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蜂的新王朝,大蜜蜂的旅途|版纳行记06
2月26日上午 绿石林
绿石林是版纳植物园东部的一个景区,需要从西区坐电瓶车前往。这一带有着罕见的石灰岩森林植被,回想起来觉得当时应该仔细观察一下植物,看看它们如何在贫瘠的岩石地貌生长。只是当时我的心思全在昆虫上面,偶尔看看鸟。
离入口不远的岩壁上,伸出一个喇叭形的小口,薄薄的蜡质边缘向外翻卷,洞口虫头攒动,这是无刺蜂的巢。后来我查询相关资料,从巢口的形状判断,可能是顶无刺蜂。

和常见的蜜蜂相比,无刺蜂个头更小。它们主要分布在热带到亚热带地区,尾针退化,不会蛰人。版纳园的王丽兰老师说:“无刺蜂的蜂蜜有酸味,在云南市场上叫酸蜂蜜。采集蜂蜜的过程会破坏无刺蜂的巢,所以大家看到酸蜂蜜不要买。”
距离无刺蜂的巢不远处的石壁上,一只异腹胡蜂正在筑巢,刚刚建好几个巢室。这是蜂群的初代女王。我们看了一会儿,感觉在见证一个王朝的诞生。

绿石林的步道走起来很舒适,标志牌上还介绍了无痕山野的理念。众人再次拉开一条长长的队伍,三蝶纪和小胖前后跑来跑去,辨认虫子。呼叫老师的声音此起彼伏,小胖应接不暇,自嘲说:“耳朵不好,听不到你们叫我。”
半路上,我对旁边的人念叨了一句:“这个季节有叶䗛吗?”
十米开外的小胖立刻回答:“有的!”
自从出发时起,小胖就念叨着要找叶䗛。叶䗛爱吃番龙眼的叶子,晚上活动的时候也许还能看见,但白天隐蔽起来,就和叶子一模一样。“也许我们一路上已经路过了十几只叶䗛呢!”小胖说。
小胖告诉我们哪些叶子上有被叶䗛啃过的痕迹,我只能看出是叶片尖端的一些缺口。识别昆虫活动痕迹是很强大的技能,需要非常熟悉附近有哪些昆虫,以及它们如何与各种植物互动。这种能力很难自学,只能多跟着老师们积累实地观察经验了。
这天上午还看了些别的怪东西。首先是室内理论课讲过的云南兼食瓢虫,成虫只有半颗绿豆大小,却有着非常可爱的花纹,像小小的糖果。场外家属CR评论:“你看它背上写着‘北大’。”

云南兼食瓢虫的名字来自于它们的分布地区和食性:幼虫捕食蚜虫,成虫取食植物。从消化和代谢的角度看来 ,这种转变实在是不可思议。
以及更多的怪东西:


直到离开绿石林,我们还是没有见到叶䗛。我说:“应该准备一个标本,快结束的时候往边上一放——”
小胖很严肃地说:“不敢不敢,国二呢!所有的叶䗛都是国二!不能抓来做标本的!”
下午 百花园
百花园的小灌木也是刷虫的好地方。最近螳螂大量孵化,只要留心就能看到不少极小的螳螂,小胖鉴定大部分都是眼斑螳(Creobroter sp.)。眼斑螳的成虫长相很特别,翅膀上的图案像个卡通笑脸,可惜这次我没有见到。


三蝶纪带我们去看一棵巨大的木棉树,上面挂着十几个半圆形的蜂巢,它们属于大蜜蜂(Apis dorsata)。有的蜂巢熙熙攘攘,虫丁兴旺,有的似乎已经废弃了一段时间,形状残缺不全。

大蜜蜂有季节性迁飞的习性。查询资料的时候,我找到了三蝶纪的一篇文章:
和版纳植物园研究传粉昆虫的彭艳琼老师聊起木棉树上的黄色大蜜蜂,她告诉我,我们看到的这些黄色大蜜蜂是今年农历2月2龙抬头那天回来的。去年的蜂是7-8月陆续向南飞走的,飞去了泰国的森林。 听彭老师介绍才知道,每年迁回来的黄色大蜜蜂并不是去年飞走的那一批。可是,新一代的黄色大蜜蜂仍然记得版纳植物园的那些木棉树,把新的巢筑在了那个范围。
《昆虫家谱》中也写道:
(大蜜蜂)一般活动于海拔2500米左右,有迁徙的习性,5-8月在林中高大乔木上筑巢,9月后迁徙到较低海拔河谷岩石处储蜜越冬,筑巢在离地10 m以上处。
大蜜蜂究竟怎么迁飞?为什么总能回到固定的巢址?这些问题都还没有答案。我想,从工蜂的寿命看来,大概没有工蜂可以活着经历两次迁徙,它们成虫后只能活一个月到半年,取决于季节和物种。一代一代的大蜜蜂接力完成这漫长的迁徙,真是不可思议。
我用望远镜看着忙忙碌碌的大蜜蜂,心想 ,我还没去过泰国呢。我去过的地方不多,大部分时候都窝在城市里朝九晚五地写稿,是四处迁徙的大蜜蜂、鸟类和朋友们把世界带到我眼前。

夜晚 灯诱
作为一个非常业余的、对昆虫还有一丝害怕的观虫选手,我有好几件一直想做又不太敢做的事情:灯诱;摇树;筛落叶;玩干漏斗。对这天的灯诱活动,我是非常期待的。
我对灯诱最初的印象,来自法国电影《蝴蝶》。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蝴蝶》里要找的那只美丽的“伊莎贝尔蝶”,其实是个扑棱蛾子,叫西班牙月蛾(Graellsia isabellae)。法语中不区分蝴蝶与蛾子,这样也好。汉语中蝴蝶听起来比蛾子更美,但蛾类的多样性比蝴蝶更高,而且其中也有不少好看的物种。
这天晚上来了许多灯蛾与苔蛾。给蛾子拍照容易多了,它们没有蝴蝶那么好动。有些灯蛾胸部的毛格外浓密,像电影里贵妇人的毛领子。


当晚我们还观察到了一种难得的现象。某人(我忘了是谁了)确认大家都拍过照片了,就去抓这只色纹大丽灯蛾(拿去喂小胖的螳螂)。蛾子挣扎起来,从头与胸的连接处分泌出黄色的泡沫。三蝶纪说,这是一种化学防御。

苔蛾的幼虫化蛹前会把身上的毒毛拔下来,做成拔丝糖浆一样的“笼子”。成虫身上常常有斑点和折线的图案,有种少数民族图腾艺术的风情。


这天数量最多的其实是石蛾,就是上图左下角灰扑扑的家伙。虽然名字叫“蛾”,但它们属于毛翅目,与鳞翅目的蛾子没什么关系。它们有细长的丝状触角,
石蛾体型太小,也没有好看的花纹,我实在没有太大动力去拍照记录。但是,这些不起眼的石蛾,与吊桥上蜘蛛网上挂着的蜉蝣、我还没见过的石蝇三者统称EPT昆虫(EPT分别代表蜉蝣目、石蝇目和毛翅目),它们的数量可作为监测水质的指标,因为它们的幼虫都对水污染很敏感。我们能见到这么多石蛾,说明版纳一带的水质很好。
我唯一担心的事情是,石蛾好像被灯诱过来就趴在这里不动了。它们能活多久?关灯后它们会离开吗?灯诱会影响它们的繁殖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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