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彩礼、强奸及其它
一
真是走了桃花运了。
皮丘27年来从没有过这种待遇,尤其是对面的女人皮白肤嫩,还搭配一双会说话的卡姿兰大眼睛,嘴唇粉嘟嘟的,油光锃亮,婀娜的走过来,坐下,娇滴滴的喊自已丘哥,丘哥,你蛮帅的咧。
皮丘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脸一霎间就红了。
莫要谦虚罗,我都惦记你十几年了,你不晓得我,那个时候你到外婆家里来嘛,常常跟大家一起玩捉迷藏滴,有一回你都藏回自个家里去哒,十几公里路,害得木把他们一顿好找起呃,从天光寻到天黑。说完先自笑了,这么一讲,皮丘有点印象,哦哦,你跟木把熟啊?
女人嗯嗯应了,我号寻珍珠,你喊我珍珠就可以罗。真毛想得到,在咯里也遇得到熟人。
皮丘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笑,是没有想到。
寻珍珠将头抵近一些,轻声问,第一次啊?
对方的脸被放大了一倍,皮丘躲闪着点点头。
寻珍珠轻笑道,我也是第一次,今天天气还可以,要不要去湖边划下船来。
皮丘有些受宠若惊。
寻珍珠起身笑道,你莫要咯么紧张,搞起不像是介绍过来的,我又不是老师,你怕我提你问题哦?
说到这,皮丘总算有句可以说的话了,皮丘说,我在司法上班,当书记员。
哎哟,有单位的呀。寻珍珠夸张的惊呼,那我不是高攀不上,你看你又高大又帅气工作还稳定,哪里看得上我咯样无业游民呢?她嘴里这么说,神情上丝毫没有这个意思,语气平淡得像是把句口号嚷出来,然后涎了脸来问,是不是滴?
把皮丘的阵脚打乱了,这的确是他可以拿出手的一点东西,但也没那么拿得出手,他略有些慌张道,编外的,虽然其实也差不多。
珍珠笑道,好了啦,知道你优秀啦,小时候优秀的人长大了也优秀。——你会划船不?不会的话我来划你踩脚踏板。
皮丘笑,都可以。
船到中央,珍珠用浆从湖里漾水来浇皮丘,一个踉跄栽过来,皮丘连忙起身搀扶,船在湖心起伏不定,珍珠的身体斜倚在他身上,温香软玉,让他浮想连翩。
到晚上,皮丘还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这一趟红玫瑰婚姻介绍所确实没白去,他第一次觉得,爱情这个东西在向他招手。
皮丘从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为啥,他似乎是个爱情绝缘体,他长得也算一表人材,可比他矮比他挫的都有娃儿了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按他姐的说法,他还是内向了。
别人知道要,他不知道!
皮丘不承认的,他哪里不知道要了,他也对很多姑娘家动过心,只是没有行动,他不知道该从哪一步开始。他爸是个海员,常年的不在家,妈成天忙这忙那,心倒是操得多,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却极少,姐姐比自已大一轮,懂点事的时候她就嫁出去了,回来也是拖家带口的,除了笑皮丘不外向不开朗就是将娃娃塞给皮丘。皮丘不光不会跟女娃娃打交道,平素里要跟谁主动说句话都需要鼓足十二分的勇气。
他妈叹口气,丘哇,这天下底除非有哪个姑娘家家主动来贴你的,不然,你就算是打定光棍了。
现在这个人算是出现了。
月色如华,照得四周恍若白日,皮丘睡不着,在手机上把珍珠的微信划上来又划下去,有限的朋友圈看了一遍又一遍,总算打了两个字,在吗,闭上眼睛按了发送。那边秒回,还没睡哪?皮丘一翻身坐起,没呢,有些睡不着。那边说,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啊。其实最后划船的钱都是她掏的,皮丘回家的路上才想起来这事,皮丘说,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而且我应该送你回家的。那边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那可要点胆子,俺有三个哥哥,都是妹控,你来了搞不好就要挨拳头。皮丘说,平白的,不至于。那边说,没事当然不至于,有事的话,呵呵。皮丘说,你唬我做什么?那边说对啊对啊反正我也配不上你,说这些惹你笑话我哩。皮丘说你很好啊。那边说是吗,我哪里好啦。皮丘说哪里都好。那边说你好敷衍,又说好,又说不出哪里好,你平常都是这样哄妹子的嘛?皮丘说没有,我发誓。他是真急了。那边啮了嘴笑,行了,要不你明天请我看个电影呗,最近新出了个小众片,我看了预告蛮喜欢的。皮丘问哪个电影?那边说,好像是叫什么尘烟。皮丘说,好。
电影排片少,皮丘查了所有的影院才在市火车南站发现一个中午场。大清早的皮丘就收拾妥当,开摩托出门从镇里捎上珍珠,紧赶慢赶的开到市里已经十点半,停好车,瞧手表,还有个把小时余空,皮丘说,走,吃麦当劳去。
珍珠窃笑,挽上他的胳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麦当劳。
皮丘说我翻你朋友圈了,你生日就在麦当劳过的。
可今天我也不过生日呀,珍珠道。
皮丘挠挠头,离电影院也近。
近的可多了,珍珠说,肯德基也有,麻辣烫也有,跳跳蛙也有。
皮丘停住脚步,那你想吃啥?
