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蔚州天地宽
从宁静古镇回到喧嚣纷扰的大都市，好像还不太适应瞬间嘈杂起来的快节奏。走出西直门北站，走到凯德大厦对面，等待公交车的到来。慢慢地，回到了现实里，脑海中却仍然回旋着刚刚过去的蔚州之行、那一趟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旅程。
一、上路
自那天离开鸡鸣驿古城之后，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在驿站里的邮政博物馆门前与慈祥老伯的交谈，以及他向我鼎力推荐的蔚州博物馆。终于安排好行程，策马加鞭一般地赶来。
到了张家口，起先乘坐的长途小巴车上只有两位乘客，另外一位先生是借着这一年工作的时机，在周边四处走一走、瞧一瞧。公路两侧有山峦、有桃花、有杏花，美不胜收。谁知开出去不久，一路上除了上人、还上货，窗外风景断断续续。这就好比一场精彩纷呈的球赛，本应流畅连贯，却被一名蹩脚裁判吹得七零八落一般。
毕竟不是专车，而只是公共小客。这么近、那么远，时间上虽显拖沓，它仍然朝着我要抵达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上上、下下，最多时候，车上包括司机，一共有八人。
又到了一个路口，司机停下车，打开车门，上来一位身材健硕头发略微花白的老人。我向窗外瞭望，也没有找到什么特殊标识，那他们二人是怎么彼此会意的。刚才司机在路上看到路边有提着行李像是在等车的，会喊上一嗓子，“去哪里？” 但这次，仅仅确认了眼神，就已足够。这只有当地人才能了解到的搭车规则，通过察言观色。我这外乡人逐渐习得，估计下次再来也能够运用有如了。
这位健硕老人落座，坐在我前排的第一位上车的那位先生旁侧。二人在及其短暂的寒暄之后，进入到热火朝天的交流阶段。以老先生逗哏儿为主，中年先生捧哏儿为辅。一段路下来，我基本掌握了这位老先生的家庭状况，民族、家族、婚姻、子女、年龄、职业变迁、爱好、旅游过哪些地方，国内哪里有房，等等。原来他已是70多岁的老年人，看不出、真看不出、一点也看不出来。
到了一个岔路口，前排老人说以前和朋友们经常开车过来，向左是去广灵的路，我们到蔚县走右侧，那一边是山西，这一边属河北。耳畔有人聊天，内容格外有趣，让无聊的乘车时间过去得飞快...... 很快便行驶在一条叫做雪绒花大道的公路上，名字真好听！
如果不仔细分辨 “蔚县客车站” 这几个字的招牌，是觉察不到这是正规经营的长途客运站，它与周围一片小商店连成一排，走进去才是一片客车停泊空场。“蔚县到了！”司机提醒着几位乘客。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好几颗头探头探脑地钻进钻出，“要车吗？要车吗？...去哪里？去哪里？......”
司机给了我一张名片，回程时如果在上午11:45分左右，就直接给他打电话。跟司机道谢，道了再见。我跳下车，再回头把背包一把拽将下来，一边走一边对等拉活儿的当地司机们摇摇头，“不需要！不需要！”
昨晚已经查好了应该乘坐哪条线的公交车去酒店，即使步行过去，大概也问题不大。可事与愿违，待我走到导航指示的地点，根本找不到公交站牌的影子。于是在高德上打车，等呀等，等呀等，好久无人接单。怎么办？立刻调整计划，步行过去，但还要再走回到客车站那里。见我走了回来，可能还是刚才出现过的几颗中的一颗头，向我走过来大声喊，“去哪里？”拉扯了几句，10元上车。司机是个中年糙汉子，开着这一台噪音震天动地的老爷车。一开口说话，还挺温柔的，特别耐心，告诉我去博物馆目前要绕路，近的那条路正在建设。
酒店收拾停当，已过午时。在门口叫车还算方便，直奔早已预约好的蔚州博物馆。
二、蔚州博物馆
滴滴司机有些上年纪了，他曾在北京工作过一些年，一下子听出我的口音，自然而然地就攀谈起来。你一个人来到我们蔚县玩？对呀，我专程来参观蔚州博物馆，没想到你们县城能有一家这么好的博物馆。路上确实有一段路在施工，他表示抱歉，必须绕行至另一段路，新馆位置位于县城郊外区域。四月里，温度飙到27度，闻到处处花香，我笑了。
此时正处于旅游淡季，博物馆位置较偏僻，附近很难叫到车。把我送到馆南门前，这位郭师傅，热情地给我留下了电话，如果参观完打不着车就直接联系他。
