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凤凰山
四月初的陕北,高原雄峙,大河奔涌,春意盎然,生机勃勃,恰逢清明,带着孩子回乡祭祖,顺路游览神往已久的凤凰山。古代文人春天的时候最喜欢干三件事,登高、烧香与看海,身居内陆,平常偶尔能看一看河也是奢望,如果能把三件事都攒在一起干了,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凤凰山坐落在神木南部万镇强家峁村,山头向南倾出,如展翅欲飞的凤凰,延伸至黄河边上,山上建有庙宇,唐代于半山腰开凿石窟两座,内有藻井和造像。相传有凤凰落于此山,我倒是更倾向于是褐马鸡落在了山头,毕竟此处离山西庞泉沟并不远,生态环境还未恶化的时候,有土生土长的褐马鸡也未可知。
黄土高原缺水,能生长在一条大河边上,日子过的就不会饥荒,黄河顺着晋陕大峡谷而下,两岸高山林立,怪石嶙峋,常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很多崖壁上被雕琢出如同天书般的文字。天灾、水灾与人祸千百年来循环往复,人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长大,心里总要有信仰才能活下去,黄河神木市段从北至南依次建有西津寺、天台山、娘娘庙、凤凰山等远近闻名的庙宇群,小点的不知名的龙王庙、关公庙、佛殿、观音庙等散落在各个村落,敬神畏天的风气由此可见一斑。
我小时候生长的村落在黄土高原腹地,离黄河边大概有四十多里山路,每年的三月三凤凰山庙会,十里八乡的农人聚集而来,赶会听戏,买卖交易,好不热闹,父辈们聊起凤凰山赶会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凤凰山赶会唱戏,唱的是晋剧和二人转,这个剧种流行于陕北、内蒙中部和山西北部,凤凰山的戏台建在半山腰处,坐南朝北,戏唱给山上供奉的娘娘、玉皇、天王等一众神仙听,农人们沾着神仙的光,听听戏,见见老乡,买点日杂用品,一来一回几十里山路也不觉得有多远有多累。
我们沿着路牌的指引驱车上到戏台前的小广场,下车后抬头就看到了数百个台阶自下而上直插天际,儿子看着高耸的台阶就犯怵,我鼓励他战胜恐惧,一鼓作气征服它,儿子在前,我护在后边,拾阶而上,越往上走,台阶越陡,临近山门处的台阶近乎垂直的九十度,儿子抓着栏杆一步一步向上挪,台阶的正中央长了一棵臭椿树,光秃秃地没有一点叶子,春的气息并没有唤醒它,爬过最惊险的那三四十个台阶,就到达了山门处。转身远眺,缓缓流淌的黄河就在脚下,河面宽阔,河水清澈,泛着淡淡的绿光,两岸群山对立,沟壑万千,青松翠柏点缀在光秃秃的石林间,沿黄公路如同一条丝带蜿蜒缠绕在山腰处,山风和鸣,天地壮阔。


穿山门而过,沿阶而上,东西各修一亭,东边亭下挂大钟一口,西亭置大鼓一面,儿子用木棍随意地敲打着,钟声清脆,我拿过木棍教儿子横着用撞击的方式撞钟,钟声变换,厚重悠长,响彻云霄。再往上爬就到了山顶的平缓处,正殿祖师庙和玉皇阁南北排列,香炉中有未燃尽的线香,儿子一进一出,走马观花地看完了两个庙宇,顺着庙后的台阶一路向北,穿后山门而出,来到了供游人休息的廊亭里坐了下来。

下午的日头正好,我和爱人坐在石头上,晒着暖洋洋的春日,儿子捡拾大小不一的石块,一个一个的扔向西边的山沟里,暖风依依,春日迟迟。面前的黄河水日夜不停地流淌,一刻也不曾停歇,山间的草木年复一年地生长,见证了无数烧香拜神的游客,黄土地上人一代代老去,口口相传着属于这座山的故事。

我登了高,进了庙,望了河,集齐了丐版古代文人“三雅好”,算得美事一桩。在山上待到日头开始西下,带着妻儿沿着盘山公路步行而下,驱车从沿黄公路往回赶,路过西豆峪村,儿子喊着要到黄河边上耍水,靠边停车,步行至黄河边。从凤凰山上望黄河,水面如镜,听不到一点点的水声,一到黄河边上,看到的和听到的是另一番景象,河面上波涛阵阵,发出如歌如泣的呜咽声。年少不知山高水长,岁月静好,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再登山看河,听风沐雨,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返程路上,车堵得一塌糊涂,心里却无比的敞亮,我挚爱着黄河边上的黄土地,山也罢,土也罢,树也罢,草也罢,人也罢,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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