珍珠推他,笨蛋,推进了麦当劳里,坐定了,珍珠抿嘴笑,你真好玩。
电影是好看的,看到后来两个人不停的揩拭眼泪。皮丘没想到珍珠还挺有眼光,出来一直夸赞她,说比好莱坞大片强多了,什么复仇者联盟之类的,演的都是啥,这才是咱老百姓该看的东西,多贴近现实啊,多有意义啊。
珍珠揉了揉眼眶,你知道了吧,我就是惠眼识珠。她拍了拍皮丘的肩膀,你这颗珠也蒙尘了。
阳光下,她拍那两下真能看到微尘飞舞,有一种明珠被拂尘的清爽感觉。皮丘没想到自已被称为蒙尘的珠,眼一下子酸了,他定定的望着珍珠,珍珠笑道,你傻了,盯我干嘛?皮丘说我想抱抱你。珍珠说这是哪,也不看看多少人,你想当众耍流氓咩?皮丘四周环顾了,脸刷的红到耳根。珍珠这会双手环去他腰间,将头偎了胸口,说,抱过了呀,怎么样嘛?皮丘还没来及回味,她已经撒开手,哎呀,你心跳忒个快,耳朵都被震麻了。
看完电影两人去公园坐了坐,珍珠将头靠在皮丘肩上舒舒服服睡了十几分钟,皮丘笔直的撑起一动也不敢动,等她伸伸懒腰站起来的时候他右半边都麻了,她急切的跟他说,糟了糟了,就记得跟你有个约,把最好姐妹的生日给忘了,我得赶紧去。皮丘说我陪你去。珍珠白了他一眼,你去,啥子身份呀去?皮丘呵呵笨笑。珍珠说,早声明过了,是姐妹间的little happy,不允许带家属。家属,这词让皮丘面红耳赤,只道,那我送送你。珍珠说不要了不要了,人来接我,别让人瞧着了又说我重色轻友。
皮丘一个人又走了半圈,到底索然无味,心自乱了个彻底,翻滚的全是珍珠的一颦一笑,开车回家的路上也心猿意马,忍不住偷偷笑,好几次差点都拐到路基上去了。回到家里,皮丘到底魂不守舍,一直在想珍珠跟谁一起呢?吃的什么?玩的什么?有没有跟人提起自已?她有想自已吗?她知道我在想她吗?
阿娘看出了皮丘的不对劲,问,丘哇,你这是咋了,像是呷了笑鸡婆蛋样滴,花痴成那个样子。
皮丘扑哧笑道,妈,我谈恋爱了。
二
四月是桃花开得最艳的时节,皮丘的脸在桃花下映衬得粉粉嘟嘟,他本来就长得端正,特别是鼻子,笔挺挺的,除了眉毛有点杂乱,珍珠说,哪天带你去修一下眉,你就完美了。皮丘知道她在借机夸自已,但他爱听。
还是不要修了,免得被人抢走去,珍珠又说。
皮丘咧了嘴笑,珍珠白他一眼,你肯定开心啦。
皮丘说,你就放心吧,没人看得上我。
珍珠哼一声,别个看不看上你我是不晓得,只是我晓得你脑壳瓜子里都是滴三妻四妾五奴六婢,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还不如偷不着,你们男人就是咯样子滴。
皮丘连连摆手,我不是的,我真不是。
珍珠糗他道,哟,你不是个男人罗?那是男人的本性,狗还改不了呷屎哩,男人也改不了花心,反正你要讲什么真心实意跟别个讲去,我是一句也不得信。
这时距皮丘和珍珠初见大概一个多月,皮丘不知道珍珠怎么突然臭起脸来,急急切切的说,你学过一篇课文没?我背给你听。珍珠静下来,皮丘背道:人有亡斧者,意其邻人之子。视其行步,窃斧也;视其颜色,窃斧也;听其言语,窃斧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斧者也。俄而掘其沟而得其斧,他日,复见其邻之子,其行动、颜色、动作皆无似窃斧者也。珍珠白他一眼,文绉绉的,讲的什么?皮丘说,不要疑人盗斧,你越疑他就越像,他越像你越疑。珍珠说难道我信你是个好男人,你就是好男人了?皮丘说,对。珍珠想了想说,随便,反正我俩个也莫要结婚,你好不好跟我关系不大。
皮丘说我喜欢你,可以结婚的呀。
可以两个字让珍珠有点感伤,她淡淡道,那有啥子不可以,只要一个男滴一个女滴都可以结婚的嘛,两个男的两个女的不过是造不出崽子来,不然也可以结的呀,外国都可以结的呢。
皮丘被哽住了,一时语塞。珍珠过来抬起皮丘的下巴,眨巴了眼睛问,我可不是温柔善良好女人,你当真以为结婚那个容易?
皮丘倒是想过结婚的事,但结婚就是结婚,隆重,喧闹,热烈,或者还有慌乱?除此之外毫无细节,他的眼里清澈又夹杂着懵懂,让珍珠有些泄气,珍珠颓然道,回去之后,好好洗个澡,早滴子困觉,明天就莫要再给我打电话发微信哩,打给我我也不会接,发给我我也不会回,晓得哩啵?
皮丘问,为什么?
