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拼图
我小学二年级出过车祸,在不知道的地方醒来的时候,特别奇怪,因为觉得上一秒我明明在学校第四节数学课上,周围都是同学,怎么睁开眼突然到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我感觉我的大脑里好热,大姨把她的脸凑过来,她张嘴开心地说着什么,声音以一种我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传播方式传来,“醒了。”我才意识到是她在说话。然后声音传播恢复正常,我听到她问我想吃什么,妈妈的脸也悬在我视野里,漏出担心的神情,我问这是哪里,说我明明在教室怎么跑这里了,忘记大姨和妈妈谁说我出车祸了晕倒了,又回想到我耳边黑暗里听到的话——清晰的,“摩托车把人撞了”,嘈杂混乱的声音,以及清晰的,“这个小孩晕倒了。”原来是我晕倒之后听到的声音啊。医生说我可能伤到了脑子导致失忆要拍CT,我爸说不用拍,她没事。后来回到学校,同学给我说,我放学回家和朋友手拉手过马路,结果被撞了,她受伤了我晕倒了,旁边围了好多人。我猜测是因为摩托车飞速开来的样子和司机刹不住的慌张表情,又或者朋友在我身边被撞发出的惨叫声,让我感觉到了我快要死了,就陷入了昏迷和失忆。得出结论是我在极度害怕惊恐的时候会昏迷,并且失去昏迷前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记忆,昏迷闭眼之后还会听到10秒左右的声音。
三年前的某一天,早上我起床上厕所,我和我弟的房间是对门,我和我弟的房间中间是厕所,我爸的房间在我房间隔壁。我去厕所的时候看到了我弟开着他的房门漏出的下体。当时觉得很恶心,一声不吭自己继续上完厕所走进我房门把我的房门关了,我爸也起来了,在我门外说了句,“wuyajun你盖好被子。”
下午,我听到奇怪的声音,我弟的声音,“她怎么不动了?”,我爸的声音“别出声。”以及我弟的声音,“这是什么?”,我爸的声音,“痔疮。”我是真的有痔疮的,我试图努力从声音中醒来但是怎么都醒不过来。睁开眼的时候我觉得惊恐,可怕,真实,那些声音在耳畔说得那么清楚。但很快纳闷,难道我真的有病,都出现幻听了,但是我吃着精神病药呢,难道我病情加重了?
我四五岁,爸爸清晨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工地“玩”,晚上骑着自行车带我回家,经常如此。记得比较清晰的画面是,一群男人在我背后大声打牌,可能六七个,让我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电视里的画面是一群不穿衣服的欧美女人在泥巴地里打架,胸部颤抖,满身泥泞。我特别特别害怕惊慌和紧张,但是同时感觉到下面似乎在流液体,然后之后的记忆就消失了。我睁开眼,声音以一种我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传播方式传来,嘈杂声伴随着一句,“她醒了。”突然嘈杂声瞬间停止了。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直觉,我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的恐惧感,错愕的爬起来,大家渐渐开始继续说话,我发现自己在床的边边,奇怪自己的身上怎么没有力气了,我的头很疼很晕,脑子里好热,发现他们似乎装作若无其事地打牌,他们的谈话声比来这里进来听他们打牌的声音小很多,所有人的表情都和我进这个房间时看到的不一样了。爸爸过来了,说,“醒了?”我忍着头疼问爸爸,“我刚刚明明在看电视,我怎么睡着了。”我爸说,“你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还说,“爸爸我的头好热好热,我是不是发烧了。”他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好着呢。”爸爸经常早上说要骑自行车带我玩,我傻乎乎地跟着他去。他一直给别人说我可爱坐他的自行车了,他说没有垫子的自行车坐硌得我屁股疼,但是我也要和他一起坐自行车。我特别小的时候可相信爸爸了。我不是喜欢和他一起坐自行车,而是我听他的话,屁股疼也不吭声是因为我本来就在他面前努力忍耐。因为他总会骂我矫情。
七八岁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莫名浮现很多“三级片”的画面,印象深刻的有,一个裸体女人胸部之间被放了一个打破的鸡蛋,鸡蛋缓缓流到肚脐再流到她的下体,我当时特别特别害怕不敢动弹,我感受到一只恶心的手在我身上抚摸我,之后的记忆就没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三级片画面在脑海里,不可能自己去租色情碟自己看,那又是哪里看的,和谁看的?