蔚州博物馆在2020年被评为国家二级，建筑宏伟，外墙呈现灰色雷纹状，内部设施完善。正门一个红色大字，就是“蔚”的甲骨文。 这个地名念——蔚/Yu, 标准四音，竟然有些视频攻略里的主持人都说错了。不过许多当地人习惯发三音，更顺口。
如果没有两辆大巴车载来的张家口中学生们集体过来参观，整个博物馆大概不会超过40个人同时出现在这个春意盎然的下午。馆分为上下两层，有了青春洋溢的孩子们，场馆内略显喧闹。以“代蔚长歌”为主单元，一个展厅一个展厅，串起了蔚县古文化的文明发展，璀璨绚丽。
青铜彩绘雁鱼灯是艳压四方的镇馆之宝之一，构思巧妙，造型独特。
彩绘侍女烤肉串图陶灶，为世人留下了宝贵的汉代民俗生活一瞥。
须弥莲座双重檐金舍利塔，重檐庑殿顶彩绘陶楼，杨庄窠辽代壁画墓，等等，一一呈现，眼花缭乱，意乱情迷。
总参观时间，至少3-4小时。
果不其然，当我走出博物馆后，等待了大概10分钟，还因此获得了2元优惠补偿券，那也没有一位司机愿意过来跑一趟接我。没辙啦，给郭师傅打电话吧，他15分钟后到达。从博物馆到古城，我们的聊天得以继续下去。他说你是大老远北京来的，不用给车费也拉你过去。我说，那怎么行，该多少就多少。车费10元。
三、蔚州古城
作为红山文化、仰韶文化、河套文化的三岔口，蔚州古城一直默默无闻，直到近些年才渐渐开始赢得广泛关注。
经过了释迦寺，沿着南关大街，我从南门迈入蔚州古城区域。横平竖直的南北方向，对于远道而来的陌生旅人们，想迷个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过了万山楼，向西走几步，特地过来看一眼南安寺塔，一眼真的就是一眼。售票处的工作人员还没待我买票，便走了出来，提醒我这个塔不能爬上去，目前里面只有一个观音庙。弦外之音，花钱进入不值得。就像在有的饭店就餐，善良有经验的服务员会提醒客人哪个量太大、哪个过辣、哪个.....
我心怀感激，站在塔下仰望北魏宝塔，向上伸展开来的莲花瓣儿，在空中摇曳。塔里原来收藏过一颗舍利子，据说是真的，现保存于博物馆中。南安寺塔地宫里的文物曾被不止一次地盗过，后追回。那些盗贼们采取的是极为原始的方式，打洞进入。如果你看过那部西班牙电影《沿路而下》，也许能对其产生一些感性认识。
古城里值得一看的古迹众多，西半边有蔚州署、灵岩寺、财神庙、真武庙等，延伸到最北端的玉皇阁。
正值下午时分，饥饿感猛地袭来。我走进一家小店，吃一碗饸饹面，8元。女主人的讲话口音，还需要用耳朵仔细聆听与辨别才能懂得。我一边吃面，一边顺便给两部手机充了充电。
玉皇阁，是古城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当时秦始皇下令修建的，为抵御匈奴入侵。此时此刻，我登上高耸的城墙，在雄伟壮观的建筑上，捕捉到一只轻盈跳跃的小喜鹊。我多么想飞得更高，飞得更高，就像它一样，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走下城墙，在返回南门的路上，选择从东半边漫步徜徉。这一路线上可以看到鼓楼、常平仓、文蔚书院、公道巷、郝家巷等。
街边卖豆腐的小贩格外多。还有各种小摊贩，用很古老的扩音器叫卖着。景仙门附近，有一家古旧的小书店，绝大多数摆放的是中小学生的教辅书籍。一走进去，看到一个很小的生火炉子， 书店老板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捧着一本书。不知他沉浸在哪朝哪代的世界里，反正我现在正游走于北魏年间。
晚餐吃了一份别具蔚县特色的小米牛肉粒。
四、暖泉古镇
依然提前导航好了如何从蔚县到暖泉古镇的公交路线，可是事情并不总是如计划那般丝滑柔顺地向前发展。无论如何，我也找不到车站牌子魂归何处。问了路人，告诉我这里没有5路、那里没有819路、没有......
无奈，省钱不成，还浪费了宝贵时间。手机软件叫车后，司机很快就驱车过来了，谈好30元送我到暖泉古镇。通过交谈，我终于真正了解到，蔚县目前没有公交车，导航上是有、那不过只是为了应付上面，而现实中根本没有。原来如此！
前些年当然是有的，但是司机待遇不够，渐渐就没人干了。再后来，各种打车软件兴盛起来，公交彻底消失。如果上面来检查怎么办？检查？来了也好应付，安排安排，他们也不可能微服私访。
各种腐败，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不鲜见。司机有些忿忿不平，我们县城经济发展得不行，还不是因为......
