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交流变成照镜子,我开了一档播客
今年春节没过好,年三十上午我爷爷住院,年夜饭没吃成。这还没完。到初三了想松快松快心情,去逛商场,没想到从商场出来回到家就阳性了。
发烧到三十八度五时,一种孤寂感蔓延到全身。脑袋发着烫,但它里面仍然给我放映了未来半个月的前景图像:我阳性了,要独自隔离,如果回到家人身边,就会传给住院的老人,好不容易盼到过年假期,我也没法和朋友相聚,这是一个外面放着鞭炮,闪着彩灯,大家吃着玩着,我独自在租来的一居室里养病的新年。
我一个人独自住了十五天,没有见到一个人。这种情况让我的精神状态无限逼近了爱伦·坡、拉斯柯尔尼科夫、为饰演小丑做准备时独自在一间酒店房间为角色找感觉的希斯·莱杰等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了重新回到社会,哪怕只是和一个人说说话,我做出什么决定好像都是不奇怪的。
于是我做了个十分荒唐,又相当寻常的决定,就是开一个播客。

这几年我一直是远程办公的受益者,只需在线发送文稿就能交差,甚至用微信语音说话就能完成一部分工作内容,至今我都没见过多年前第一次选用我的稿子去刊登的杂志编辑。
我想如果现今人们的交流方式注定是远程联络的话,能救赎我这种阶段性产生却汹涌而来的孤寂感的解决方法,也只能是做一些线上的什么事。
看着面前书架上我摆放的作家照片,福克纳、普鲁斯特、加缪、卡夫卡、布罗茨基一起望着我,他们都曾陷入过此类绝境孤独,却从未用过一种名叫“线上即时通讯”的工具解救过自己的心灵,我发现互联网交流能算是全新的解药。
在我病还没好时,我就翻身而起,准备注册播客节目。

可我发现在技术上,建播客和发朋友圈相比难多了。我以为把录好的音频文件像通常的社交媒体那样上传文件,节目就算发出来了。结果播客有一个RSS地址的机制,我必须先在喜马拉雅建好节目专辑,上传节目内容,再把这节目托管给苹果podcasts,以获得一个RSS地址,再用这个RSS地址同步给豆瓣播客、小宇宙,这些平台才能播放收听。光是复述这个过程我就有点晕了,当我刚了解到这些时,它全在我对互联网操作的已知范围外,我带着脑雾查找很多网页以弄明白这一路操作过程,让我累得马上又歇了几天。全搞明白这整套操作过程大概花了我快一个月的时间,我有一种又重新学了一遍怎么用电脑的感觉。
在播客的发刊词里我简述了我给播客起名字和设计头像的过程,文稿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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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制作播客后,一个意象,“镜子”,立刻浮现在我面前。
首先我一直对哲学家雅克·拉康的“镜子阶段”“镜像理论”非常感兴趣。拉康的哲学认为,当我们面对更加复杂的社会情境,我们的形象,也就是我们自身,往往是由他者的目光来作为中介的。他者成为了我们之所以存在的保证人。反之同理,他人也是在被我们看到后,才被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形象。
他人作为镜子,我们从中看到自己。同时我们自己也是他人的镜子。这个意象吸引了我。无论播客,还是微信、视频通话,人们是通过电波、声波、信号进行交流,可是一旦想到镜子,一个更能具象化人类交流的意象就出现了,就是光波。
人与人互相交流,就像让两面镜子面对面。一束光发出来,从一面镜子弹射到另一面镜子,然后再弹射回来。两面镜子之间有无数光波无限反射、互相作用,这不正是人和人交流时的概念化的图示吗。
另外,“我将成为你的镜子”这个概念,来自于另一个我非常感兴趣的人,就是安迪·沃霍尔。在商品工业化把现代都市变成由消费品组成的世界时,个体悄无声息的潜入由自己所选择的消费品所组成的个人生活洞穴里。这时,“世间唯一”这个概念已经不能实现,安迪·沃霍尔用丝网印刷表现流行符号,将自己的作品量产,用拷贝分发的形式打造新的流行文化。新的流行文化造就新的社会关系,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文化的生产者。这时沃霍尔说:“照镜子太困难了,因为镜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因此定下了「镜面反射」这个播客名称。它是我最感兴趣,此时觉得最完美的播客名字。

