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母亲的一次内心剖白——给4-5岁的尼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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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莫儿快过五岁生日了，还有两个月，可是，四岁还未记录只言片语。当初说的“一岁一记”，毫无悬念地我食言啦。
我想，语言的贫乏，行动的懒惰，若要追根究底的话，可能还是源于对自己作为母亲的不满意。怎么办呢，表面上，我似乎用了百分之百的精力和感情在抚育这件事上，比如尼莫的一日三餐，可以说这四年多里，我一顿都不曾耽搁，我把这当做最基本的责任底线。我自然也爱她，时时刻刻向她表达我满溢的爱意，会把她拥入怀中，止不住地亲吻，脸庞紧挨着她的脸蛋，抱得紧紧的，久久不愿放手，晚上她睡着时总要亲吻很多遍。她，实实在在，是我唯一的、珍贵的孩子。
可是，这也并不是相处的全部时刻。每天有限的放学后的空闲时间里，她总是希望我能多一点时间陪她玩，做游戏，当然，我确实需要做饭、做家务，时间紧迫，可是我也发现自己内心隐秘的一个事实：我宁愿做家务，也不想陪她玩，尤其是那些假扮的游戏，假扮奥特曼、公主、小猫咪等等，简直是条件反射地抗拒。她一开口我就下意识地断然拒绝。
更可怕的是，我总会发现，有时我本身自己情绪不好，会揪住她无关紧要的一个问题，向她倾泻不满和抱怨。真是卑鄙啊，那种藏在深处的劣性，欺负弱小、发泄情绪的动物性——显露无疑。可能，我很清楚这些，了解自己的本质，所以难以再赋予文字。要知道，文字总是有粉饰作用的。无论写什么，都会全然表达出我对她深沉厚重的爱、我们相处的和谐美满，然而，那毕竟不是全貌，尤其作为母亲的我，被矫饰得厉害。
在视频平台上，经常会看某一家三口的视频。这位博主妈妈和爸爸，称得上是父母的典范，一直稳定的情绪和充裕的耐心，简直让我惊叹。对孩子保持永远宽容的态度，坚持绝对鼓励的原则，总能做到正面而充满智慧的引导，他们和孩子在一起的气氛永远是松弛而愉悦的，充分保护孩子的好奇心、自信心。我甚至觉得他们基本做到完美父母的标准了。作为他们的孩子，才是那个真正充满天真和快乐的孩子。
我能够观察到，我的不稳定情绪，控制不好的批判、打压和限制，已经伤害到了尼莫的自信。她会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讨好我，她非常害怕做不好一件事情，把自己绷得紧紧的，紧张的时候总是要咬手指头，所有的指甲都被咬得秃秃的，却怎么也忍不住不咬。想到这些，我简直心痛。即使我有如此仔细观察的能力，能够轻易洞察尼莫的心理，完全了解这所有真相，可是我依然控制不了自己。恨自己啊，反省了有什么用，依然像动物一样凭本能行事。
反过来，尼莫呢，她并不知道、不考虑这些。她像所有孩子一样，毫无戒备、真心实意地爱着她的父母。她也绝对相信，自己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最棒的妈妈。写到这，我想起一件小事。
一次，尼莫在小区滑滑梯区域玩的时候，她试图从一处栏杆翻过去，她的很多男同学都是这么干的，但是大多女同学都被家人明令禁止。因为栏杆不是很高，所以我并没有禁止她翻，我想只要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翻一下没关系。这时，她一个女孩同学告诉她不能翻，她立刻就说：我妈妈同意的。那位女孩说：你妈妈教你的是错的，你妈妈教你的握笔姿势也是错的（可能那段时间我在纠正尼莫的握笔姿势，她们在幼儿园画画可能有这方面的讨论）。尼莫登时涨红了脸，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许说我妈妈坏话，我妈妈是最好的。我赶过去，发现她的眼睛里都已经噙满了泪水。我的小姑娘，是啊，她心里当然自己的妈妈排天下第一，这还有什么疑问，这么小，她就用了身心全部气力维护自己的妈妈。我真是又感动又惭愧。
