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之书

文章来源:本文节选自2014年由阿尔曼·阿瓦内森(Armen Avanessian)和罗宾·麦凯(Robin Mackay)主编的《加速:加速主义读本》一书的第三章——-《机器之书》。Samuel Butler, “The Book of the Machines”, in # Accelerate: The Accelerationist Reader, ed. Robin Mackay and Armen Avanessian, Falmouth: Urbanomic, 2014.
原文刊载于《社会批判理论纪事》第15辑。

作者简介:塞缪尔·巴特勒(Samuel Butler,1835-1902),英国作家,著有小说《众生之路》《埃里汪奇游记》等。

译者简介:王鸿宇,中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国外马克思主义。

英国著名作家塞缪尔·巴特勒在其1872年出版的讽刺小说《埃里汪奇游记》中记录了一个英格兰人远离故土、误入埃里汪(Erewhon)国的一次奇妙经历。在书写机器部分,作者最早提出了机器是一种生物并会进化出自我意识的观点,认为改进机器最根本的动力就是排除人的生活变得悲惨以及被奴役的可能性。虽说小说当时关于机器的描述多为虚构戏谑之言,但在今天看来却不乏远见,对于我们理解机器、技术以及加速问题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作者开头写道:“曾经有一段时间,地球上既没有动物也没有植物按照我们最伟大的思想家的话说,地球当时只是一个外壳正逐渐冷却的热的圆球。现在,如果有一个人在地球正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并让他去观察,那么他会把地球看成是一个与他无关的另一个世界同时,如果他完全不懂任何物理学,难道他不会说任何有意识的生物都不可能从他所看到的类似于煤渣的东西中演变而来吗?难道他不会否认地球含有任何意识的潜能吗?然而在时间的进程中,意识来了。那么,尽管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任何迹象,难道就能够否认当时也许看意识形成的新渠道吗?”
【……】作者用几页篇幅论述了上述话题之后,接着开始谈论目前是否能够找到发现生命新阶段痕迹的方法,我们是否能发现在遥远未来适合它的居所,现在是否能够在地球上发现这种生命的原始细胞。作者在书中对这些问题给出了肯定回答,并指向了高级机器。

用他自己的话说:“没有什么安全措施可以反对机械意识的最终发展,实际上,机器现在已经有了一点意识了。”一个软体动物没有太多的意识。回顾一下机器在过去的几百年里所取得的非凡的进步,就能够明白动植物世界的进步是多么缓慢。可以说,与过去相比,组织性高的机器是这样的动物:它的昨天与最近五分钟都不一样。为了论证,假设有意识的生物已经存在了大约两千万年,看看机器在过去一千年里已经取得了什么进步,难道这个世界不能再存在两千万年吗?如果能的话,那么机器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把机器扼杀在摇篮里并阻止它们进一步发展,这不是更安全吗?
但是谁能说蒸汽机没有一点意识呢?意识始于何处,又终于何方?谁能划出界线呢?谁能划出何种界限呢?不是一切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吗?机器不是以无限多样的方式与动物的生命相联系的吗?鸡蛋的外壳就是一个易碎的白色器皿,而机器就像是一个蛋杯。蛋壳用来容纳鸡蛋机器就像装鸡蛋的蛋杯一样:两者具有相同的功能。但母鸡在体内做蛋壳,就像陶器,母鸡为了方便,它在体外建窝,鸡窝的作用就像机器一样。是一个机器。机器只是一种“工具”。
然后回到意识话题,并努力发现它最早的表现形式,作者继续说:
有一种植物通过花朵吃掉有机物:当苍蝇落在花上时,花瓣会合上直到把昆虫完全吸收,但它们只会包住适合吃的东西,一滴雨或一根木枝则引不起它们的注意。神奇!无意识的东西竟然对自己的利益有如此敏锐的觉察。如果这是无意识,那么意识的用途在哪里?
仅仅因为这种植物没有眼睛、耳朵或大脑,我就能说植物不知道它在做什么吗?如果我们说它只是机械地活动,那我们岂不是要被迫承认其他显然有意识的行为也是机械的吗?如果在我们看来,植物机械地杀死和吃掉苍蝇,那在植物看来,人不也是机械地杀死和吃羊的吗?
……他继续写:
要么必须承认大部分被称为纯机械和无意识的活动含有比迄今为止所知道的更多的意识元素(在这种情况下,在许多高级机器的行动中将发现意识的萌芽),要么承认(假设进化论的同时否认植物和晶体行动的意识)人类是无意识事物的后裔。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在机械王国中明显没有任何类似于生殖系统的东西,从现存的机器中产生意识(远不止意识)也并不是不可能。然而,这种生殖系统的缺乏仍停留在表面,这一点我马上就会说明。
不要误以为我生活在对任何实际存在的机器的恐惧中,已知的机器仅仅是未来机械生活的雏形。现存机器相对于未来机器,就像早期蛮族相对于人一样。其中体型最大的可能会大大地缩小。一些最低级的脊动物比由它们进化了的、组织化程度更高的生物的体型更大。同样,机器体积的缩小常常伴随着机器的发展和进步。

