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维亚-黑山游记丨描摹我与世间的关系

过去几天，等情绪冷却，免得虚张声势，对这趟旅程说些大惊小怪的话。

黑山，它蓝得出乎意料，塞尔维亚倒和想象中一样平静，揉在一起是场愉快又不张扬的经历。

那里不适合当作第一次出国旅行的目的地，没有过分鲜明的标志，让人见过就觉得不虚此行，“塞黑”是克制的，建筑、人文、土地，我都想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即使是蓝得耀眼的黑山，也只是静静躺在海湾之中，等人靠近。

舍不得在佩拉斯特醒来的每一天，天刚亮便踏出门，我好奇湾边的晨景是如何不同。

原来是寂静清冷，眼前蒙着一片蓝，没有一丝风，旅馆餐厅透着光，鸭子在水里叫，它们是唯一的吵闹。我望着水面一路走，帆船被栓在岸边没有醒，待我转身，只见远处山顶露出白，太阳伴我回程的脚步慢慢升起。

已是旅程的中段，刚到异国时的激动早已消散，此时此刻特别希望老王能在身边。

吃喝玩乐，和谁一起都可以，但岸边的平静，我只愿与爱人共担。如果他在，我们也不会讲太多话，只是相互依偎散步。人生大抵是平淡的，有伴侣一起经历这平淡才稍有滋味。

布德瓦的海更壮阔，岸边没有沙，只有碎石，我捡了两颗放进兜里，算是把黑山的一部分带走了。

我面对大海，只见耀眼金币，身后有人弹吉他，于是琴声伴着风吹在耳边，阳光照在头顶，人便这样觉着醉了。

年纪更小的时候去旅行，只一味沉浸于新鲜，感叹异国风情与许多第一次见的景，可这趟旅途中我不止一次对同伴谈起过往，是拿来与眼下做比较，也是不自觉地想起，岁月让我不断积累回忆，像被子一样高高叠起，随时抽一条摊开，倒也不显得晦暗。

当我在诺维萨德，见到彼得罗瓦拉丁要塞上那可爱钟楼时，我想到乐乐，于是在钟楼下买了两只和它一模一样的纪念品，一只给自己，另一只要带给你。

希望日后你能来这个地方，然后写两三句话给我，说你是失望还是理解我，理解我为什么要你来这个角落。

有些东西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让你见到它，这么说有些自以为是，可我负担不起历史的重量，亦想不出眼前这绿顶白墙有更多的意义，它可以被替换成其他任何东西，或是消失，留一片空地，可偏偏它就在那里，然后被我遇见，被我喜欢，我再将这份喜欢告诉你，于是你与我与钟楼便有了联系。

因为我们是一起在卡帕多奇亚的上空留下印记的伙伴，对彼此而言都要特别一些。

贝尔格莱德的要塞，是下飞机后第一个去的地方，想站在那看落日余晖，可阴沉沉的天没有理睬我，拍出的照片也显得阴郁，好在我有满腔情绪，是初到他乡的兴奋，所以仍充满欣喜眺望这座城市。

次日，天空补给我梦一样的日出，在酒店露台上目睹全貌，顾不得早餐和咖啡会变凉，要趁粉色云彩消失之前看个够。

转机时行李被留在多哈，落到贝尔格莱德的头两天没有衣服替换，但我不肯被坏的事情影响，依旧兴奋地与同伴穿过街头巷尾，搭公车，逛美术馆。

下午一个人坐巴士去机场，沿路冷清暗淡，说不上来心情是好是坏。快到站时，同伴打来电话，说行李被送到了酒店，没丢就是好事，多跑一趟也无妨。

回程路上伴着夕阳，我顺路来到圣马可教堂，橘色砖墙和日落相配，我在树下拍了照片。

也许每一帧的画面都被计算好，要何时何地出现在我的轨迹里。

教堂里信徒在虔诚祈祷，做着我不理解的手势，划两下胸口再蹲下点地，然后起身亲吻神像。我驻足，看信徒一个接一个地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走，我不知道停留的目的，只是不愿太快离开。

同伴在餐厅等我，催我赶去看晚霞。此时天边挂起幕布，被渐变的橙色渲染。所以日升日落，我们怎么会错过。

这趟旅行因为有可爱的同伴而更有趣，她没有起床气，会说好笑的话，我们合拍又默契。

我们在科托尔见了数不清的猫，它们是城市平和的暗语，不怎么脏，趴在台阶上晒太阳，任人经过。

我们在多瑙河边的餐厅吃饭，离开前把剩下的餐前面包拿在手里，有一大群天鹅等在岸边。

回国前的夜晚，我们在一家叫三根胡萝卜的爱尔兰酒吧，我们花光口袋里的第纳尔，我们碰了好几次杯。

从此回忆又多了一叠。

我带上飞机的是《夜航西飞》，作家是非洲土地上第一位白人女飞行员，同样是在无垠的背景下，我又想起李娟，是不是只有像她们一样去经历，才能获得更宽广的人生？

我深知她们有未写进书里的苦涩，但至少人生有一面是广阔无边的，而坐在办公室一角的我，要怎样才能看见更远的方向？

我尚不可知。

短暂旅途无法让我经历太多，难有更深刻的体会，带来的无非是新奇，我浅尝一口当地的酒，然后添上新的记忆，而随着年岁增长，我更时常反顾，一遍又一遍地在异国他乡想我与家人，与爱人，与朋友的过往，然后渐渐描摹出我与这世间的关系，如果说旅行有什么意义，也就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