网上曾经看到一个话题：为人父母竟然不需要考试就能上岗，是最大的灾难。句句戳我心窝子。还有网友经常分享自己公共场合看到的父母与孩子相处的细节，比如孩子兴高采烈分享自己的新鲜事、新奇想法，被父母不耐烦且粗暴地顶回去，父母随意甚至恣意地否定孩子，父母竟然不愿意跟孩子聊天只叫他们赶紧闭嘴别吵嚷……站在父母那方来说，我理解被网友批判的那些事例，确实作为父母，有些时候孩子真的挺招我们烦的，而很多网友没有养过孩子并不能设身处地懂这些。但是，如果拿“是非观”的标准来衡量，作为父母的我们觉得做得对吗？我想没一位父母敢堂而皇之说“我是对的”吧。孩子不是主动来到这个世界，而恰恰是父母出于个人的某种需求决定他们的到来。从这个层面来说，父母天然地承担养育的责任，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必须无条件尽到责任。
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当然也没有完美的父母，每个人都存在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毛病。我也常会拿这种想法来给自己找补——我做母亲做得不好也没办法、挺正常的。但是，同样从“是非观”层面来说，如果一件具体的事做的并不对，我们当然有义务去改正或者改进。
虽然，表面上父母养育着孩子，照顾呵护他们一点点长大，但我时常觉得，养育的过程里，孩子对父母的功劳真真大于父母对孩子的功劳。正是尼莫儿，她像一面光洁无暇的镜子，把我人性里隐藏的不堪和小恶照得无所遁形，我更加透彻地认清了自己，也不得不尽力去做些改变，不断地成长，成为更好的自己。我生活的能力和生命的意志更强了，活着的广度和深度更大程度地拓展了。
我一直都确信：尼莫儿，是再好不过的孩子了。她天性胆小敏感、自尊心强。这种特质的孩子根本用不着劳烦父母怎么去管理，大多数时候她谨慎、听话、自觉，她那刚刚发芽的幼小的自信，最需要的是鼓励、肯定、宽容和耐心。我太知道自信的重要性，毕竟，三十好几的我现在还常常失去这种能力。想想，真是可悲啊，我自己缺乏，而且我始终清醒，但还是经常做出摧折她刚刚长出的自信花蕾的举动。
尼莫儿，我对你没法有很多要求。因为，我们两个人中，显然我是做得不够好的那个。而且我也是一个佛系的人，当然也可以叫懒惰消极，生存的哲学一直坚持或者叫做被动坚守——顺其自然（或者叫随遇而安），在这个养育孩子疯狂内卷的时代，我不想给你预设太多“标准”和“要求”，这两个词看起来就让人倒胃口，只愿珍视你的本真和快乐。
尼莫儿，我很喜欢带你出去玩儿，无论何时何地，你总能很快找到玩伴，而我常常陶醉于你玩起来的样子——那种不管不顾没心没肺全情投入的劲儿，像自由活泼的小骡驹一样奔跑、跳跃啊，放开声咯咯笑啊，跟伙伴畅快地嬉闹玩耍啊，可谓“两耳不闻任何事、一心只要开心玩”。真的真的很开心，一种酒神似的、生命原发、不加任何修饰的开心。我很羡慕，也很珍惜——毕竟大人都是拘束的、紧绷的，这种纯纯粹粹、彻彻底底的快乐能在生命中拥有多久呢？它会随着长大一点一点消逝的。
无所顾忌地笑吧，疯狂地玩吧
酒神的小天使
愿你的本真被吞噬摧毁得慢一些
愿那汹涌滔滔的文明
对这珍贵的本真
仁慈一点
稍微留有存在的余地
写完这些，作为母亲的我，自我感动了，想起你的点点滴滴，每次都会眼眶湿润。当然，可能还有“觉得这个自我剖析多么深刻、被自己感动”的因素在里面。尼莫儿，多多包涵妈妈作为成年人的虚荣心吧，也多多包涵妈妈作为成年人的不成熟吧。
你当我是最好的妈妈，我很惭愧，也在努力匹配，不是为了做你完美的妈妈，也做不到，而是为了成为更好的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