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肖》
《骑士》
许多年前,我去火车站接人 意外获知家里的电视坏掉了 几头牛站在屏幕中央一动不动 妻子拿出占卜过悲剧的贝壳 不知如何是好,我仍旧耐心等待 站台对面舒缓的山丘中,豁然走出 一位身披甲胄的骑士,面目可笑 第一印象是,很适合迎娶我的母亲 从他的身后,我看见某种未经允许 就生锈的东西,往昔的列车一节节 迅速驶离,我俩谁也没扒上 只好谈起最近的电视节目,当然心里 都暗暗明白对方正是,急需的那个人 广播声迅速结霜,擦拭之后 辨认出舅舅的稠啾,招呼我 回家吃饭,我的骑士,也是我的父亲 就远远缀在后面,他正在不断告诫自己 有千百种不同的方式醒来,但千万 别是这一刻,千万别在进门之前 许多年前,那是我还没有孩子 底下的事物一一失火,电视已经习惯 隐身,我的父亲,坐在很静的社稷上 吃一种迷人的水果,而且不会动摇 从他脸上,偶尔倒影出盗马贼、飞碟 警察的脸,以及一座,很古老的城堡 他说他其实习惯了,住在盔甲里 他说你钻进来看看,其实我的身体 正在里面练习倒立,或者如何冷酷 变成非身体的东西,慢慢渗透进 细密的荆棘丛之中,让血线 轻轻地迷失,他将手表摘下 送到我的手心,有什么幽深的哐当一下 碎了,是他身后那个生锈的人偶 我仍然记得,他说,你,马上也要跟我 去马房跳舞,繁星下面,那里是 一些虚空的节奏,我们的排位赛 让我也很想举起我的小朋友 让他露出骑士的尖叫。
《泊松》
双影中间出现亮斑 花环扭动,反光无敌,两张牌互相抵消 摇晃的同心圆。
悄悄回想一下,就出现条纹 我用左手盖住,造物主,双颅间的头顶。
《汤姆之一》
他死得很专业,被深水炸弹 送入汤姆的梦中,汤姆是一只猫 也是一个吹短笛的捕鼠人,每一天 在汤姆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他就会缓缓用力 撬开自己,直到手上全是裂纹,吸水之后 所有的裂纹又愈合成满满一箱纸 在纸上,他的一条腿可以跑得很快,但另一条 总是无法追上另一箱纸,我是说 他的腿试过点燃纸张,却只把自己烧瘸了 有一天他突然想,会不会他的思维意识只是 音乐做成的,一堆东西?他朝他的思维喊话 得到答案之后,不知道该告诉谁,“上高速吧” 上高速上,忧伤很快会过去 而且高速上忧伤不容易被路人发觉。
《哪吒之一》
我站在龙的上面 龙的下面有人接水 从水中抽出宝剑
但他从不使用 只是随着一起颤抖 锁门就变得困难
我仍旧在门里 隔着门我们会交谈 并轻轻地用那杆长枪 绕过窗户,给彼此点烟
他说他的身后 永远依偎着两个朋友 像群星之间的血丝
一个经常向另一个滑动,问 你结婚了吗
你会结婚吗,结婚以后,还会睡在我的背上吗 我们三个,一起埋头吃海鲜
父亲下班回来,将门打开 毫不费力地穿过我们,父亲老了 指了指窗外的宝塔,示意我离开
离开他的儿子。
注:这一点,很像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哪吒,拥有三头六臂的他......我本人对东方大国的故事很感兴趣,也是最早启发我的,或者说先驱......——佛洛依德
《无题》
——我刚刚悬空了自己 暂时还不想回来
——我要落下去 趁我现在还年轻
——你松动的方向 我就来自那里
——那是你的身体 不是我的问题
——一切为止,都是巧合 去把极限翻转吧
——果冻、永恒,还有米诺陶。
《鼹鼠之二》
我推开头顶的地板,看见 几双匆匆人脚,扔几颗玻璃球 滑倒的人与我对视,干脆爬行 我缩回地下,进展异常顺利 (我简直不相信有这么顺利) 他们拿出火柴,在我严肃的脸型上划着 像雕塑一样,他们觉得弄错了 当火焰熄灭,我们都沉默了 一个突然对我说,您看看 内心的黑暗都跑到外面去了 另一个对他说,要先吃点东西 再继续吗,我伸了伸懒腰 抚摸着他们,空气中的水在结冰 我们合力盖上毯子,尤其是盖住脚 第二天我的身边,只有两具人形的沙堆。