珍珠拎着个小挎包一甩一甩的走了,莫跟到来,慢下我踹你两脚。
皮丘失恋了,从高峰跌到谷底只用了两秒,“嗖”的一声,迅雷不及掩耳,心碎成一片一片。他实在想不清楚珍珠为什么态度突变,他打了好多问号过去,那边果真没回。他又拔电话,那边不接,任他打个不歇。
皮丘没有面对这些状况的经验,只是茶饭不思,好多次工作的时候把别人讲的话都忘敲了,好在有录音,能够补上去。就这么过了个把星期,期间阿娘问他怎么最近没同姑娘家出去玩了,他只摇摇头叹了口气。阿娘扛着猪饲料往外赶,瞧你个榆木脑袋。
时间是最好的清创药,等阿姐回来时,皮丘心情已平复了不少,阿姐说下周一再去红玫瑰打个转呗,女人嘛,遍地都是,你缺的不是女人,是实践经验。
周一下午,人比较少。老板娘有些惋惜,妹子长得真滴蛮好,尤其性格,不讲万里挑一,起码近百里路也没几个像她那么好滴。皮丘点头称是。老板娘说,我觉得是蛮配你咧,她还讲起以前小的时候就对你有印象,记挂这么些年,真的不容易。皮丘苦笑。老板娘叹口气,问,贾先生,你是嫌她没得工作呢,还是嫌她离过一回婚?没工作不是事咧,她以前做美容滴,手艺好得狠,做得好月工资上万,她要是想做,随时可以回去,离婚这个事嘛,我听讲是那个男人不好,酗酒,家暴,她也是当机立断,人都是走坡运的嘛,遇到了能咋子办呢?反正结婚也没好久就离嘎哒,又没生娃娃,就是户口本上面多两个字,你莫要太过于在意了。皮丘听完有点愣,这两个事倒都是今天才听说了,原来自已对她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光觉得在一起开心了,快乐了,就没考虑过真的结婚,以后要过日子的,过日子可没有开心快乐那么简单。
皮丘没做声,老板娘说,你还是要找清清白白滴?那别个要求也比较高,性格方面我跟你讲都比较强势,样貌也么那好,真滴好的早就被人挑走了是嘛,你也莫急,急也急不来,我先帮你选一下,到时候打电话把你。皮丘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回到家里洗了个头,又将胡茬子收拾了,皮丘手机不应期的响起来,他接下,喂。那边委委屈屈的喊,喂什么喂,听不出来我是谁呀?皮丘扑哧笑了,怎么是你。珍珠道,怎么不能是我了咧,你个没良心的鬼呀,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了哈。皮丘没想到她倒打一耙,于是呵呵笑。珍珠说,晓得了,我是个玩具的嘛,玩腻了就要换了罗。皮丘说你都不回我微信不接我电话,我又找不着你。珍珠哼了一声,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去?我都告诉你我是你外婆家地儿的,跟木把熟,你要是有心,哪里寻不得我呢?你就是巴不得早点把我甩开了,好重新开始呗,反正姑娘家家的到处都是对不对?皮丘想应是,但又不敢应,犹疑间那边说,来接我,我在镇电力局门口等你。
到的时候寻珍珠蹲那抹眼泪,把一双眼睛抹得像水蜜桃,又红又肿,皮丘心内的怜惜腾的升了起来,连忙去搀她,问她怎么了。珍珠呜呜咽咽的,还不是你,你个天杀的害我眼泪止不住。皮丘说我没怎么呀?珍珠哇得哭得更厉害,你嫌弃我你早说呀,没有你这样膈应人的,你还不如一把刀把我捅了,我心好疼哇。皮丘一头雾水,珍珠说我都跟我三个哥哥讲了你了,亏他们还说你像个好人。皮丘说我就是个好人呀。珍珠说我妈还觉得我攀上好人家了,跟人家到处吹去,我早就晓得你没得心思的呀,现在丑都出到太平洋去哩。皮丘挠了挠头,他们都没见过我呀。珍珠说,见过的呀,你小时候不是挺出名的么,大头皮丘。皮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珍珠说你就是嫌弃我,不想带我回去呗。
皮丘说怎么可能呢,其实如果仔细想想,他或许确实还是有顾虑,但是当下美人嘤嘤梨花带雨的他也不及有什么思考,连忙将珍珠拉上摩托,往家里驶去。驶到半路珍珠要求停车,她拿出化妆盒补了补,尤其是眼睛那一块,可是太肿了效果不行,珍珠有些气,不行啦根本遮不住,这样去见你妈,还不把你妈吓一跳哦,呆会她更有得说了啦。皮丘笑,她都是把我自已意见为事的,懒得操那多心。珍珠说那也不行,我要美美的去。于是换了方向,到城里开了间房,珍珠说你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力气可大的哦。皮丘笑着问她多大力?她说鸡蛋随便就能捏碎的呀。皮丘菀尔一笑,过来的路上,他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关于珍珠离过婚和没工作的事,他确实要慎重点,今天正好可以借机好好考虑考虑,因而说,你早点歇息,我明早来接你。
三
