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耘生命》——《又一年》

电影《又一年》总是让我想到一首诗《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叶芝的诗，很美的诗，叶芝讲的是爱情，而《又一年》讲的是人生。 当你老了，处在生命的冬季，白雪皑皑，白发苍苍，青春不再，岁月流觞。到那时，我们的生命还剩下些什么？我们的生命还可以坚守住什么？ 电影一开始便发出了灵魂的一击。心理咨询师盖瑞给一位焦虑不安的、有睡眠障碍的女士看病时，问她有什么方式可以提高自己的幸福指数，那位女士略有所思又略显悲哀地回答说“a different life”(截然不同的一生。 这是我一直所恐惧担忧的，这是我深深引以为戒的。每每想起这个情节，都会觉得有一种来自于生命深处的紧迫感，既往所有的辛苦探求、谨慎小心、努力拼搏都是为了这个目的，避免这个结果——到了生命的暮年却悔恨懊恼自己的一生，面对着眼前的焦虑、残破、混乱发现能拯救自己的只有截然不同的一生，而更残酷的是，人生无法重来。 汤姆和盖瑞夫妇是全片的核心也是整部电影的稳定剂。他们有着几十年如一日相伴相亲的婚姻，有着自己热爱又能体现生命价值的工作，有一座布置的十分温馨的大房子，不时接纳着远远近近的亲友，有一个懂事自立的儿子，虽然没有住在一起却时常来探望他们，还有置办的可爱的农田让他们劳动放松、春种秋收。 相比之下他们的朋友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第一个出场的是麦瑞，倚仗着年轻时遗留下来的少的可怜的风韵，却一次次被现实摧残的焦头烂额。 “我买不起车，也没钱度假” “以我这个年纪难道不该有自己的房子吗” “我的脸蛋总是和我作对” ...... 和几十年前的生活方式一样，麦瑞经常定外卖，通宵熬夜看电影，常常以“漂亮女孩”自诩，并期待以艳遇来物色优质男人。和几十年前不同的是，岁月正在逐渐抛弃她，眼角遮不住的皱纹，毫无累积的人生，与年龄不相匹配的心智，无一不暴露着她的窘境。 麦瑞买了辆二手车，在朋友聚会上，大家问她发动机的马力多大，她用手吃力地笔画“大概这么大”朋友们惊讶的面面相觑。几十年过去了，麦瑞的头脑和知识竟没有丝毫长进，真是令人感到悲哀。

第二个出场的是汤姆的好友肯，一个动辄就说起当年如何如何的、热爱“酒吧文化”的老单身汉。可他狂热的时代已经过去，彼时已明显感觉出他的力不从心。 “年轻人，年轻人，一切都是为年轻人准备的”肯抱怨着，“我没有遇到对的人，纠结于一成不变的日子里”。 在汤姆夫妇举办的聚会上肯向单身的麦瑞示好，可麦瑞看着他肥腻蹒跚的步态一脸嫌弃。 盖瑞解释说“他年轻时可是个帅哥”——岁月终究谁也没有绕过，鲜美的皮相、潇洒的青春终会过去，生命也终会露出他的凌厉之姿。很遗憾，暮年的肯只收获了臃肿的身材和堪忧的健康，当然，还有对生命无尽的感叹。 ...... 《又一年》是朴素到尘埃里的电影，它没有俊男靓女，没有那种大荧幕所钟爱的名模式的面庞，有的只是一群白发苍苍、走向人生暮年的老人，却让我们看到不同的价值取舍、不同的生命活法所造就的不同的人生之冬。 有的人依然优雅，并将继续优雅从容的老去，有的人混乱焦躁，被青春与时代抛弃，有的人在追忆往事中感慨岁月的无情、年华的老去，有的人错愕惊讶，无奈的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审判。 我太喜欢看汤姆系着围裙为一家准备晚餐的情景，喜欢看麦瑞拿着喷壶给家里的花花草草浇水，这些微小的细节是他们生命态度的体现——踏实耕耘、稳重收获、欢喜自然。喜欢看他们一家三口在田间劳作、休憩与闲谈，不是为了草草的应付生存，而是对生命与生活最真挚的爱恋。喜欢看麦瑞坐在梳妆台前——那张脸并不年轻，头发也已花白，但她却依旧那么迷人，并不是有人不会老，只是他们老去的更优雅、更从容。 《又一年》没有波澜起伏的剧情，它舒缓的就像它的配乐一样，那么深情而婉转，不急不缓地呈现、真实的呈现，全片分为春、夏、秋、冬四个部分，并在其中巧妙的贯穿出生与死亡，让我们彻悟生命的真谛。 在《又一年》的冬季，汤姆的嫂嫂离世。汤姆夫妇帮忙料理了丧事。葬礼刚结束，侄子就责骂父亲，驱赶亲友，令场面十分尴尬。我们可以看出汤姆哥哥罗尼家庭责任的缺失和对儿子教育的失职。我们也可以想象那位离世的老夫人生前日子的艰辛，没有责任感的丈夫，更加没有责任感且叛逆的儿子... 我们都以为人生很长，会惊涛骇浪，会血雨腥风，然而并没有，人生不过是one year,another year,一年又一年。 我们都以为来年会更好，然而也没有，生命如同自动扶梯驱赶着我们前行，不论你是否准备好，不论你是否愿意。 我们以为每一次的放纵、偷懒、忽略、任性都无伤大雅和不值一提，却不知道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累积效应的加持下，我们的人生早已发生了天壤之别。 其实，问题在我们自己。如果我们的灵魂高度没有提升，我们的思维方式没有转变，我们的认知、行为没有向更有益于人生的方向趋近，那么未来也只会和现在一样，我们不过在一年又一年中蹉跎了岁月、浪费了时光，并且在一年又一年中老去而不自知。 或许人人生而不同，条件不同，环境不同，时代不同，时机不同，但我们每个人都有上苍赐予的生命这方充满希望和无限潜能的空白的土地，供你体验、经历、开垦、耕耘，供你消遣、娱乐、探索、追寻。你可以选择种瓜果飘香，也可以选择种芳草怡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于嬉笑间荒废它，浑浑噩噩一生。 或许是我们将生命本身想象的过于玄妙、过于高深莫测，其实生命不过就是你播种什么，你收获什么。 当年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倦坐在炉边，你将以何种方式回想自己的一生？以欣喜，以感动？还是以悔恨、以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