《闪电的视力正在山少找》
闪电的视力正在山上找 将闪电的基础还给电厂 热的、沸沸扬扬的沙子 都用来发电,人体被用来 放电,在围场里。膨胀的 围墙用来挤,将人的现场 还给人厂,不过要翻过山看 闪电的视力在山顶找 先走的气球在山里躲着 那是些没腿的,甚至 没有腿的位置的,都是为了 给眼睛装上腿,或者为了 转移视线却转移了现场 闪电的基础正在电厂找 是人体戴上闪电还是闪电 叉透了人体,从伤口的 愈合看,人体的人体 给葡萄输一点葡萄糖。
《鼹鼠之一》
我浑身只剩最后一点力气时 只能用两根手指往前爬 或者倒退,像捻线那样,我轻轻 拍了拍裂开的土地,就合拢了 鼹鼠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只觉得似曾相识,于是它无法 被打扰了,房间也恢复宁静 高过头顶的步伐来自月亮 我不能确认,我决定擦汗 看一看自己的尾巴,还在不在周围 漆黑一片,就好像我刚刚失去 虚构一切的力量,但摸黑的 是正在消散的我的手指吗 你怎么解释我最后观察到的 景象:一只手的手心与手背同时翻转,它们 紧紧握住,最后合力从中间 推出一枚真正的鸡蛋。
《教授》
我的教授,有一天问我 岩石里还有鱼吗,我说 游动的,只剩下鱼的头型 其余部分,好像是附赠的
以胡须钓鱼,不等于签收 教授用镂空过的手掌,去 捂住脸上的泪,也不是示范 珊瑚,在喜剧发明之前 我们其实也会笑
只是这样一来,显得我和教授 对空气的研究,接近于对不存在的 朗读,唉,鱼教授,跃起,翻身,收集 沙石里最后的蒸汽,他那种笑法 (我现在想来)迟早要被警察听到。
《造物者西门庆》
造物者西门庆,造出的物也很轻松 随便踢两下就走起来 把愉悦带回家,它说它已经到过东京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问题太多,就不再稳定 只好远远看它,从药铺拿药 这是午觉之后最好的放松
太复杂的说法是,四根手指从拳头里 伸出来,送出一枚铜钱 现在好了,它说,一旦出现要转移到自身的东西 就必须不再看,或观察 而是静静站住,思想一番,为什么 救命太便宜了,喊出的杀声震碎布料
于是,就表演在东京学会的,无限后退的戏法 直至屁股坐在太师椅中 望见落日如身体里的异物,掉在地板上滚 偏离了路线,柳枝也成了古董 我说的是权力,正在呼叫自己的极限
当它正好坐在椅子上,西门庆早已不认识他 造出的物了,西门庆说,它身上的钉子 好像一种意外的博学,而我只剩一种知识 如果,我是说,那不是关于它的各种假设。
《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
犹如肉喇叭吹纸条,喉咙也没法儿统计 就这样流行下去了,在一块很大石头上 我劝弟弟把名字绕过了,先用葫芦里的 冰块解气,将刚刚上升的身躯再练一遍
我观察这没完没了的同志,平整的双拳 是完全不通的,他昨天习惯于长途奔袭 暗中唤出人面的腹部大口吸气,之所以 看到他翻飞的衣角静止中,是我也恍惚
那些潮流的徒儿,荒野里技艺照亮什么 我于是用托孤的姿势赠予他葫芦,他没 接住,我总是强调,抓握的顺手代表了 练过,而你不能连名字都叫错。
《切尔诺贝利》
为什么前苏联人民要驱雾 因为配合的袖子自动穿上 或者铀防御政策已然脱力 过重的石头离心机里托着 被估计出来的人开始挥发 并且要把谨慎的光当忠告 研究飞行器里不对的部分
舒展后的黑手指搬运石头 在摊开的精确里找寻办法 脚边的拖拉机摊平了人体 就是看不清楚太高的具体 跃过了山巅与制导的卫星 反而观测的时候执迷自己 四肢放在一个地方就够了。
《阿斯特里昂之家》
——王后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阿斯特里昂。
