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绪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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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知道,她的33岁是这样的,还哭鼻子,孤独感,无助,好累、还没有和自己和解、甚至想求助小时候的她、没有那么好看,没有获得厉害的成就,没有变成特别特别的大人,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就不想长大了呢?
抑郁症就逃避,不可耻也有用
2021年2月7日,我熬过两个月漫长的哭泣日终于确诊了焦虑型混合抑郁。我认为我不是双相情感障碍只是因为医生不愿意给我开那个评测。
所以这是我服药的第四年开始了。今年单位发生了一些变化,在价值观上,环境上,团队上,我不想说压力有多大,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让我不太好形容压力这种东西是什么,因为焦虑如果要被真的定义出来,那它在我身上应该是如影随形的存在,是我的一部分,只是它特别有存在感的时候会让我持续失眠和胃疼,或者皮炎。
我开始发现我对工作出现了非常抗拒的情绪,从工作日早上无法起床开始。我不希望加入那种恶性竞争的环境但又推不开好像在身上绑缚很久的好学生标签。甚至把好好带团队作为我还在努力拼命的借口。实际上内心已经觉得没有一点儿意思。
在复诊的时候朱医生让我又做了一次测评。持续三年的中度抑郁变成了重度抑郁。
然后我就开始休假了。过去的一个月里,我出去旅行(和lulu去了新加坡和曼谷,又自己一个人去了香港买了一些豆瓣词条消失的音乐cd),健身,好好吃饭。休完一个月我觉得还没有好,我又开始第二月的休息。
这一个月里我也尝试了几位咨询师。里面有很烂的(收这个费还不如我自己的水平高),也有技术可以但是性价比不行的。昨天也有去尝试颂钵疗愈(我和lulu在泰国的时候就遇到一个工作坊很想参与,结果时间没有凑上只能作罢),但是我的感受是:那个老师好像《周处除三害》里的尊者啊!!!衣着像,年纪像,说话口气像,说的内容也像,似乎老师就是在cosplay。所以一整个小时就完全没有办法甩开这个念头。
好了说回来,这些那些都体验过,所以最让我开心的,是遇到了我的催眠治疗师薇薇。
开始了解和信任
第一次和薇薇见面,在机构的个案咨询室,环境很一般,且当时我刚刚结束一个糟糕的咨询体验没有太长的时间,可以说是对咨询师超级挑剔的心理状态。但是看到薇薇开始了几句闲聊,就彻底放松下来的。可以说这件事是很个人的,因为她长得很像我的表妹,讲话又在温柔中透中笃定和专业。我突然觉得有点安心,也可以放松地跟她说我自己的事情。莫名其妙在说到自己情况的时候也流出泪来。她身上有一种我喜欢的知识分子和文艺女青年的味道,没有任何贬义,这词在我这儿还是比较正向的。
我喜欢她的几点:她会在我叙述的时候很快地速记关键词;她会在我没有条理的叙述中快速整理我的个人编年史;她会在我的任何一段有故事或者有观点的表达后给出一些带有意义的回应;我可以和她中英文切换地沟通;她身上有共情的能力但是控制地很好很专业;她和我年龄相仿,对于社会、人生、性别观点我们能够有三观相似的沟通。当然在结束之后我跟客服要了薇薇老师的简历,从而知道了她的名字。事实证明她的学习经历和受教育背景一部分促成了我们那天愉快对话的过程。
当然我的感受是,治疗师是否适合是一个非常个人的选择。
我们就约了第二天的第一次治疗。
我们去见“内在小孩”吧
第一次和薇薇的治疗预约开始在第一次见面的第二天晚上,大概7点多,我这个非常爱迟到的人就提前到达了。我说,薇薇你好,她显然很诧异我称呼了她的名字,并且选择了先对亲切的叠字。咨询中可能她也甚少碰见患者用了咨询师拉近亲切感和距离手段的方式“先发制人”了哈哈。
她问我今天感受如何,有没有想要去了解或者解决的议题。我说没有,思考了也不知道。因为我知道我的问题很多,从原生家庭、面对婚恋的态度、工作压力、抑郁状况、焦躁、个人成长到自我价值感的方方面面。这也是我认为目前国内大部分心理咨询体系的前期选择中我不适合的地方。老师们各有各的擅长,似乎是分科目的。但是我全科挂科,先补哪门?没有人能解答。我自己认为它们并不分家,有链接、交融和相互影响,甚至多角度的相互作用与刺激。我不想在这些情绪或者“病症”好朋友们中选出“谁最重要“,彷佛这样就会让其他问题显得不被重视或而让它们不开心。
我问薇薇,一般有哪些议题,薇薇举了一些实际的例子。我突然说,看看“内在小孩”吧。其实我自己有一些觉得,自己问题的根儿可能从小时候就开始在身体里驻扎下来,所以选择了这个我也比较好奇,对催眠师也比较熟悉的议题。
我看见你了,不对,我看见我了。
在薇薇一系列专业地引导下,我开始进入自己的催眠状态。这不是一种任人摆布的状态,你还很清醒,但是全神贯注地,你有自己非常明确的目的和念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比睁开眼睛与这个世界看似有实际关联的时候更有力量一些。
好像在一团雾似的模糊之后,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我,站在春天的灰色石头浅滩上,幼儿园中班或者大班的她之前可以梳低羊角辫的头发已经被妈妈带去剪短,现在是一个童花头。因为我们的妈妈有点崇拜日本电视剧的缘故,这个发型很日本。她穿着一件有点不是那么白的白色毛衣,不确定是不是妈妈给她织的,胸前有一个比脸还要大的后期烫印上去的摇粒绒布贴,是一个侧面的圆头圆脑的小鸭子的图案,穿着红色的百褶羊毛针织短裙,群摆上2厘米左右有一圈白色的线,白色毛绒连裤袜,一个黄色拼色书包,和一双丁字皮鞋。右手拿着一支奶油+巧克力脆壳的棒冰在舔。应该是春游下午很值得珍惜的自由活动时间,穿太多太热了和小朋友一起买了棒冰。