下面我想设计播客头像时又犯了难。我没有任何图像设计基础,又不好意思请会设计的朋友帮忙。但我转念想到,沃霍尔推崇的流行文化生产,正是让非专业人士参与到文化创作中来。想在某种程度上靠近波普文化,要的就是自己动手。
我马上在网上搜到了能帮助生成图片的AI。我把我刚说的这些关于人类交流、社会关系、镜像理论,简要输入进AI生成页面的关键词栏里面,再点选几个看起来和主题没什么关系的个人偏好选项,用不了十几秒,一张AI生成的图像就出现在我面前了。而这张图正是这个播客现在用的头像。
我非常满意这个AI生成图片带来的含义。面前是一个方形,它像一面镜子,里面什么也看不到,同时它又能看到万物。这是镜子,也正是我们离不开的手机屏幕。我们从手机屏幕里看到一切,开一会儿,手机自动锁屏时,我们马上在这个刚刚用来看世界的方形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像照镜子。
这个方形的下面是个圆形,为整个图案带来韵律,带来方形和圆形之间的差别。它图解了不同人在交流时候体现出的每个人的独特性格。这个圆形也很像手机屏幕背后的整个地球。
至于整个图标的主色调粉色,也是随机生成的。但粉色其实就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我从小就喜欢粉色,尽管我是一个男生。想起去年年底我参加一个电影节,电影节给每个前来参加的媒体发放了挂在脖子上的胸卡。那张工作证似的卡片正是粉色的。在电影节上我和其他媒体人闲聊,听到一位媒体同行大哥说,他戴着这个卡出门感到非常羞耻,一个大男人整天戴着粉色出门。这又无限激发了我的逆反心理,让我更加认同了男性是可以佩戴粉色的。我的播客图标用粉色为主色调,也表示了我对女性主义的支持,和对非单一定义性别的支持。
因此当这个图标被AI随机生成后,整体体现为粉色,这更确定了这就是我要的图标。创建播客竟然如此地顺利,这也给了我足够的信心把这个事做下去。
因此,「镜面反射」这个播客就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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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通忙活,可算把我的「镜面反射」传导到了各大平台:



以上都是朋友发来的截图,告诉我“能听了!”

豆瓣播客的条目也出来了。

很快就有听众发来消息说听起来了。
这让我有了做播客的第一波成就感。因为我从前并不是太能开口说话的人。我说话这方面的出厂设定是,我说话前总是先要把用词想准确了,再说,这导致我说每句话都是先想词,这导致我说话吞吐和缺乏效率,从前很少答应人干需要讲话的活儿。只是十年前上过一次电视节目,录得还很尴尬。但这些年不断有朋友鼓励我开口做节目。
我第一次坐在话筒前录播客,是几年前去读库,当时读库刚装修好录制音频的录音间,我过去试录两期,因为没有录节目的经验,感觉也没录好,哪怕是我提前用纸笔写了大量准备内容,讲的时候也没讲好。再之后是和两个朋友一起上了曹柠的节目,有三个人护着我,在节目时长里我提供低于四分之一的内容就行,这让我领略了通顺录制一期节目的过程。再往后是去年三月,我病刚好,B站节目「不止有书籍」的程陌来我的小书屋录“去你家读书好吗”的视频节目,我第一次独自撑完了单集节目。
没想到这期节目效果非常好,鼓励我多录节目的朋友越来越多,还直接让我在饭馆偶遇了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这事被我记录在此:《月牙》
去年四月和一位出版品牌的编辑老师吃饭,编辑老师就建议和我录播客,当时我们都没有播客平台,我也没答应下来,其实我还是担心录不好,但这些鼓励我都一直记得。有了「镜面反射」,我们自然就会用它来录一期,建了平台才能实现诺言,这也是互联网时代从许诺变成实现的具体办法。
之后南周的资深记者宋宇又来我的小书屋录过一期南周的播客,到那时我觉得自己就能在话筒前聊很多事了,这当然和记者宋宇采访准备做得翔实有关。
总之了,因为如上我受到的鼓励,馈赠,我现在很想用播客聊天。于是就了大家看到的「镜面反射」。
在「镜面反射」,我会不定期邀请一些朋友和我聊天。我希望我和每期的嘉宾就是两面镜子,话题和言说就像光波一样,在我们之间来回反射。这档栏目和听众也是两面镜子,我们的内容和听众之间也有同样的无限交流、无限反射,由一束光,一件事,反射出无数道光线。
我每期会找至少一名嘉宾,我们会聊些我们在录制当时所遇到的有趣的,或值得探讨的话题。话题包括不限于,生活,城市,情感,工作,家庭,性别,文学,艺术,音乐,电影,语言,画面,创伤,收获,喜悦,兴奋,暗沉,期待。人生在那一个阶段的每一个瞬间,只要当前我们感兴趣,都会聊到。
每期播客录制后,我会上传至常见的播客应用平台,大家可以搜索“镜面反射”四个字。或者在小红书搜索我的名字“刘绍禹”,就能找到我。也欢迎大家在豆瓣播客「镜面反射」点击“想听”并收听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