不知道几岁(怀疑六岁左右)的时候,我爸没有理由和说明带我去一个似乎是医院的地方,让我去一个房间的窄床上躺下,让我脱掉裤子和内裤,我不想脱但还是脱了,爸爸看了一眼我的下面,说了句有点脏,拿手沾了下自己的口水,给我擦了几下,说,“现在干净了”。我当时的感受非常恶心极度崩溃,从来没有过这么糟糕的感觉。护士进来我爸退到一边看着我的下体,护士用镊子在我下面(应该是阴蒂的地方)夹了一些黄白色小颗粒下来,我当时很刺痛,于是自己看自己的下面,明显没有去除干净,还有黄白色小颗粒,我掐了一粒下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情况。我问我爸我这是怎么了,我爸凶巴巴地说,不许问。
还有一个记忆是我爸带我去离家很远的诊所看病,一个护士让我脱掉内裤给她看内裤裆的颜色,还让我尽量把内裤往下脱,还让我拼命往厕所门外站,她说,“快好了,颜色不太黄了。”我感觉到诊所里的大家都能看到我在内裤脱在大腿上漏出下面给她看内裤的样子。对她感到特别讨厌,但是我当时太小了还不知道拒绝(我爸给我教要听别人的话,不能拒绝别人才是好孩子)。我爸站在诊所门外没有进来。我出去他把我带走了。
四五岁的时候,我醒来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还感觉我怎么又发烧了,头很疼很晕,我问爸爸为什么我衣服不见了,他说,“你睡觉睡着睡着把衣服脱了。”,我问爸爸我是不是发烧了,爸爸说,“你没有发烧。” 我总问爸爸我有没有发烧。
四五岁我经常脱口而出各种脏话,我妈听见会打我嘴巴说不许说,但是我没有会说脏话的朋友,也没见过对我说脏话的大人,这些脏话我是从哪里学的呢?
后来搬家了,我爸会让我和他一起睡,我不敢拒绝,他晚上总是摸我的腿,说“好滑啊。”还会紧紧抱着我,“爸爸抱着睡觉好不好呀,快说好。”我害怕到眼泪快出来。但是我尽最大力气忍住眼泪。
我醒来总会给我爸说我听到了什么声音,真奇怪,我爸会说,“你是在做梦呢”,“你怎么什么都和爸爸说呀,我们永远没有秘密好不好,以后听到什么都告诉爸爸。”我点点头。
再后来家里妈妈不在的夜晚总会来陌生叔叔。我爸会让我出来和他们打招呼,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害怕这些叔叔,每次都是不情不愿地打招呼。然后我爸就会让我去睡觉。
不知道什么时间睁开眼,有时我的嘴巴里会有烟味,我感到奇怪,经常会感到嘴巴里皮肤似乎快烂了,嗓子也很疼,不是自己的嘴,嘴巴里有尿骚味,我迟疑的尝了尝嘴巴,真的有尿骚味。有很长一段时期我非常容易长口腔溃疡。还有时候醒来嘴巴里满是口水,我愣了一下把口水咽了下去,直觉是,“这不是我的口水,哪里都不对。天啊感觉我吞了一口很恶心的人的口水,我想吐却吐不出来。”(当时对直觉冒出的想法是,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口水?)很小的时候经常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脱掉衣服洗澡前总能闻到自己身上有很浓郁的很臭的尿骚味,好奇地凑近自己的内裤闻了闻,就是它发出的味道,想不通自己天天洗屁股为什么内裤还会出现这么恶心的味道,我就问妈妈,妈妈说尿就是这样的,我说为什么我身上也有很臭的尿骚味,妈妈说,就你鼻子灵,有时候不脱掉衣服也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尿骚味,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好恶心,还担心别人也会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我尿尿的时候就凑近闻闻看,发现自己的尿不臭不骚,就是普通的尿的味道,后来自己去杭州住,有次鬼使神差地拿起自己换下的内裤闻了闻,发现自己的内裤不臭,拿起前天换下的闻,这个也不臭,(我会攒一堆内裤放着一起洗,这个习惯是不太好),我的身上再也没有很臭的尿骚味,奇怪自己怎么变香了。醒来经常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很疼,胳膊好疼腿也好疼,而且没有力气了,像是被人揍了,奇怪自己哪里挨的揍,但是我凑近仔细看了看,并没有明显的痕迹,以为自己是感受出错了。经常会觉得自己嘴巴里变臭了,和前一天晚上味道不一样,以为是睡眠导致第二天口臭(后来自己住的早上经常会有尝尝自己嘴里味道习惯,发现我并不会口臭)。我以前的枕头脏得特别快,全是口水印,经常醒来自己脸上头发里,鬓角都是口水,奇怪自己怎么那么能流口水,而且这些口水怎么这么这么臭。我妈也嫌弃我的枕头。但是我自己2014年去杭州住枕头干干净净,睡很久也不会脏。会奇怪,难道我突然又不流口水了。住大学宿舍的时候枕头也干干净净没有口水印。
我的乳头在一段时间变大得特别特别快,那种不正常的速度,经常会觉得乳头很疼很疼,有次伸进上衣一摸,乳头上还有液体,像是口水。
我在床单上看到过不属于我的阴毛,我觉得那根毛的形态很猥琐和恶心。后来我还比对了一下,弯曲的方式粗细长度,真的不是我的。又想怎么可能不是我的,拔掉自己的一根阴毛使劲对比,冲着明显不同的形态安慰自己,这不是差不多吗?就把它们扔地上了。
我在床上看到过一根很粗的短发,我当时想,我床上怎么有男人的短发?
