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中的孩子

她看起来是“自由”的，她可以上学，可以交友，可以使用手机，似乎和我们差不多。山村有“抢婚”的风俗，尤其新年期间，是“抢婚”的高峰。女孩如果留宿在男孩家，即使她没有嫁人的意愿，大家也会默认她同意这门婚事。Di的姐姐就是被男方家这样“抢”走嫁人的，那一年她高一，童年就这样结束了。才17岁的姐姐，已经怀了二胎。在越南，女性的法定婚龄是18岁。

Di说她不会像姐姐一样，小小年纪被人“抢走”。但她还是在新年的时候，跟一个男孩走了，一夜未归。母亲到处打听她的下落，得知她没有被人贩子拐走，而是去了一个男孩家。母亲想去男孩家找，父亲不让，说父母不能干涉。第二天，男孩家就来人提亲了，而Di这时候只有 14岁半。母亲说她不反对这门亲事，但要亲自问问两个孩子的意思。而父亲已经很自然地跟男方家谈彩礼了。 母亲嘴上说尊重女儿的意见，但她其实内心希望女儿“将错就错”，不要反悔。她一方面不希望女儿早早嫁人，另一方面也不愿意女儿“出尔反尔”。Di躲到学校去，受到老师们的庇护，老师们还上门做Di父母的工作。母亲却亲自去学校带女儿回家，她觉得女儿“悔婚”，会让他们一家蒙羞。她一直埋怨着女儿的轻率，给家里带来了本来不应该产生的困扰。 Di想摆脱这个草率的“婚约”，她才14岁，不该因为一个小错误付出一生的代价。母亲教她如何委婉地拒绝，要给男孩一家面子。男孩一家坚持履行“婚约”，上门“抢新娘”。母亲不舍，却没有上前阻止，任女儿独自哭喊挣扎。而父亲则一直隐身。如果没有摄像机，男孩一家肯定把女孩绑走了，这是贫穷人家娶媳妇的方式，连哄带骗，利用女孩的无知和轻信，利用传统习俗的强大约束力把女孩死死捆住。女孩就像牛马一样的生产资料，抢回去就是自家的财产。女孩的童年早早结束，十几岁就要肩负生活的重担，为人妻，为人母。大家都习惯了，麻木了，没人觉得不妥当，不合理，甚至不合法。母亲没有阻止，尽管她也是受害者，但她没有勇气挑战习俗，她还有一个儿子，说不定她儿子也需要去别人家里“抢新娘”。 半山腰上云雾蒸腾，看不清女孩们的来路去路。

迷雾中的孩子 (2021)

8.7

2021 / 越南 / 纪录片 / 何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