皮丘一走,珍珠心反而乱了,这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天慢慢黑下来,她盯着天花板睡不着,她知道这次皮丘回去会同他妈讲她了,如果还不讲的话,那就真是个缺心眼儿,拿到手里也没啥用了。皮丘她是掌握得住的,关键是他妈什么态度,还有他姐,她听说那是个厉害的,要是反对的话,估计皮丘也不敢拂逆,这一点很关键。她对皮丘是真动心过,小小城里娃儿,白嫩白嫩的,不争不吵,总是笑眯眯的,阳光在他身上都打着淡淡的光,能不心动嘛,到如今,许是他一路走得太顺当了,变得有些子无趣,但这也算好事,太复杂的男人她招架不住。她吃过一回亏,知道那个坑应该避开去。
晚九点半,皮丘还没给自已微信,珍珠有点按捺不住,给大哥去了个电话。大哥问怎么样?珍珠叹口气,暂时还没消息哩。大哥说不知你咋想的。珍珠说我还能咋想?他也算是我童年男神不是,我追求自个儿的幸福能有什么错?大哥说你现下是欺负人家不懂事儿,等两个人真要成了家了他再有什么想法呢。珍珠哼了一声,我反正离了一回啦我怕啥子呃?大哥说那你得注意点儿,别一开始让人卡住了喉管子,不然就算嫁过去了也有的是苦头吃。珍珠说没你这样损人的哈,你倒是好好给我掰扯掰扯。大哥说我觉得最有可能就是哇,他妈觉得现在姑娘家家都挺值钱,你这里如果能矮点价,少出点彩礼,房子车子啥要求都不提,那将就将就迎回家里去,做个烧火婢使唤使唤。珍珠说呸呸呸,我才不要。大哥说八成是这样,你就看她跟你熬不熬钱的事就晓得了。珍珠说是你打的主意吧?想让我多捞几块钱,好给你拿去讨媳妇儿是不是?大哥说你的钱是你的钱,谁稀罕,我是为你着想,当下这社会,情情爱爱都是假的,只有票票是真的,我要不是你哥我懒得讲实话,亏你把哥想得,我都替你红脸。珍珠嘻嘻笑,我晓得的啦,跟我玩花样,他还没那本事。
晾到十点半珍珠还是没收到电话和微信,这着实让人有点冒火,珍珠心里咯登一下,怕不是贾皮丘真的打退堂鼓了。不行,自已得主动出击,就算分手,也得自已开口,什么时候轮到他拿主意了。拔通皮丘电话,那边有些惊奇,你还没睡?她一肚子话一下找不着了出口,问,你在干嘛?皮丘说没干嘛,有个考试提前准备一下。珍珠有些恼,哦,那你看你的书去吧。皮丘笑,怎么了?换床睡不习惯?珍珠气呼呼的喊,明早不用来接我了。
看不出来,这小子扮猪吃老虎。
一夜无眠,早晨天微微光时皮丘还是出现在了宾馆门口,天下着毛毛细雨,他头上湿漉漉的,一样顶着双熊猫眼,珍珠心里不由冷笑,原来你也没睡得着。她不动声色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皮丘说为什么不来?珍珠说有的挑呗。皮丘不说话,示意她上车。
到家门口,珍珠就感受到了炙热目光的烘烤。阿娘上下打量了她,亲亲热热的倒了杯茶。桌子上早摆满了各色水果零食,说,先坐吧。不远处阿姐搂着孩子在那杵着,珍珠喊了声姨,并递上刚买的红色大衣,我也不知道您的尺码,就觉得颜色实在喜庆,要是不合适我再拿去换。阿娘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阿姐说冬天过完了,先退了吧,喜欢啥样的再去买。阿娘说是,莫要浪费了钱。珍珠抿了嘴将衣服叠好塞袋子里,还是装出一脸笑,那好,下次我跟姨一起去选。又喊,姐,到时候你也一起去。阿姐说,也行,我会挑,皮丘的衣服很多都是我替他选的。阿娘说皮丘喜欢你,我看看也挺不错。珍珠牵着阿娘的手道,皮丘像您,好看,温柔。阿姐说,你今天来,也相当于看档,有什么要求就同我娘提,或者你家里来人也行,你看看咱家就这条件,我弟弟也是个老实人儿,只说以后待你好肯定没问题,其它的嘛,她就此顿住了。果然开始熬钱,她不得不佩服大哥,姜还是老的辣。珍珠知道自已不能先示弱,微微笑道,这事儿虽然没个标准,也有个大概嘛,不说依葫芦画瓢,总还是得像模像样,不然掉的是贾家的价,那一辈子的事情,挨人家戳脊梁骨也挺不划算哩。阿姐说现在政府都提倡简办,再说两家的事情自已不说别人哪里知晓得?只要往后两个人把日子过得红火,谁说闲话?也不怕撕烂了他张嘴?这话里夹枪带棒的,珍珠可不惯着,说,姐这话说得,难道你贾家想白得一媳妇儿?阿姐说那不至于,咱家虽说不富裕,十万八万的还是拿得出。我们也不是打小气主意的人,实在能力有限。珍珠强挤了笑,现在随便开口都是二十六万八了。阿姐说那没有,我弟刚工作,给不起,斩钉截铁,干脆利落。珍珠没想过场面这么尴尬,只讪笑着喊,皮丘,你看姐还替你哭穷。皮丘皱眉喊道,妈,人家第一次来。阿娘扯了扯阿姐衣袖,阿姐白了皮丘一眼,我实事求是,你莫要嫌爸妈能力差,出了你的糗,有本事你自已借了去来,你都二十八了,又不是十八岁,我一看寻姑娘就大气,能理解。阿娘说你行开,你行开,你弟的事他自已知道的。阿姐哼了一声,知道就好罗,我是怕他不知社会险恶,人心难测。阿娘打圆场,不好意思,两姐弟从小感情好,喜欢瞎操心。我去准备下,今晚留下来一起吃个饭?珍珠说,不了不了姨,我也挺忙。捏了皮丘一把,送我回去。皮丘默默地提了袋子去骑摩托。
