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磁共振
昨天医生对我的右脚初步判断是韧带损伤,开了单子预约了今天的核磁共振。
周末的早晨却如平日一般车满为患。早高峰是一个我听过无数次、也在新闻里看过无数次的词语,但亲身经历的时候我才明白这半个小时的行驶究竟如何危机四伏。变道不打转向灯的汽车,闯红灯的行人,为了超车而开进自行车道。还有一条路大概是前面几辆临时想要变道却失败的汽车左插右插,结果后面的车跟着硬是排出三列。都想赶时间,结果却是为了一时的心急而付出更多的等待。父亲一边开车一边破口大骂,我提醒了几次他也依然我行我素。郑钦文说自己比赛时会心急脱口而出优美的中国话,陈清晨在比赛时的激情粗口也经常被网友戏称是C语言。可脏话就是脏话,如果说它“优美”那多半是因为隔着屏幕那样的遥远,当身边坐着一个人不断地输出污言秽语,即便他是我父亲我也必须制止,太污染了。
这一天的伤害在核磁共振的房间里达到高潮。与常规躺卧方向不同,因为我是右脚做检查,因此是头朝外,上半身的金属物品比如眼睛和带有金属扣的腰带也不用取下。后来证明这是一个十分错误的建议。即便活动检查床只推到腰部,强大的磁场还是吸引得腰带像返航的太空舱一样强烈地想要飞进磁体系统。我像是勒住一匹即将脱缰的野马般,而巨大的吸入感让我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拦腰截断。记得《X战警2》里魔形女为了解决关进地牢的万磁王,提前给一个保安灌下富含金属的饮料,保安接近塑料监狱里的老万时后者立刻感知到对方体内的金属,活生生地用自己的超能力将保安体内的金属吸引出来帮助自己逃出生天。躺在检查床上的我在这一刻似乎都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如热海翻腾,像那个保安一样随时可能血管爆裂。抬头望天,在网状天花板装饰中有一个长方形的灯源,上面铺了一幅蓝天的摄影作品,蓝得那么饱满,仿佛每一个像素都以严谨的数学形式紧密地排列组合好,但我从没见过如此虚假的蓝天,比楚门的世界里那片天还虚假,我一点也不能在和它的对视中获得丝毫平静,反而加深了我的焦虑紧张,越凝视它我越无法自拔地想着头顶的蓝天是如何可以被制造和生产。在这片洁白与蓝天之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与周围的磁场化作一片原野,原子核开出怒放的鲜花。
核磁共振仪发出的声音也让我惊骇。进入后需要戴好降噪耳机,后边几次操作时它都发出不同音色的连续的嚎叫,像是废弃矿井或者漆黑隧道里绝望的呼喊,召唤探险者踏入没有尽头的深渊。我后来和朋友交流时她以为是什么当代艺术装置的声音。是啊,我说只需要稍微编辑一下当作背景音,配上一个墙面循环雪花噪音和某个dictateur头像的老式电视机,未尝不是一个重现政治幽灵的装置。很难想象如果是头朝内被推进去,会是一种怎样的幽闭!
二十分钟后结束了,机器停了,声音消失了,花都死了,我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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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林獐 赞了这篇日记 2024-03-31 00: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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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henpoldi 赞了这篇日记 2024-03-30 23:5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