四五岁回家给妈妈说屁股好疼(当时管下面叫屁股),妈妈给我接来了热水放凉让我洗,我说还是好疼好疼,疼死我了,我疼得大声哭了,妈妈说,“叫你不好好洗屁股。”但是几乎每天晚上妈妈都叫我单独洗屁股啊,她还怕我感染细菌,用的烧开的水放凉洗,每次都是,可能她也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吧。
我还在别的时候可以听到声音,我听到过“竟然会抖欸……快看!又抖了”另一个声音出来喊,“别揉了,破了!”但他们可能还是继续,直至我不再发生任何抖动。还可能会再不甘心地继续试一下,依然没反应才罢手。(这可能是极少数这种情况我能记得这么清晰的声音,可能是他们第一次的实验),而后来,他们会反复使我丧失记忆和昏迷,反复继续进行之前的行为,直至我在这种反复中麻痹最后丧失任何抖动。记忆反复删除导致的后果是,晚上睁开眼,爸爸说回家,我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只记得早上刚来,问爸爸不是刚来吗天怎么就黑了,爸爸说你睡了一整天,我总是用我发热晕乎乎的脑袋思考,可我根本没有入睡的记忆,心里很奇怪但是是爸爸说的所以相信。还给爸爸说自己身上还有屁股为什么好疼。(小时候我管下面叫屁股,没有下面这个词汇的认知)。毕竟爸爸骑自行车带四五岁的我出去“玩”,我只会傻乎乎地跟着,不知道去哪里玩,每次都是一整天。对我来说因为持续丧失记忆时间变得很短很奇怪的有奇怪对话的声音的一整天。而我什么都不敢和妈妈讲,只敢和爸爸讲,我还给爸爸说我听到的声音,爸爸说,“是你在做梦呢。”爸爸说,“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能告诉妈妈,是我们的秘密。”我点点头。我当时特别听话努力想当一个他口中的好孩子。
所以我产生猜测,我在遇到特别惊恐崩溃可怕的事情发生的情况下会昏迷失忆。昏迷时间为一个固定的数值,丧失的记忆时间也是一个固定的数值,昏迷的瞬间过后十秒内可以听到声音,昏迷时我全身没有任何感知,但是依然有生理反应。昏迷失忆有的后遗症应该是有时会产生头疼头晕和呕吐和大脑发热,我还记得我几次醒来给爸爸说,“爸爸我头疼想吐。”他说,“睡一觉就没事了。”然后我真的吐了,有时候吐出来东西,有时候吐的只有水,我问爸爸我为什么会吐,爸爸说,“你是吃坏肚子了,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但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吃啊。出车祸昏迷那次(我没有受任何伤只是昏迷失忆,我的手拉手的朋友受伤了),醒来,大姨出去给我买好了我想吃的麻辣米线回来,我吃了一口就说,“大姨对不起我头疼,晕的不行,恶心想吐不想吃了。”还记得有时候醒来只能感觉到难熬的头疼,头晕,没有呕吐。
爸爸应该是一个缜密的人,或许原本本不缜密慢慢变得缜密。每次他都在场,他会监视那些人让他们不要进入,因为不想被我和我妈发现。并且给他们指挥时间,昏迷时间多久,失忆时间多久,并且让他们在我昏迷后的10秒不要出声,他会在我醒来之前给我穿好衣服。我清晰地又想起来,有一次撑着晕乎乎的头忍住反胃的感觉问爸爸,“我的扣子怎么扣错了。”我起来身上衣服不太舒服就看了一眼,我的衬衣扣子扣错了一个,下面沿着扣错的扣子继续扣完,整个是斜的。爸爸说,“本来就是扣错的。”然后他给我重新扣对。但是我明明记得我的衣服本来不是错误的扣子。
忘了小时候一天晚上我给我爸说了什么,他突然漏出极度惊恐的表情,说,“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那个惊恐的神情让我害怕并且重视,并且把这个神情和这句话存在记忆匣子的重点框子里。那个神情似乎可以无言的解释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那句话也证明了我的记忆都没有偏差。
我有两句很顺嘴的很熟练的话,是“爸爸救救我,”和“爸爸我错了,呜呜呜呜,不要对我这样。”我怀疑我失忆昏迷没有实质性记忆但是有肌肉记忆。我脸颊的肌肉,喉咙的肌肉,舌头的肌肉,都记得这两句话。我可能说过无数遍的话。