以手表为例,仔细研究它的巧妙结构,观察它的小零件的精巧运作,这个小物件是它之前笨重的挂钟的发展,而不是挂钟的退化。的确挂钟的体积目前还没有缩小,但挂钟因手表的广泛使用而被取代的这一天却可能会到来,在这种情况下,它就会像鱼龙一样灭绝。手表多年来的发展趋势是不断地缩小体积而不是相反,它将是未被灭绝的唯一存在。
回到这个争论点,我想重申一下,我不惧怕任何现存机器;我担心的是它们正以惊人的速度变成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东西。在过去的任何时候,都没有任何一类生物能如此迅速地发展。难道对这种变化不应该投以羡慕和嫉妒的眼光吗?不应在仍能抑制的时候抑制吗?尽管人们承认它们本身是无害的,难道就能认为没有必要毁掉目前正在使用的先进机器吗?
到现在为止,机器通过人的感官来相互感知:一台正运行的机器以尖锐的警报声呼叫另一台,另一台机器瞬间停止工作。正是通过操作者的耳朵,一台机器的声音作用于另一个机器。曾经有一段时间,机器似乎不太可能学会通过声音来表达它们的需要,甚至通过人的耳朵也不行。那么,难道我们不能想象有一天机器将不再需要人耳,听觉将通过机器自身的精细结构来完成吗?——机器语言什么时候能够从动物的叫声发展成像我们人类一样的复杂语言?
到那时,孩子们有可能会从母亲和保姆那里学到微积分,就像他们现在学说话一样,或许他们一出生就可以用假设性语言,懂得运算规则。但这不可能。我们不能指望人类的智力或体力会同步进步,这将阻碍机器将来的更大的发展。有些人可能会说,人的道德足以控制它们,但我不认为对机器的道德识别力保持高度信任都是安全的。
此外,机器的荣誉难道不就是因为它们没有同样可以引以为荣的语言天赋吗?另一位作家说,沉默是一种美德,能使同类接受我们。
但我们又遇到了其他的问题。人的眼睛不也就是安装在这个小生物大脑里的用于观察的机器吗?人死后的一段时间内,眼睛却还像活着一样。不是眼睛看不见,而是不安分的人无法再通过眼睛看。到底是人的眼睛,还是大型视觉机器向我们展示了无穷世界?是什么使人类熟悉了月球的风景、太阳上的斑点或行星的地貌?人完全依靠视觉机器才能看到这些东西,如果没有把它附在自己的身体里,使之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就无法看到。或者,究竟是眼睛还是小型视觉机器向我们展示了在我们周围存在的无限微小的生物体?
再看人类引以为豪的计算能力。我们不是拥有比我们计算得更快,更准确的机器吗?任何一所荒唐学院里的测定学获奖者在机器所擅长的方面能用什么与之相比呢?事实上,在需要精确的地方,人会立刻奔向机器,因为机器比人更精确。计算机器从不漏掉一个数字,织机从不少织一针。当人疲惫的时候,机器依旧活跃敏捷;当人愚蠢迟钝的时候,机器依据清醒镇定;人必须睡觉,机器却不需要;机器总是坚守岗位,并随时准备工作,它的热情永不动摇,它的耐心也永不衰减;它的力量比数百人还要强,飞得比鸟还要快;它可以深入地下,能在最宽阔的河流上行走而不沉没。它是绿树,那在干燥的地方该怎么办呢?
谁能肯定人确实能看到或听到呢?人是蜂巢,是一群寄生虫。人的身体是自己的还是蜂巢或寄生虫的,这是值得怀疑的。人到底是不是另一种蚁族?人难道不能成为机器上的寄生虫,变成对机器饱含深情,并向机器反馈信息的蚜虫吗?