进到暖泉镇边缘，见有一群老年人聚在一处。我好奇地问，他们这些人也有退休金吗？有的有，每月也就100元，有些70岁了还下地干活呢。
我只有叹息。
司机把我放在西古堡不远处，留了名片给我，如果之后回蔚县叫不到车，给他打电话，过来一接一回的价格不变，30元。
我懒洋洋的，懒洋洋地漫步其间，漫步于上午九点钟的暖泉古镇。三堡、六巷、十八庄。西古堡(Bu) 保留最为完整，格外值得一逛。
淡季出行，优势的一面的是游人少，不利的一面是很多景点关闭。例如，亮剑拍摄地。
“中国文化中，井，是故乡的象征：不得已离开家乡，被称作--背井离乡。”
古井台，好似旧时代的实体线下小红书、知乎、微博、豆瓣。村民们不仅来这里打水、还会坐下来彼此交谈、分享生活。附着的英文介绍，翻译得蛮不错。整个参观下来，最令我动容的就是这座古井台，不过这是后话。
路过一处土砌民房，看上去像危房。我担心，下雨的时候，雨水不会灌到房子里吧。我站在院门向里张望，院子里有一对老年夫妇在晾被子，他们也只是向外随意看了一眼，十分松弛。对于常年络绎不绝的游客，他们一定早就司空见惯了。
三合泰饭庄，挺有名的，大概是暖泉古镇最拿得出手的一家馆子。
接下来，我走向暖泉古镇第二堡。
北官堡门洞上的墙面，清晰可见旧日里打树花留下的痕迹。
打树花广场，目前没有演出，最早的要等到五一假期。原本计划在客栈住一宿，到了下午觉得逛差不多了，决定取消预订，当天离开。
在西古堡和中小堡之间，王敏书院旁边，有一处凉亭。我经过时，有几位问我要车吗，去哪里，回蔚县要40元。我解释，30元过来的，如果给拉我过来的那位司机打电话，他过来接一趟也还是这个价儿。好吧好吧，30元。那行！我还要去中小堡看一看，半个多小时回来，如果你还在就搭你车走。
在小吃街，炸串要下午15点以后才有。我吃了一碗黄豆凉粉，好吃！
中小堡拐角处有一颗古树，不知它目睹过多少暖泉古镇的沧桑巨变。
重新回到刚才那个地点，几位司机应该都接到活儿了。我找到庇荫处，歇息片刻。坐下来没一会儿，有一辆车的车窗几乎全部摇下来，里面的那位歪着头正向我处张望着，当我一抬头，他就开口了。看来我的形象真的像个旅人，谁叫咱身边搁着背包呢。他也要40元车费，我还是刚才那一番话术，最终30元成交。
一路风驰电掣，年轻人开车就是快、爽。而遇到的中老年司机，则求稳。他看着手机回了两信息，速度也没有慢下来。事情处理完毕，开始跟我聊起天。从外表上看，也就20岁左右面庞，问过后才知道其实周岁26了，但是习惯说虚岁，把自己说得很成熟。人长得真不赖，是个大帅哥级别的，埋没在小镇上实属可惜。没想到人家有故事，当过武警，也是在北京工作过好几年， 还有过一个对他特别好的家境优越的女朋友，但是人家的父母不太同意。后来，结了婚，有了孩子，回到了故土。曾经工作的单位和租住过的位置，居然都是我所熟悉的，相聊甚欢，他也感到兴奋。这小伙子看得出做生意肯定是把好手，问我要了微信，互留。也许未来真能合作成个把项目，谁又知道呢！
再次回到蔚县客运站，我当然已经熟稔了乘坐套路。就像个当地人一样，懂得站位，适时招手，眼神坚定，搭车上路。
五、尾声
在蔚县遇到的当地人，都是如此热情，为蔚州行增添了无限光彩。无论是蔚州古城，还是暖泉古镇，乡镇卫生院路过了好几家。 总体看， 古城保留了独有的景色和历史建筑风格，古老而厚重。蔚县没有经历到洋快餐的侵袭，亦没有小清新的茶饮和咖啡厅，只有街边小店里提供的当地特色美食令人难忘、口齿留香。
而蔚县经济不算发达，但在这里生活下去，一定很闲适。夏天，它的温度比大城市要低上几度，适合避暑纳凉。此外，除了房价比一线城市低，其他方面县城生活并不便宜。就说饮食，如果进到大餐馆吃饭，价位几乎持平，只是量给的大。公共交通不够便利，当然没那么多居民和游客，也没太必要。于游人而言，打车费用一笔一笔加起来实属不菲。就当前情况而言，自驾游相对比较划算。如果有一天开发成热门旅游古城，那肯定枢纽工程会紧紧跟上。不得不提的是，蔚县的酒店客栈价格不低，稍微像点样的，都要100多元以上，但内部陈旧，设施一般。也没有一家物美价廉的青旅，只有客栈和农家院。
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再来，来到蔚州古城、暖泉古镇。未来可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