爸爸对我说的话有,“你出去就是被拐的对象,别人把你卖了你都会帮他们数钱。”我反驳,他漏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还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听到这句话我反胃了。
在杭州的时候他给用撒娇语气给我打电话,“爸爸想你了,你都不想我不给我打电话。”还说,“爸爸想你想得都快哭了”,还说他想过来找我,想和我睡一张床,我让他自己住旅馆,他痛苦地撒娇,“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被爸爸抱着睡觉吗?”我从小就没喜欢过,只是有次因为他白天揍了我,晚上却抱着我睡,我被这种反差吓到落泪,估计他以为是我是喜欢吧。我反感与他的任何身体接触,讨厌他突然摸我的手,讨厌他的脸贴上我的脸,讨厌他身上的气味,我会说,“爸爸你身上好臭。”他笑着说,“我身上臭吗?”,然后继续抱着我。我后来和他一起睡觉还会说,“爸爸你身上太臭了我不想和你一起睡觉。”他会骂我,还给我妈说我老说他身上臭,说我鼻子有问题。每次他贴我的脸都以“胡子扎不舒服”的理由拒绝。这样抱着我睡是小学5年级以后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搬了房子,住在新家,爸爸以我怕黑陪我睡为理由,一直睡到我忘了多少岁,我经常在不知道什么时间里睁开眼,天是黑的,发现爸爸在我旁边睡觉,有时候他背对着我,我的头怎么又疼了,并且感觉到极大的悲伤,眼泪莫名地一直往外冒,怎么都止不住,我怕被爸爸发现我哭了又被挨揍,(我小时候我一哭他就揍我),转过身背对着他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哭泣,直到继续睡着。他有时会发现我哭,问我为什么哭,我不敢说实话,回答,“我做噩梦了。”我开始非常害怕他,可能十二三岁,有一天我开始强烈地拒绝他和我一起睡,还给我妈说我想自己一个人睡。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21岁很怕黑(21岁后去杭州独自生活后,怕黑情况越来越轻最后消失),在没有人的房间关灯睡觉的话,会感到周围都是鬼和恐怖的东西,就一直蒙头睡觉,(可能我每次睁开眼感觉周围都不对了的时候都是在夜里)。开始我用被子蒙,后来为了比较好的呼吸,有用一个薄毛巾被上方塞到在枕头上方的下面,左右两边掖进枕头左右的下面,不漏缝隙地,把自己的脑袋钻进去,用被子蒙住胳膊腿,全身任何可以漏出被窝以外的部位,包括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漏出去——用脚压住下面的被子,用手和腿把侧面的被子压住,把自己裹成木乃伊的状态,再把头上的毛巾被仔细得盖在被子外面,并且从毛巾被的缝隙里把床头灯的开关按钮(是一根线带着按钮的那种)拉进毛巾被,仔细得掖好不漏出任何缝隙,以便我随时开灯检查。有时我早上醒来保持着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漏出来的状态,而我在不知道的时间的醒来的时候,我奇怪怎么还是晚上,很害怕,空气又和入睡前不一样了,感觉腿是凉的,胳膊也是凉的,我的脸暴露在空气中,我感到害怕,于是迅速摸开关打开灯,看到我的胳膊和腿真的在被子外面。我脸上的毛巾被消失了,被胡乱扔在一边。而有时这种不知道什么时间醒来的黑夜里的时候,我的毛巾被是在脸上的,但是四周怎么能感觉到空气在穿梭,于是迅速伸手摸开关,开灯扭头查看毛巾被,发现掖进枕头下的毛巾被部分从枕头下面跑了出来,我很害怕。但是我再也不会头疼了。
更离谱的是,有时不知道什么时间醒来的黑夜里,发现原先竖着盖的的被子变成了横的。我给妈妈说,妈妈说我可能睡相不乖。我睡相很好的,木乃伊睡眠状态下,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我睡觉时几乎不怎么动。
在家经常睡觉经常做噩梦,噩梦比我看过的恐怖片还可怕,经常被鬼压床,做几个反复无论如何都醒不来的重叠的梦,深陷在恐怖的情节中,偶尔会终于醒来大口呼吸,像被勒住的脖子终于被松开一般。经常因为做噩梦醒来跑去找爸爸妈妈一起睡,其实我要的是妈妈,我会喊妈妈我害怕我做噩梦了。虽然她会很嫌弃地说你你又看恐怖片了(其实我没看)。但是我觉得即使那么可怕的噩梦,都没有我在不知道什么时间的黑夜里醒来,感受到的不对劲可怕,都没有爸爸可怕。