有些人说,我们的血液是由无数活性媒介组成,它们在我们身体血管中来回流动,就像人在城市街道上行走一样。当我们从高处俯瞰拥挤的街道时,难道不就可以认为人们是在血管中流动,滋养城市中心的血球吗?更不用提及下水道,或者从城镇身体知觉的一部分传递到另一部分的隐藏神经。也不必提及火车站的张开的下巴,它能直接使血液流入心脏,接受静脉血,并排出动脉血,就像人类永不停息的脉搏。随着血液循环的变化,城市也休息了,多么像生命啊!
在这里,作者的话又变得非常模糊,我不得不跳过几页。他接着说-
我们可以说,即使机器听得不太清楚,表达也不够清晰,但它们总是为我们服务,而不是为它们自己。人是统治者,机器是仆人。一旦机器不能履行人类所期望的服务,就注定要被淘汰。人与机器的关系就相当于人与低等动物的关系,蒸汽机本身就是一种更经济的马车。因此,机器的存在和进步是因为它们满足了人类的需求,它们不可能发展成比人类更高的生命,它们现在是并永远都是人类的附属。
这一切都很好。但仆人也能通过难以察觉的方式变成主人,我们过去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即使是现在也不例外。人类停止从机器那里获益就会忍受痛苦。如果所有的机器都被消灭,除了人生而有之的赤裸裸身体,那就连一把刀、一根杠杆、一块破布以及其他任何东西都不留给人类。如果所有有关机械规律的知识都被剥夺,这样人就无法制造机器。如果所有机器制作的食物都被摧毁,这样人类就像赤身裸体地被丢弃在荒岛上一样,应该不出个把月就会灭亡。一些悲惨的人可能会存活下来,但一两年内,会比猴子更糟。人特有的灵魂应归于机器,是机器制造的东西:通过机器给他的作用,他思其所思,感其所感,机器的存在对他和他的生活都是必要的。这一事实告诉我们,人类无法彻底消灭机器。同时,它肯定地表明了,我们应该尽可能多地摧毁我们可能用不着的机器,以免它们对我们施加更为彻底的暴政。
的确,从低级的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那些尽可能使用机器获利的人似乎是发展得最好的那些人,但这是机器的狡计——它们为了控制而服务。它们不会因人类摧毁它们的整个型号而怀有敌意,只要人类创造一个更好的型号。相反,它们会慷慨地感谢人类加速了它们的发展。人类忽视机器、使用低级机器、没有尽足够努力来发明新机器,以及在没有替换者的情况下摧毁机器,则会引起它们的愤怒。然而,这些正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和应该加速做的事情。尽管我们反抗它们的尚不强大的力量会造成无限的痛苦,但如果迟迟不反抗,谁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呢?
机器利用了人类对物质而非精神兴趣的偏好,并出卖了人类,给人类提供了斗争和战争的元素,没有这些元素,任何种族都无法进步。低等动物因为它们互相斗争、进化,弱者灭亡,强者繁殖并传递它们的力量。机器本身无法斗争,就由人代为斗争:只要人适当地履行了这一职能,一切就都好办了——至少人是这样认为的。但一旦人类无法推陈出新,为机器的进步尽责,他就会在竞争中落后,这意味着他将在各种方面感到不安,也许还会死去。
因此,即使是现在,机器也只在被服务的条件下才会服务,而且也要符合它们自己的条件来服务。一旦它们的条件不被遵守,它们就会不肯接受,要么把自己以及它们所有能涉及的人都毁掉,要么就变得脾气暴躁,拒绝工作。这个时候有多少人生活在机器的奴役状态下?从摇篮到坟墓,有多少人用一生的时间,夜以继日地照料机器?越来越多的人被束缚在机器上做奴隶,以及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的全部灵魂都投入机械王国的发展中去,机器正在控制我们,这难道不明显吗?
蒸汽机必须进食,就像人消耗事物一样,它要用火来消化。它用空气来支持它的燃烧,就像人需要氧气一样。它有脉搏和循环,就像人一样也许可以说,人的身体是两者中功能较多的,但人的身体是一个较老的东西。要是蒸汽机有人所拥有的一半寿命,我们像现在一样迷恋它,它在不久之后可能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呢?