风呼呼吹,珍珠坐在后座默默流泪,雨反而更大了些,虽然点子细,坐得久了一身也潮了。到镇上,珍珠喊停,说,分了吧。皮丘说你莫要急,我家的事我说了算。珍珠呸了一口,你说了算屁,你倒是开句口也好呀,你屁都没放一个,什么时候轮到她了?她还作起你家主来了?皮丘说我回家自然好好商量,总不能跟她当场吵起来,不更难堪吗?珍珠觉得也有道理。皮丘说你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这样吧,你今天上了我家门,我也去你家一趟,到底大家是个什么想法,我也听一听,凡事都可以打商量的嘛。
四
皮丘被三个哥哥和老妈包围着,珍珠翘了二郎腿在旁边嗑瓜籽儿。就想让他们好好教训他一回,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大哥说你自已得有个铁主意,最关键还是你们俩,我们探案都探在皮上,清官难断家务事,当哥哥的就更不好插手,以后你们两口子一条心了连亲戚都没得走。珍珠对这席话有些不满意,别人家姐姐阴阳怪气,你倒在这里宅心仁厚,于是使劲哼了一声。老妈说,珍珠虽然是个姑娘,但也是全家最宝贝的人儿,咱这辈房亲,六个兄弟姐妹后辈里就她一个姑娘,你要是觉得她不金贵,那趁早的出门左拐,她就算当一辈子老姑娘,俺们也负担得起,也宠得住。皮丘说没那回事儿。老妈说,那咋回事儿?第一次上门就先给个下马威?先树个杆子是吧?以后顺杆爬能上天啵?皮丘说,我姐就那性格,她跟谁都不对付。老妈说,你娘吭声不?她心里就是那样儿想的,把你姐推出来做坏人。皮丘说,我娘心善。老妈说,就还是你姐厉害呗,将来婆媳关系,妯娌关系,还有你这个靠不住的,这还说屁啊,天底下是没男人了?都二零二三年了,还童养媳呀?趁现下还早,赶紧撤啊囡囡。皮丘没吭声。珍珠忙凑上前来,以后是跟皮丘过的呀,又不跟他妈过,他姐要是多事,我甩屁股朝她。大哥说只要有套房分开住,也不是不行。老妈问有房没?皮丘吱吱唔唔。珍珠有些恼了,有还是没有啊,你嘴里含了条卵哩,吞吞吐吐没声儿。皮丘说房子是有一套,但在我妈名下,新婚用肯定没问题,就是反正还是得问我妈。珍珠赌气道,那不行,房子得给咱们,落你跟我的名字,这是硬性条件之一,没有这个免谈。皮丘点点头,这个我同我妈讲,应该没问题,还有什么,都可以说。大概是他妈早预料到这一场,让他来试试口风,那既然他家把婚事当生意谈,咱就将生意进行到底。珍珠说,我寻珍珠不是个蛮不讲理儿的,别人家家什么样儿我就什么样儿,我不多要但我也不打折。
大家都定定的瞧皮丘,皮丘一时有些慌神,道,那肯定的,咱也不比别人差是不?这个回答让大伙有些满意,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会,最后达成一致意见:房子必须有一套,新人的;彩礼二十万,零零碎碎的可以抹,整一定要凑;金器得齐,至于其他的,都不大的事儿,没必要摆桌面上捡捡拾拾。
倒不算苛刻,都在正常行情内,皮丘说我记下了,这些也是应该的。于是皆大欢喜,推搡着皮丘去洗了个热水澡,二哥的衣服跟皮丘的身材也基本契合,穿起来人模狗样,当妈的杀了只鹅,大伙美美吃了一顿,皮丘临走的时候又给他封了个小红包,说是挂点红,添个喜庆。
皮丘走后,珍珠有点不落胃,老妈说都好好谈过了你还烦啥?珍珠说没想过会变成这幅模样,好像是我逼他似的。老妈说那有啥子办法呢?娃儿老实,那自然家里有个能干的,你也讲了,反正今后少跟他妈他姐来往不就得了,你一心是要嫁给大头,别的就甭想了呗,哪有啥好事都摊身上的?珍珠说我是烦皮丘的态度,一幅想要不想要的样子哩。老妈说本来也太快了点,你是有基础,可人家没啊,一两个月接触,感情能有多深厚,还要人家怼天怼地怼姐姐怼父母?你要求也忒高了些。珍珠笑了,那本来不就应该我才是第一位了嘛,人家恋爱都生生死死的呢,他还搁那计较两块钱。
五
阿娘坐在对面听完皮丘的转述,心里有些不乐意,说你姐分析得对,崽啊,你谈上爱了妈特别高兴,我本来应该啥都支持你,可是我看这位姑娘哈,第一,她以前是干那行的,我不说那行就怎么,但是她的伶牙俐齿都是那里操练出来的,将来你肯定不是她的对手;第二,她结过婚,虽然没有孩子,但到底是二婚,你头婚找个二婚的那是一辈子的烙印,怎么洗都洗不掉的,你姐坚决反对,妈也觉得你要慎重;第三,你姐跟她谈钱就是为了试试她,现下骗婚骗财的可不少,有些开始讲得好好的,等钱一到手就远走高飞连个影子都摸不到,还有些跟你闪婚闪离,反正证一拿,就分你一半,这谁耗得起?
皮丘说珍珠不是这样的人。
阿娘说你怎么判断她不是?