2014年去杭州自己住之后,开始和以前一样蒙头睡觉,后来发现不能呼吸,就一点一点把鼻子伸出来,再一点一点伸出自己的胳膊,不觉得恐怖。再伸出腿,也不觉得恐怖。我可以自在地翻身,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自由舒服平和过。慢慢地,我可以在关灯的房间里一个人睡觉了。
前几天清早,我妈离开后我爸打开了我的房门,看着我坐在被窝里玩手机,说了句,“醒了?”就留下被他打开的门走了。
这件事让我想起来,曾经初中也有他打开我房门,说了句,“睡了?”我说“没有。”
还有次我躺在床上,看到门锁把手以比较缓慢的方式转动,打开的时候发出了比较顺利的声音。因为可能因为推门那一下动作要自然,不能缓慢。这样的记忆,这样的场景不是少数,而我总在不知道什么时间醒来,发现自己的状态和入睡前不同,感觉空气里弥漫着臭味(就那种公交车里能闻到的臭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我身上也有臭味道,不是我自己的味道,被子也是臭的,我自己总觉得自己被子不好闻,但是经常突然会变得更臭。(后来我一个住在杭州的时候,我的被子再也不臭了,一年不洗都是香的。)口腔的感觉怪怪的,而且身上的被子完全不对,有平铺在床上盖住我的全身这样离谱的状况。我总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陷入极大的悲伤,一边哭一边把自己重新仔细得裹成木乃伊,并且把灯的开关从毛巾被枕头的缝隙里拉进来,关灯,哭着哭着渐渐睡着了,再睁开眼我发现天终于是亮的,我的状态还是木乃伊,这才恢复了安全感。后来,我开始反锁门,他在外面喊,“你不要反锁门,你反锁门是想在你的房间干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但是我依然每天在最后准备入睡的时候,轻轻走到我房门前,以极其缓慢的方式转动了反锁,它发出轻轻的锁声。终于我爸没有听见。我就这样反锁门了一段时间。我发现每天都是天亮了我才醒来,并且身上的木乃伊和昨天入睡前一样,什么都是对的,被子毛巾被口腔气味等等(我有尝尝自己的嘴巴,感觉是安心的)。结果某天我进门的时候关我房门,再试图打开门出去的时候门锁怎么都打不开了,我妈妈就把锁卸了让我出来。门锁的位置留下一个圆洞,我的安全感没有了。可能我爸意识到了我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开始更加缜密起来(他的缜密对我来说都是渣渣,bug多得离谱)。我又在不知道什么时间突然睁开眼,还是黑夜,会发现脸上盖好了毛巾被,但是顺序错了,我本来是先盖被子,毛巾被在被子上,而现在是被子在毛巾被上,而且毛巾被铺在我的脸上,没有上左右三周掖进枕头下面,并且被子,也不是木乃伊状态,只是粗糙地把我全身裹了裹,被子都没有压到到身体下面,我同时也闻到空气里的不属于我的气味又出现了,被子又臭了起来。有时突然睁开眼,发现天是黑的,毛巾被上部分掖在枕头下面,但是左右两侧掖的都出来了,被子状态也不对。这样不对劲的状态一直持续,后来在不知道什么时间醒来,天依然是黑的,终于裹成类似木乃伊的形状了,但是脚下压住的被子的多少不同,以及木乃伊的形状在我的腿和胳膊感受来也不是紧紧包裹住我,而是有很大空间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木乃伊,我把我裹的方式很紧凑,是人的形装,如果不是几个人一起花很长时间和思想考究,绝对不可能把我裹成原样的。我一直把自己裹成木乃伊维持安全感。
而且与此同时,我回忆起来一直都有他推我房门站在门口,有次我看到他开门的动作,他以一种比较缓慢的方式转动门锁,一种不迅速也不过分慢的速度打开门,他想把他开门的动作展示得比较自然又轻,但是这个策划的演技刻意到不行。突然想起更早的记忆,他缓缓打开房门不发出声音,看见我醒着,问我,“还没睡?”我问他,“你为什么开门没声音。”
还有,他推门进来问我“睡了?”,我说,“你为什么问我睡没睡?”他就改变话题说,“这么晚了还不睡?”“快睡觉!”
