机清除大大小小的障碍。接受过移动桥梁训练的坦克部队都在戈兰高地作战,所以新的坦克部队必须即时训练。最糟糕的是,这座桥根本没有转弯能力。这个钢铁巨兽——几乎有200码长——必须从运河以东12英里的集结区一路直线移动到非洲岸边。这就是为什么资金短缺的以色列国防军优先铺设了一条笔直的提尔图尔公路。这座桥不能通过阿卡维什公路或任何其他道路移动,因为它不能在莱克肯公路的十字路口硬性右转。使这座滚桥就位的唯一办法是打通提尔图尔公路。
第二种渡河方法是浮桥。它们可以被拆成组件,沿着阿卡维什公路运输,然后驶入莱克肯公路,最终到达运河。这听起来很简单,至少理论上是这样。实际上,每个浮筒都超过55英尺长,36英尺宽。如此庞大的货物占据了每条道路的整个宽度,造成了后勤上的噩梦。数百辆堵塞狭窄主干道的车辆不得不被推到一边,为运载浮筒的特殊货车让路。和货车一样,这些车辆一离开柏油路面,就会全都陷入松软的沙子里。一旦进入“场地”——运河岸边的集结区——即使战斗工兵没有受到攻击,组装浮筒也需要几个小时。一种“快速装配”机制正在开发中,但是在它还没有完善之前,战争就爆发了。
后来,因为可以购买便宜的二手货,以色列人还购买了被昵称为“鳄鱼”的两栖船只。鳄鱼能够在陆地上短距离行驶,达到“场地”内的渡河点,然后把坦克运过运河。问题在于,它们每艘只有5000美元,以色列人得到的质量与这个价格很相符。鳄鱼极易受到敌方火力的威胁,并且经常发生故障。最糟糕的是,它们数量有限。军方最初计划购买60艘旧鳄鱼,将其零部件拆解以组装32艘新的。由于预算削减,他们最终只有19艘。其中一只在下到运河的途中从车了上掉下来。两只在战争前就损坏了。实际可供使用的只有16艘。
提尔图尔公路仍然被封锁,把滚桥运到运河也就没有任何希望。阿卡维什公路还可以通行,但浮筒被困在几英里外的一堵交通堵塞的汽车墙后面。
只剩下鳄鱼了。不知怎的,在战争第一周的混乱中,有人很明智地腾出了足够的拖车,把鳄鱼从以色列北部送到阿卡维什路的尽头(直到今天,没有人确切知道是谁干的)。这些奇怪、巨大两栖船看起来就像挂在拖车上的被网覆盖的船屋。它们经过以色列的城镇,围观的人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它们激起了关于某种神秘神奇武器的谣言。
当他们接近运河时,他们经过了道路两边燃烧着的战斗残骸,却同样陷入了使整个军队停滞不前的交通堵塞中。但在这里,又有人——记录不清楚是谁——很明智地把推土机放在前面,把所有东西都推开。大多数被推到沙地上的车辆陷到轮毂以下,需要绞车、履带式拖车,甚至推土机才能把它们拖出来。但鳄鱼车队还在继续前进,有时一次只前进100码,司机们在推土机后面缓慢移动,一路上受到各种咒骂和谩骂。
这些鳄鱼不过是两边都装有充气漂浮装置的大卡车。要用它们把坦克运过运河,你必须把几辆鳄鱼连接在一起。作为摆渡船,鳄鱼速度很慢,几乎没有装甲,而且极易受到敌人火力的攻击。简而言之,它们是渡过运河最不可靠的方式。但是他们就在“场地”里,引擎在月光下空转着。
工兵们紧张地开着小型推土机投入战斗,他们知道这些推土机太小了,无法清除“场地”和运河之间的巨大土堤。但在通往运河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一辆在前往军事基地途中迷路的大型推土机,这被称为一个小小的奇迹。沙龙在“场地”里向作战工兵们展示了战前他标出的地方,指出哪些地方的泥土松了,可以很快清除。一条小路被匆匆清理干净,运河的对岸映入眼帘,棕榈树被月光映在水面上。
来自第421装甲旅的新坦克开始抵达。他们要么穿过运河,要么折回去(有希望)打通提尔图尔公路,这样就(有希望)可以架设滚桥了。沙龙知道,埃拉扎尔、巴列夫和戈南要他先打通道路,然后再率领着装甲部队过河。他知道他们要他先建立一个安全的走廊以便架桥。
虽然如此,当战斗在他身后激烈进行时,远处闪烁的红色火焰照亮了他的脸,阿里尔·沙龙发出命令:“我们就用现有的装备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