皮丘说不出来。阿娘说你咋这么急着结婚咧?皮丘想了想道,相处还可以,最主要她想结。阿娘问你什么想法?皮丘说我本来是想先处处,不过迟早也是要结的,结也行。阿娘说你打小就这样,别人说啥是啥,自个儿拿不定主意,妈才格外担心你。皮丘说莫要把人想那么坏,本来不坏的到时候真坏了。阿娘说你铁了心想结?皮丘略有些迟疑,阿娘说是吧,你看看你自个儿,根本也没准备好,行了,我跟你爸聊两句,听听他的想法再定。皮丘说那行。
当爸的更平和,说是理智也好,说是搅稀泥也罢,给的主意倒算是实用:既然没那么强烈想结婚的欲望,就先把婚订下来,用一年时间相处,订金十万,金器三件,亲友礼每人两千,剩余的十万和另外两件金器结婚时一起给,房子先落到皮丘名下,等礼成时再补上珍珠的名字。如果中途结婚前皮丘反悔,金器和十万元彩礼归珍珠所有,如果珍珠反悔,金器和十万元彩礼必须返还皮丘,双方签字画押。
皮丘说我觉得可以。
六
虽然很多条件都没满足,珍珠还是比较开心,订婚嘛,跟结婚自然不能比,也就是说贾皮丘虽然没有立马将她的条件都达成,但是也没有仵逆哪一条,甚至于给的还更多,亲友礼就有一万,这是诚心诚意跟自已过日子的呀,那就行了,千金易得,真心难寻,女人一辈子不就是要个对自已真心实意对自已好的男人嘛。
老妈有些怅然,贾家就是瞧不起你,这才把个喜事分成两截,还一年呢,他们打的啥子算盘?珍珠知道那边是盼她怀孕,现在很多姑娘家家结婚之前流产多了怀不稳,娶回家里后上不得下不得也确实恼人。她抿嘴笑,算了啦,都这么计较还结啥子婚嘛。老妈叹了口气,只要大头对你好也行吧。
订婚大吉之日,老妈没有去,说眼不见心不烦,不想与那幅嘴脸的亲家公亲家母面对面,我脾气躁得狠,免得到那跳脚出洋相。是大哥陪着去的,就按那意思,放了串鞭炮,贾皮丘也挺配合,一个个手印按下去,欢欢喜喜的,礼成之后大哥急着回,皮丘说咱俩逛个街买身衣服去。他多的钱没有,平常开销并不拮据,嫁给他,幸福感还是挺高的。就跟大哥摆摆手,再见。
买完衣服皮丘又说给她看看婚房,珍珠对这套房子早有了几分好奇,便兴冲冲的跟他去了。楼道里皮丘亲亲热热的喊她老婆,这还是第一次听皮丘用这个称呼,心里甜甜蜜蜜,凑近了他说,大头皮丘,往后你再也逃不出我手掌心了,皮丘愉快的将她搂进怀里。
进了新房,珍珠各个房间瞄了一眼,装修虽然不算豪华,却透着股简单的雅致,从客厅窗户往外瞧,还能看到小河流过,楼层不高也不矮,光线敞亮,挺好的。尤其客厅里还有一个跟着人转的摄像头,珍珠问,这是干嘛?皮丘嘻嘻笑,方便以后照看孩子的。咦——,珍珠说,孩子的事好久远好吧。皮丘不说话,直接贴了上来。珍珠用手指了旁边的偏房,老实说是不是给你妈留的?我可告诉你我不跟她住一起哟,带孩子也不行,现在就装摄像头布局了呀,我不同意。皮丘涎了脸说,好了,知道了,又伸手过来揽。珍珠说你这又是要干啥?皮丘红着脸不说话,满脸乞求的模样。珍珠说你那猴急干啥子,反正我不都是你的未婚妻了嘛。皮丘嘟哝了嘴,我想。珍珠说我不想,你才给我十万,房子也没我名字哩。皮丘说这不权宜之计嘛,怎么可能不加?这房子就是为你置办的。珍珠心跳也快起来,看着皮丘凑近的脸躲不开,只说,我不想,今天不想。皮丘有些扫兴,闷闷不乐的走进房间里,良久,珍珠走进去,看他正闷声不响的在流泪,珍珠有些慌了神,问道,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哩。皮丘说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姐岔胡,我妈和稀泥,你还跟我斗,今天本来大家开开心心的,你何必呢。珍珠沉默了。皮丘说我还不就是没尝过味,害你这么嫌恶我,你不愿意就回去好了,我在这里安静安静。珍珠坐过去,将他头搂在怀里,你呀,我今日是真不舒服哩,我大姨妈来啦。皮丘抹了泪,早不来晚不来,就非得是今天来。珍珠说那它喊来就来也由不得我吧。皮丘不信,你说不愿意倒也算了,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拒绝我,你当我是傻子。珍珠委屈起来,我骗你有啥子用咩?皮丘恨恨的嚷,不就是二十万没给全吗,不就是钱的事吗?珍珠也生起气来,那你家那么小气还怪别人罗?你奈不何你姐奈不何你妈要拿我来出气是吧?我是十万块钱卖给你了咋的?皮丘闻言扑上来,你哥本来就把钱带回去了,咱们现在未婚夫未婚妻行个房有什么不合适?咱们受法律保护了不是?珍珠被扑倒在床动弹不得,只得边捶边喊,你干啥,你这要干啥呀?皮丘,臭皮丘。皮丘欲火焚身,褪掉了裤子,又挠起珍珠的短裙,将内裤扯下,使着劲顶,一会就扎了进去,珍珠使劲推他,哭着喊不要,你干嘛咧,皮丘,住手呀皮丘。皮丘哪里还忍得住,只管自已蠕动,你都结过婚了,下边都恁松了,还装什么清纯少女。也没几下就瘫了,又挨了珍珠一巴掌,他气势弱了下去,爬起来坐到旁边,眼见珍珠的裙子鲜红一片,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不由有些歉疚,说,对不起,珍珠,对不起。
珍珠整理好衣衫,也不说话,径自出了新房门。走到外边,越想越气,忍不住呜呜哭泣,给老妈去了个电话,妈,呜呜呜,妈,呜呜......