可能因为这样,他逐渐优化了自己开门的方式,越来越“自然”,而且控制好他询问的表情。
他这个行为的意思是,因为我会昏迷一段固定时间,并且丧失发生剧烈事件之前的一段时间的记忆,如果他晚上进来发现我睡着了,就会继续再等一段固定的时间,再进来对我做些什么,让我陷入昏迷和失忆,那样当我醒来我会有我之前是睡着的,可能我只是突然醒了的感觉,不会有什么严重的时间空间错误问题。如果是早上,他进来发现我睡着了,就不用等直接对我做些什么使我失忆和昏迷。而当这样的事发生在早上,我睁开眼会觉得我是因为起床而睁开眼的,会更加自然。
而当我吃精神病药之后,感觉所有的开心都失去了,变成一具麻木迟钝的死尸,好吃的东西也不那么好吃了,可爱的东西也没那么可爱了。可是吃药期间和妈妈一起住外面的时间里,很有安全感,虽然不开心和麻木。后来搬回之前住的房子,发现自己感知变迟钝了,甚至说对比以前敏感的我可以称为“没有感知“,记性也变差了。而且我不知道再反锁门,我也感知不到危险了,不知道保护自己了,而且开始一天睡10个小时以上才会不那么困,就发生了开头的我说的听到声音事件。并且吃药后我不能创作出任何可以被称为作品的东西出来了。我废了。
我爸似乎很喜欢我吃精神病药,每次医生给我减药他都会说,“怎么又减药。”还说他吃的药片比我吃的药片大多了,我只吃那么一丁点。可能我变得麻木迟钝丧失感知没有记性他很喜欢吧。
我甚至对我妈每天早上在我身边起床穿衣,出门这个行为没有任何感知。不知道她走了。
我猜测我吃药后,区分不出来自己身上的味道变化,区分不出来现在起床我的状态和昨天入睡前我的状态是不是相同。不知道我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猜测发生了很多次了)。毕竟前几天我爸又开门,说了那句,“醒了?”这个多余诡异不自然的行为,足以说明之前我总是一觉睡到早上九十点,那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了。
三年前在广州生活的时候,有两天没有睡觉脑子一直飞速运转,从小到大都不失眠,当时我在想我身上的事哪里都不对劲,一步一步接近真相,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想到关键点,然后关键记忆一个一个冒出来。给爸爸认识的一个朋友打字的时候,爸爸的微信突然来了,说我又犯病了是不是没吃药,我猜测手机被他监视了。瞬间害怕得要命。
就报警了。
想让警察把我爸抓了。
报警之后我说不要男警察,我要女警察,他们说女警察出任务还没回来。于是我坐在一张桌上掏出包里的本子飞速写脑海闪过的碎片拼图,等着女警察回来。
女警察我给她讲我写的事情,她发现我讲的事条理很清楚,逻辑也对,想继续听我讲。
结果男警察让我先去测核酸。
女警察就说回来继续和我说,他们就开车拉我去做核酸去了,结果我因为太激动(谁发现这种事能保持镇定?)体温太高测不了核酸(但是我逻辑都没有问题),他们吓坏了,还和我争吵。再回到警察局,女警察也不继续找我聊天了,我一个人在纸上奋笔疾书写了八页纸,把记忆抽丝剥茧,因为很多记忆都被我埋藏了,挖出来不容易。
结果没有人看,第二天他们给我一顿饭,三个警察开很远的车把我带市收容所了。
我们经常睡一觉起来就会忘记昨天思考的很多事,但像是发生的这种拼图型碎片式回忆事件,必须接连不断地拔起,才能挖出大根,连根拔起。
去收容所也没有医生愿意看我写的东西,他们还让我吃药。
很快我的记忆都模糊了起来,我无法讲出关键点。
再到七天后被我爸接到广州的一家精神病医院,医生问我,我只能说出几个不太重要和关键的东西出来,他们就给我下了诊断。