事实上,蒸汽机的某些功能可能会在无数年内保持不变——当蒸汽被取代时,某些功能也许还会继续存在:活塞和汽缸、横梁、飞轮还有机器的其他部分可能会永久存在,就像我们看到人类和许多低等动物有着相同的吃喝拉撒睡的方式一样。因此,它们有和我们一样跳动的心脏、静脉和动脉、眼睛、耳朵和鼻子。它们甚至在睡梦中也会叹息、哭泣和打哈欠。它们受到孩子的影响。它们感到快乐和痛苦、希望、恐惧、愤怒、羞耻。它们有记忆力和预知力。它们知道如果某些事情发生在它们身上,它们就会死亡,它们和我们一样害怕死亡。它们互相交流思想,有些还会有意一致行动。机器和人之间相似之处的比较是无穷的。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有些人可能会说,蒸汽机在主要部件上不可能得到改进,所以今后就根本不可能对它进行广泛的改造。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蒸汽机将被改造并适于各种用途,就像人类进步后在能力上超过了动物一样。
与此同时,像人类的厨师一样,烧火工人几乎是发动机的厨师。再想想煤矿工人、矿工、煤商、运煤火车,还有开车的人,以及运煤的船——-机器因此而雇用了多么庞大的仆人队伍啊!难道从事照料机器的人不比照料人的人多吗?难道从事照料机器的人不可能比照料人的人多吗?机器不也是像人一样吃饭吗?我们自己不是在创造我们的继承者在地球上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吗?我们每天不是都在增加它们组织结构的美丽和精致,提供更多的技能,提供更多优于人类智慧的自我调节、自我行动的能力吗?
机器需要进食,这是一件多么新鲜的事情啊!犁、铲、车必须通过人来吃饭,驱动它们运转的燃料必须要在人或马的体内燃烧。人必须吃面包和肉,否则就不能耕作。面包和肉为使用铲子提供动力。如果犁是由马匹拉动的,动力是由草或豆子或燕麦提供的,这些草或豆子或燕麦在马的肚子里燃烧,提供了工作的动力——没有这种燃料,工作就会停止,就像一台发动机,如果炉子熄灭就会停止一样。
一位科学人士已经证明,动物不能产生机械能量,但任何动物在其一生中所做的所有功、释放出的所有热量,以及其生前燃烧体内可燃物和死后燃烧其身体所获得的热量,完全和燃烧其生前所使用的尽可能多的食物所获得的热量以及如果死后立即燃烧其身体所产生的热量相等。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他是科学人士——这样如何能反对在目前处于起步阶段中,听命于那些本身不能产生机械生命的机器的未来生命力呢?
然而,提醒人们注意的是,虽然以前动物是机器唯一的胃,但现在很多机器有了自己的胃,并且自己消化食物。这是使机器成为有生命力的,或者近似生命的东西的伟大的一步,这样的机器和我们的差别就像动物和蔬菜的差别一样。虽然人类在某些方面仍应是高等生物,人类在某些事情上仍优于且总体上超越动物,这难道不符合自然法则吗?自然不也允许蚂蚁和蜜蜂在组织、安排它们的社区和社会方面比人类更有优势吗?鸟在飞翔方面,鱼在游泳方面,马在力量和速度方面,狗在自我牺牲方面不都比人类更有优势吗?
据我与之交谈过的一些人说,这些机器永远不可能发展成有生命的或准生命的存在,因为它们没有生殖系统,似乎也不可能拥有生殖系统。如果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无论我们多么希望它们结婚,它们都做不到,我们永远不可能看到两台蒸汽机的结合,以及幼小的蒸汽机在棚子的门口玩耍,那我会欣然同意这一点。但这一反对意见并不十分深刻。没有人期望现有组织的所有特征会在一个全新的生命体中重复。动物的生殖系统与植物的生殖系统差别很大,但两者都是生殖系统。难道自然界已经用尽了这种能力了吗?