却是一句完整话也讲不出来。
七
珍珠的遭遇让全家都十分气愤,二哥撸起袖子喊,等我去擂那小子一顿。三哥说告到他单位去,人渣。只有大哥说,这事儿他做得确实不对,不过你还是得问问你自个儿,日子还往不往下过了,要是你对大头还有想法,舌头还有闪了牙齿的时候,哪有夫妻不吵架的,让他赔个礼道个歉也就算了,男人女人不就这么回事嘛,吵来吵去平白让人看笑话。珍珠说他今天挺让人倒胃口哩。老妈说,他就是嫌弃你,我早都讲过了,这回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日后他都能开染坊哩。珍珠又说,也没必要闹太僵了喔,让他长个记性就好。大哥说那行,既然这小子把事情提前给办了,那该给咱们的也该到位了。老妈想了想,说,就按你大哥的,跟他家好好谈,把剩余的十万块拿出来,房子写上你的名字,这事就算了了,也说明他贾家是真心实意要跟你过日子,但凡他们有一个不字,崽啊,这个家你就没必要去了。珍珠有些迟疑,大哥说好了,知道你舍不得大头,那咱们先找大头聊,回头再跟他爸他妈谈去。珍珠点点头。
给皮丘打了电话,只个把钟皮丘就骑着摩托过来了,他低着头,将新买的柚子苹果放到桌上,一声不吭。老妈气呼呼朝他喊,你要死啊,你强奸我家闺女了你晓得啵?皮丘嘴犟,不是强奸。老妈说,不是强奸不是强奸,那是什么?皮丘说我们算合法夫妻了。大哥插话,未婚夫未婚妻,不是夫妻,这是两个概念。皮丘说,好的。老妈强压了一肚子气,你回去跟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你们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该结婚发生的你也提前得到了,那你就要说话算数,把剩余的十万块赶紧送过来,房本加上俺家珍珠的名字,早点把结婚证领了,结婚酒办了。皮丘说好的。老妈说你应是应得爽快,就不晓得做不做得主。皮丘说做得主。老妈说我知道你是个老实娃儿,平素里也没胆干啥坏事儿,你咋就那样想不开。皮丘说对不起。老妈说你就非得强迫她?她都告诉你不舒服了,你还非得要?皮丘说对不起,我以为她哄人的。老妈说血都出来了,你也没停。皮丘躲躲闪闪,大哥吼道是不是?皮丘应了是的。老妈说,你也忒狠心了,她是你未来媳妇,你这样埋汰她,你不晓得这两天她下头一直不干净,你有点良心没有?皮丘说对不起。老妈越说越动情,她又哭又喊你当回事没?她推你搡你你当回事没?你就是强奸你还说不是,你这行为就是强奸,你只顾自已爽,根本没把珍珠当回事。皮丘咬紧嘴唇不吭声,大哥吼道是不是?皮丘说,是。大哥说,那你回去好好跟你爸妈讲。皮丘说,好的。
等了一天,迟迟没有皮丘的信。给皮丘打去电话,那边不吭声就挂断了,珍珠忍不住嚎啕大哭,大哥终于暴躁起来,我去,我上门去!
八
皮丘回去腆着脸跟阿娘将事情讲了,他们想要剩余的。阿娘给阿姐打电话,电话那头冷笑道,睡她家姑娘咋了?订婚的意思不就是试婚吗?十几万连睡都不能睡了?真是天大的笑话。阿娘说,反正给了结婚,提前点也不是不可以。阿姐说,娘,慢点,你先听我讲。要讲等结婚办完了论这些也合情合理,可我就是有些奇怪,你说她两个月就赶着阿弟订婚,现在订婚两天又赶着阿弟结婚,这死乞白咧的,你要说后边没啥猫腻?打死我也不信。皮丘说不至于。电话那边说,她家就看你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我听说她们这种早就探了底去了,连剧本都有。什么时候走哪一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想想,她前头结了婚咋离的?她为什么没怀孕,是刻意不怀还是怀不上?她上头三个哥哥一个也没成家,是啥子原因?皮丘说那兄弟多的本来就是为难!阿姐说,也就是你不开窍,想要她,她能嫁给你算是她的福气,还想骑阿娘头上来,也不看看自已啥子货色。皮丘说我的事你少操心,反正都是要结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要紧。电话那边气汹汹的喊,阿弟,你清醒点。钱还是小事,房子哪,阿爹阿娘半辈子积蓄可全砸进去了,怕那边还有更难听的话,阿娘按了挂号键,轻声叹口气,道,崽啊,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今天咱们要是同意给她钱,给她把房本名字加上,明天她一翻脸不认人,房子她就占了一半,到时候逼你离婚你可就人财两空了。以你爸和我的能力,这辈子是再没办法帮你供房了。皮丘说珍珠不是那样的人,怎么我俩的感情被你们诬蔑成什么样子了?阿娘说,感情,有感情她拿睡觉要胁你?你个黄花崽睡她半路婆她还赚了咧。崽啊,你仔细想想,她是不是第一天就起了心了?长得如花似玉的,跟你说一见钟情,你是掉进陷井了我的崽,皮丘心里也打起鼓来,嘴硬道,你就听我姐弄起。阿娘说姐也是为你好,坏人她做,你做净好人,你还不满意。皮丘说不过,悻悻走了。
