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来,痛苦就会过去
早上出门前想找件很久没穿的衣服穿,衣柜很乱,翻来翻去最后还是穿了不变的那一件。结果穿多了,除了上班前往地铁站的十分钟里有点冷外,其他时间都很热。大概也预示着我这一整天过得都不会太合心。
果然,一早上就被叫去审查单位了。我和这家单位的关系很微妙,人家是审查我的,但我们又跟他们签了合同成为了甲方。但是是假甲方,收钱的才是老大,给钱的不是。早上十点到,跟技术交代了几句。按照我想象中的进展,对接人应该就开始忙活我的事儿了,毕竟钱也给了,人到场的话面子也给了,而且付钱的同事明明一副一切都谈好了的样子刚刚离开。但活儿人家不给立刻干,而是客气地说早上有事忙,下午再开始,完了到明天早上再xxx。拜托,我们项目总、我们公司可是那种到了明天就会死的甲方,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是一个谨慎和胆小怕事的人,于是默默下楼没敢走远但给付钱同事打了一通电话。后来发现这个世界就是欺负老实人,我打电话给付同事问这个时间安排是你们谈好的吗,人家回复的意思听起来就是没谈时间只谈事儿了,那可不可以也跟我不谈时间只谈事儿。当然这个时间付同事也是不会同意的,我的不会来事儿逼迫他要跟人家把该落实的东西落实清楚,于是他又给真甲方打了电话,我在人家办公楼底下等着他把事情谈好。虽然这样显得我很没用,但我没干自己很不擅长的通过利益交换求人办事这件事,还算在舒适圈内。十分钟后,我又出现了,大方展示自己就是被派来盯梢的小兵,怯懦地坐在一旁等待,因为对接的技术人员不让我像所有正经甲方一样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干活。天知道我多么害怕陌生的场合。设计院这种地方,他们所有员工都因为有共同且极度相似的被剥削经验而建立起了外人莫近的联盟氛围,不是真甲方的话就很难融入。于是新学期第一天转学的尴尬又来了,我在附近没人的办公桌找到了一把脏椅子坐下。椅子脏不脏其实没多大所谓,但当我内裤一凉肚子一疼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裤子马上就要脏了。原来我今天来例假了,怪不得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好兆头。
说到早上开始就没有好兆头,想起来一件十点之前发生的事情。不合规的电梯,这是昨天晚上我被维保同事询问时发现的问题。于是我把问题抛给了专门负责电梯专业的同事,今天早上他又把问题抛回给了我。我怀疑电梯同事有被怀疑恐惧症,就像深柜一样,越有问题,越要大声说自己没有问题。虽然电梯可以被他大声说成没问题的,但他也太理直气壮一些了吧。我难道会希望电梯有问题吗?我是想他证明电梯没问题并且告诉维保从而完成他的本职工作。但这次的责任转移并未成功,因为他给我下达了"你让设计院整理下规范"的命令。我回复了沉默,虽然谨小慎微的我确实给设计院布置了这件事,但设计院也跟我回复了沉默。预想之中的。我有理由猜测这也在电梯同事的预想之中。看吧,世界就欺负老实人。
回到正题,时间大概已经来到了十点四十五。干和人沟通的事情就是这么没有效率、浪费时间。我一边计算着大概多久需要我到技术人员不喜欢的旁边查看进度,一边计算着第一天来例假的话多久后垫卫生巾可以避免血迹从内裤渗透到外裤上,一边回复着另一个项目的消息。此时的另一个项目真的很像天堂,这个项目真的很地狱,像是中学早读前的跑操,大学周六的美术课,让人想狠狠逃避。还好,十一点十几分技术人员问了我问题,说明他已经在审查,谢天谢地。我赶忙靠近回答了问题,又赶忙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离远点。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在回消息的间隙发现真正持久的痛经开始了。真好,状态不好的理由非常正当,可不可以问技术旁边的女同事借卫生巾呢?我不敢下楼买,因为害怕一下楼就在他们眼里消失了。熬一熬,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技术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我灵光一闪,这个公司是有前台的呀,前台是看起来能帮忙处理卫生巾事宜的工作。于是我问了她有没有卫生巾,她非常顺畅地摇头说没有。我直勾勾地盯了她三秒,这是愣住了的表现,一般女孩子不是都会先找找这种很有可能有存货的东西,然后哪怕没找到也会说我帮你问问吗?girls不这么help girls了吗?顺遂天意我下楼买了。还好,一楼有便利店,还有卫生间。还好,没渗漏太多。
这痛苦的流水账似的一个上午。
一点多,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故作幽默地说,谢谢你们一中午的奋斗。奋斗,我怎么会想到用奋斗这个这么不合时宜且老土的词,我离他们设计院被压迫群体又更更更远了一些。算了,来例假的时候不合群很正常,来例假了谁还在乎这个,我只在乎那个没help我的前台girl。打车回公司,下午还要把成果盖章送到付同事所在的政府单位。
领导在公司请了其他设计单位做分享,我回来的时候猜想大概分享得差不多了,于是没进会议室,而是翻箱倒柜找止疼药咽了两片。然后领导发消息问我"你没在公司??"。我在,瞬间出现在分享的尾声。分享结束,图纸送来了,止疼药开始生效,我又要出发了。
我没有果断辞职的原因里,因公出行都能报销打车费一定是很重要的一条,还有上班打卡可操作、临时请假较自由也是重要的两条。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付同事在等待了,拿上图纸兴致冲冲给到真正的大甲方——政府对接人。和昨天说好的不一样,大甲方不仅要我送来的东西,还要我没送来技术仍然在做的东西。善变的中国公务员。于是我又打电话催了,还算顺利,很快催到,很快发现问题,很快又催人家改好了。得意忘形的中国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签了三十万合同审查我的设计院就是我的乙方单位吗?我就能用甲方语气跟人家说话了吗?不能。因为我浅薄的回复,他发来了皱眉的表情,让我有些惶恐。自古以来,设计部门都是万恶之源,但今天下午四点半,出现了和我们设计部半毛钱也没关系、尽全力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公务员中的领导卡我们文件批复。付同事兴致冲冲的嘴角耷拉了下来,想办个事怎么这么难呢?
我只能撤了,但绝对没有幸灾乐祸,而是忧心忡忡,因为可能只有我发现技术发来的审查报告仍然存在那么一丁点问题。还是甩不开设计部头上这顶大锅。上帝保佑,永远都只有我发现吧。
下班时间回到公司,又一次为我的敬业感到安心。今天有同事点加班餐,怎么今天加班的同事这么多,为我不够"敬业"感到心虚。七点多下班,回家,躺倒,在心虚、焦虑、忧心忡忡中度过了一晚上。这真不是费劲进化成人类步入现代社会之后该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