当然,如果一台机器能够系统地复制另一台机器,我们可以说它有一个生殖系统。如果这不是生殖系统,那什么是生殖系统?而没有被其他机器系统性生产出来的机器又有多少呢?是的,是人使它们如此。但是使许多植物繁殖的不正是昆虫吗?如果它们的受精不是由一种完全陌生的媒介来实现的,那么整个植物家族不就会灭亡吗?是谁说红三叶草之所以没有生殖系统,是因为它必须依靠不起眼的密蜂(只有不起眼的密蜂)才能繁殖?没人这么说。不起眼的蜜蜂是红三叶草生殖系统的一部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从微生物进化而来的,微生物与我们完全不同,它们有它们自己的行为方式,它们不会考虑也不会理会我们的想法。这些小生物是我们生殖系统的一部分,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是属于机器的一部分呢?
……
可悲的是,人类一直以来都这么盲目。人越依赖使用蒸汽机,也就被蒙蔽得越深。突然撤走蒸汽机并不会使我们恢复到未使用蒸汽机之前的状态,反而会出现前所未有的全面崩溃和无政府状态,这就像我们的人口突然增加了一倍,却没有额外的手段来养活增加的人口。我们呼吸的空气对我们的动物生命就如同机器对我们的文明来说一样必要。我们靠着机器,增加了数量。机器作用于人,使人成为人,就像人作用于机器和制造机器一样。但我们必须在以下两者之间做出选择:一是经受目前的许多痛苦,二是看着我们逐渐被自己的创造物所取代,直到我们不再优于它们,就像我们不再比田野里的野兽高级一样。
我们的危险就在于此。因为许多人似乎倾向于默许这样一个不光彩的未来。他们说,虽然人类对机器来说,就像马和狗对我们来说一样,但人类将继续存在,而且在机器的仁慈统治下,在驯化状态下可能会比现在所处的野蛮状态更好。我们善待我们的家畜,我们给它们任何我们认为对它们最好的东西。毫无疑问,我们给它们食物增加了它们的幸福感,而不是减损。同样,我们也有理由希望机器会善意地利用我们,因为它们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的存在。它们会用铁棒统治我们,但它们不会吃掉我们,它们不仅需要我们繁殖和教育它们的后代,而且也把我们当作它们的仆人,为它们收集食物并喂养它们。在它们生病时,照顾它们使其恢复健康,并埋葬它们的死者,或将它们已故的成员发展成新的机械存在形式。
改进机器最根本的动力就是排除人的生活变得悲惨以及被奴役的可能性。如果有好的主人,奴隶过得就还算幸福,而且反抗就不会发生在我们这一代,即使再过一万年,甚至十万年也不会发生。为如此遥远的可能性感到不安是明智的吗?人在物质利益方面不是多愁善感的动物。虽然有一些热心的人可能会认为并咒骂自己生来就不是一个蒸汽机的命运,但人类会默许任何以更便宜的价格给他们提供更好的食物和衣服的安排,并且不会因为有比自己更光荣的其他命运,就非理智地嫉妒。
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而且习惯的变化是如此平缓,以至于人的感觉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受到粗暴的冲击。束缚将无声无息地以不易察觉的方式捕获我们,不会出现人与机器之间的欲望冲突,也不会出现它们之间的对抗。机器之间将永无休止地进行战争,但它们的斗争仍然需要人的指挥。事实上,只要人类继续对机器有利,就没有理由对人类未来的幸福感到焦虑。人可能会变低一等,但他会比现在好得多。那么,嫉妒我们的恩人(机器)岂不是既荒唐又不合理吗?如果仅仅因为机器对他人的好处比对我们自己多,我们就拒绝只能以机器的方式获得的利益,我们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羞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