大哥是中午两点到的,烈日晒得人头皮生疼,他在楼下将门擂得哗哗响,阿娘下去将他让进门,大头皮丘呢?阿娘说还在上班。大哥说这娃儿忒不靠谱,办个事情没回音。阿娘说,他太忙了,最近又有考试。大哥说,天大的事也没这事儿大。阿姐从里屋出来,说啥事儿比天还大了。大哥冷笑道,估计是他做不得主,不敢面对了,来个做得主的同我谈谈。阿姐说我弟向来听我的,你有啥讲就是了。大哥说那感情好,他俩讲什么还碍于情面,咱俩谈,更敞亮。可两人针尖对麦芒,越谈越远,大哥说你家皮丘就是强奸了珍珠。阿姐说别找借口讹钱。大哥说你家就是抠。阿姐说那也比骗子好。大哥说你家一点诚意也没有。阿姐说那也得看对象是谁。大哥气呼呼的喊,你就没把咱家当亲家,你把咱寻家当贼防。阿姐说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跟讨债鬼似的要吸人血哩。最后大哥说,得了,这亲家没法结了。阿姐说亲家不结也行,把钱给咱退回来。大哥说你还要脸不要,你弟弟都犯罪了你还要钱。阿姐说,犯罪,犯啥罪,不是你说犯罪就犯罪,还有公安呢,还有法院呢。大哥说,行,那你等着,我这就让珍珠告你儿子去。
九
皮丘不知道咋就走到这一步了。他确实是浑,珍珠都说姨妈来了姨妈来了,那种事是干不得的,老古话早就讲了,是要倒八辈子血霉的,现在算是应验了。大盖帽叔叔问,你叫什么名?他怯生生的答,贾皮丘。有讲究吗?那边又问。听说是取的貔貅,后来嫌字太难写,就改成皮丘了。那边说,贾皮丘,你强奸了寻珍珠。皮丘摇摇头,不是强奸。大盖帽扔过来一个U盘,看你挺老实,做的可真不是人事,这儿录像有,录音也有,你还要狡辩?听着珍珠的哭喊,临场感来了,皮丘的眼垂了下来,但还是咬紧了牙关,不是强奸,真不是,你让我见见她。大盖帽说,那得人家姑娘同意。皮丘说我见见我妈。大盖帽说,这个可以。
阿娘在对面哭泣,我哪晓得那个杀千刀的恁样狠心,说把你告就把你告了,她还录了音,还指证了录像,我就说了,她是一早就使了坏心眼儿。
皮丘问,妈,我们真的缺那十万吗?
阿娘说缺啊,谁家不缺,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皮丘苦笑道,所以你儿子连十万块钱都值不得。
阿娘说,那总得有个公平正义,而且我都说去凑了去凑了,她连一天半天的也等不及。先前还说把户名过了就同意撤案,现在又改口了,说根本不在乎钱,不在乎房子。
皮丘说知道了。
寻珍珠不肯见他,来的是她大哥。冷冰冰的看着自已,像是隔着世仇。
皮丘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总有些感情吧?
大哥说还有句话你没听过吗?至亲至疏是夫妻,她现在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皮丘说我也没怎么她呀。
大哥哼了一声,你枉废了她一番痴心,我们可给过你机会,她打你电话你直接挂了,没回。
皮丘辩解,我在上班,不方便。
后来呢?
后来忘了。
大哥冷笑,我去过你家,你姐把我轰出来,还让我们退钱。
皮丘说我姐是我姐,我是我。
大哥说后来我们也找了村干部了呀,希望息事宁人,只要答应了我们条件,把案子撤了,你们小两口还要过日子对吧?你人呢?任由你姐冲前锋,你姐怎么弄的?到我家门口打滚,在网上发小作文,上村里家家户户搞联合签名,弄得珍珠里里外外不是人,现在蓬头垢面天天把自已锁房里,饭也不吃,觉也不睡。
皮丘的泪水下来了。
大哥说,烂完了,补都补不好了。
皮丘说,你让珍珠来见我吧,我有话跟她说。
大哥吐了一口沫,呸,你俩呀,今后你走你的阳光道,她过她的独木桥,生死不相逢。说完拂袖而去,背影坚挺。
大盖帽再来的时候,皮丘说,我承认,我全都承认。大盖帽为难的说,你可得想清楚,这玩意签字画押就板上钉钉了,是一生的污点!皮丘说我知道,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走完程序,大盖帽说外面同情你的多,都为你打抱不平。皮丘微微笑了,这些他并不在乎,他想知道的是珍珠怎么样了,大盖帽摇摇头,不知道真假,不过不都在传嘛,说那女的上一回闪婚闪离,赚了几十万,你嘛,算是遇人不淑。
这......
皮丘呆呆望着警务室外头,恍惚间似乎有人婀娜的走过来,摇曳生姿。
而在那人之后,有一条白色的通道,拥杂着无数的幽幽之口,有些唇红齿白,有些淡淡龉须,有些轻言细语,还有些义愤填庸,如拍浪之势,向自已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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