(我写的那八页纸我很怕被我爸看到,就在一楼医院大厅等待的时候撕碎扔了)
于是记忆拼图碎片又被一块块儿埋藏。
我以往都没有失眠过,高考都没有失眠过,再睡不着也会睡5个小时。失眠也是有原因的,不能因为失眠就诊断为犯病,失眠是过去的伤口被揭开了一个小角,下面的老脓慢慢露出来,一定要流干净,流不干净就又会变成疼痛不知所起的伤口。
我画画,做音乐,拍视频,做陶瓷,摄影,做衣服都是因为喜欢和热爱,我不拘泥于一种表达方式。这些事使我开心和充实,如果让我从事普通重复无聊没有创造性的工作,我会渐渐陷入崩溃的状态,可能我需要它们,并且我适合它们。不是说艺术又疗愈功能吗?可能我需要一直疗愈自己,伤口已经存在,不可能消失,虽然会不再疼痛和再受伤,但是记忆仍然存在,要彻底揭开晾晒通过阳光消毒,才不会继续生疮,所以我要揭开伤疤,用音乐,视频,写作等等散发出的阳光晒它。
一旦它真的愈合,就可以继续用艺术的魔力修复它,是它变成不会有很大感觉的,小小的不明显的疤。
最后,我真的感谢我的记忆保护装置,和我强大的潜意识。记忆保护装置让我不会因为记得悲惨的事件导致精神发生破坏式崩溃。而且它一直在进化,从小到大的昏迷失忆,大脑会从它里面的各个地方开始删除一定时间的画面,声音,感知的记忆,并严谨地留下肌肉记忆,以给我留下不易察觉的重要线索,它还记得要保存昏迷后听到的声音的十秒。这项极度复杂而缜密的工作是在不到一秒,甚至可能是一微秒的时间里完成的,工作量及其巨大烧脑,导致我睁开眼总会头疼头晕想吐并且大脑发热,所以声音会以一种不知道我从哪里发出来的传播方式进入我的耳朵震动我的耳膜。后来因为它进行了太多次这种记忆删除重要的信息保存的极度巨大的工作,它进化了,只会感受到头疼头晕不会呕吐,并且大脑发热的温度降低了,再后来连头疼头晕也不会了。我的潜意识一直给我正确的暗示,让我在恶臭的深不见底的沼泽里可以维持呼吸,直至浮出来到最后可以脱离。
比如童年时期我的潜意识暗示我,听爸爸的话,我可以被看得足够简单,和没有未来隐患,记住不对劲的地方,相信爸爸的话但不要真的相信。童年,可能是一个人感受力是最强的时期,它有千丝万缕捉摸不清的突触。而长大了点的时候,我的潜意识暗示我,我身上确实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使它们非常恶心(家里来不同的叔叔时期)。继续长大,我的潜意识暗示我我已经有办法保护自己了,我要找妈妈要求想自己一个人睡觉。然后我的方法真的可以保护到自己(把自己裹成木乃伊)。而现在,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不能再继续吃药了,于是我虽然面临断药的副作用,但得到了,今天吃了一块美味的蛋糕,开心幸福得像踩在云里跳脚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我已经好久没有了,我好像重新活了起来,今天走了很多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入睡。也得到了,我前些天写了一个很棒的剧本的开头(不厌其烦地投入地反复写反复修改了十几遍的开头),甚至有直觉还会继续把它写得很棒,这样的热情我好久没感受到了。也得到了,突然跳出的记忆线索,由它寻找被我埋葬的一个个记忆拼图碎片,缓慢而持续地把它拼成一个明显的符合逻辑和事实的答案,虽然它可怕到让人不敢相信。
20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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