还有人跑过来问我,提着它的头 他找到的是什么,什么都没有 可以用它换取什么,换回一个男孩 他还醒着,但已经无法使用了 跳起来摸到他的眼和肝胆 从今以后,没有人会关心了 夜莺从地平线起飞,古老的气球 落进迷宫,到处是无用的石头 他的手还在不停打磨,我听见 他口袋里的银币在响,八枚 不多不少,每花出一枚,他那做皇后的 母亲就递给他一枚,慢慢就忘记了 他只是跑,以右腿为极细的线轴 没人知道为什么,因为都被他杀死了 我听见这个故事,我拿走其中一枚 博尔赫斯拿走一枚,希腊人取走最后一枚 忒休斯长着英俊的面容,长着胸毛 提着剑,还是有人跑到我这里来,不知所措。
注:阿斯特里昂是希腊神话中的牛头怪。
《太空漫游2001》
我要撞击月球 去土壤里布局 并且听见大洪水
鹤也在土里游泳 从眼球到肝胆* 只露出白色的石头
伴随我一同深潜 去月核的表面 去吸出质量
让长发飘起来 这句是凑字数的
其实也爱月亮 又贵又不存在 往塑料袋里躲藏
扁鹊会梦见我 用针灸治理土地 但不需要睡眠
说出外交语言 到底说了没有 参加狮王争霸。
《》
无尽的相扑之后,我躺在草地上,摊开翅膀,指着山峰说,花朵的眼眶,虾色的群山,空气中不断重现的圆,唱针在极寒的深海融化,提示迷宫的中央,海星愉悦地旋转着。
《汤姆之二》
记忆丢失了七次*,汤姆说 漫长地接力啊,记住我给出的原理 回到真正的人身边,而她以为我仍在失去
月球内部的信号,也未找到来时兔子 等你见过了永动机,等你离它太近了 假如没有后果,你会不会感到头疼?
《哪吒之二》
我站在龙的上面 眉心开始结晶 芸芸众生,总是那么温柔 顺着雨刷倒下
我看到江面上,算了 我也许看错了 没有人敢靠近的
他们准备好箭矢 他们以为两手空空 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开始升起从城垛上 慢慢走下来,他们接住、张开我 喂给我金刚的耳环
为了这一天 我试着去呼吸黑马 黑马返回山顶 怪物变回卡片 而人们,人们组成一个个维特根斯坦。
《紫药师》
在杭州,谁是紫衣人 你叫他出来 他怎么还不来 在理想的草地上 长笛 漫长地摇动 短笛,连着长笛
直至接近湖面 紫衣人手稳,人也狠 复制的鱼群 从头到尾虚弱 我要是熟悉就好了 他把我轻轻 穿在衣服上 然后扣紧扣子
当鼹鼠被养大 周围的时间 逐渐也增多 人们从围墙的 底下走过 不在乎头顶雪意
大量的年轻人,出现 在明天的 杭州的街道上 快乐且急切 像腰上缠着气球跑
紫衣人,你那么漂亮 说说为什么。
《托马斯》
从房间的尽头传来了咳嗽声 但是假如认为这声音来自小说呢 我的腿上长出了柔软的狮鬃毛 把布拉格一切的灯打开才能看到 但是我没有信心为天空增加心意 只能慢慢地站在远逝的草地上感伤 我从昨天就知道不需要遣词造句 也许是前一天,看见盐不断溶解在水里 想起意乱情迷的信使还在埃及 穿着雨衣走在环形广场上听听小号 直到风中的绳索绷紧了另一件事 让刚刚屠龙的人洗去血污和神秘 他的咳嗽声里夹杂着另外一家人 但愿几年后我也会用这样的身体做梦。
《sasa》
用刀片点烟 将受伤的金羊毛 放在幻象手上 月亮松动的感觉 湮灭一支莲花
幻象在旅行 但姿势不会变 它去过印度湿婆神 推动者永远坐着 我在周围搭积木
越来越高 跃过不动的水面 有一阵风 两边的木偶纷纷裂开
它的手停在 一连串影子里的一个 要在那个一定里过夜 并用菱形的剑影 收回一点速度。
《》
赠王敖
我断掉在地上,一身烟气,从葵花到太阳,漂亮的捷径之环,它们一动不动,中间的距离却不断拉大,为什么,那些激动的小孩,能装饰你,深入魔山,让生命随机成为新手,新手抽搐着抽中大王。
总注:我准备写一组叫做十二生肖的诗,每个动物大概两到三首,这样一共会有三十首左右,以上的诗有一部门在组诗里,一些不是,没有动物的就应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