我突然意识到她的形象好像来自于我自己两张不同年纪的童年春游照片的结合,可能是小时候的我在现在的我脑海中留下的最深的形象具象的印象。
我和她的中间隔着一条不宽的河。我们对视的刹那,我的情绪突然就上来了,已经说不出话和回答不了薇薇问我的任何问题(因为她需要了解我在催眠情境中的进展和状况以便计划下一步的引导),我开始哭地喘不上气,但因为我和我的见面还有现实世界的另一人在场,我既觉得在小小的我面前哭泣很不好意思,也觉得在薇薇的围观下哭泣不太好放肆。
我见到她了,原来这个世界除了我之外,我是可以见到另外的我的。应该没有我比我更能懂得感受和理解我了吧。虽然她很小,但是她眼神里透出了一点好奇和很多慈悲。好像在问,你怎么了。我感受到的,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好像见到逝去之人的想念被填满,也似乎是在回应自己身体和情绪的某种巨大空缺或者是空洞。我管那个哭泣叫,突然感到不孤单的喜悦。
薇薇引导着我在我们之间架起一座桥,但我只能架起一座摇晃的木板拼成的铁锁桥,摇摇晃晃的。那个小小的我,似乎从书包里开始找什么,应该是纸巾,确定有。然后她又背上小书包,竟然开始主动地走过来,在我依旧手足无措的时候。她左手搭上她身体右侧几乎到她脖子这么高的桥一边的扶手铁链,紧紧捏住,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还捏着棒冰的木柄。她一步步向我挪过来。好费劲,棒冰也掉了。晃晃悠悠,喘着气,也害怕,一步,并一步。我又哭又笑,等了她好久。好在今天天气还行,没有太大的风,不然她可怎么办呢。
在桥这边的我们,好像就没那么自然了。我没办法开口,也没有办法告诉她我是谁,我已经笃定了我不能告诉她我是谁。我和现实生活中一点也不一样,我不外向不主动了,我想等着她开口,我似乎觉得她是一个像我姐姐一样的小大人似的存在。
她也很沉默,但她的沉默和我不同。里面没有太多紧张,更多是有点不知所措的表象,她一手捏着纸巾,但是没有主动递给眼泪满面的我。果然是我啊,我这样想。我不动,你不动。不对,我不动,我不动。我们可能有面对面僵持了5分钟。太沉默了这个气氛。
她想给我擦眼泪,我知道,但是她做不出来。她憋了半天问,你是谁。
我虽然惊讶但也开心她先开口。我眼泪还挂在脸上(是的,真实世界里我眼泪都已经流到了脖子里,薇薇不停给我递了纸巾擦),我说,我还不能告诉你。
我尽量表达得够诚恳和真实,希望小我能够理解我的苦衷,而不是像其他说“你猜”、“我不告诉你”一样的愚蠢的大人。我蹲下来和她一样高,给她应有的平等的尊重,如果我不是小我,我一定会告诉她我的名字和年纪以及从哪里来。但是我不能说,因为她是一个还在期待长大的小孩,她的人生在她那还有她可以想象无数个版本的可能性,我不可能残忍剥夺她的快乐和未知。甚至我也有些担心,如果她知道,她的33岁是这样的,还哭鼻子,孤独感,无助,好累、还没有和自己和解、甚至想求助小时候的她、没有那么好看,没有获得厉害的成就,没有变成特别特别的大人,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就不想长大了呢?
她还是把纸巾递给我了,我自己擦擦,还是没有说话。我问她是不是要回去了,其实我对她不好奇,因为我们的信息并不平等。但是她也似乎是那种已知一样对我也没那么好奇。眼神里是一个小孩对另一个个体的理解和包容,好像在说,也就是哭啊,一定遇到了难过的事情,但是,情有可原,你很难过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但是你可以这样。
她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她过来的方向。太阳准备下山了,我觉得她的班级老师规定的集合时间可能要到了。
我似乎想留下些什么。我说,你要走了,你可以抱抱我吗?我等着她的回应。她继续看着我,看一看我,或者低下眼睛抿一下嘴。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要抱我的意思。她似乎不知道“抱抱我”是什么东西,在她的经验里应该鲜有接触这个请求,或者说从来没有过,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好像一个外星人在努力理解这种语言。
我说,那我可以抱抱你吗?她看着我,我知道这就是答应啦。所以我抱住了她,有点紧,但不是很紧。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能吓到她啊。她没有移动和身体的抵抗,接受了我的拥抱。
她身上是我熟悉的味道。我觉得,她闻到我,应该也能感到某种熟悉吧。
拥抱持续了几秒。我放开了手。停了几秒,她和我摆摆手,扭过头,向着来时的桥对岸跑去。这一次,她已经可以一步一步跑跳步地越过了那座摇晃的桥。到对岸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消失在远处树丛边缘天空的夕阳里。
我还在原地。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眼泪也仍然在流。
观察:你们竟然和别人反着来
我可能没办法不爱上小我,因为她就是我。但是她和别的小孩的劲儿不一样。她看起来好像已经懂得了这个宇宙的很多事情,只是还没有那么懂这个世界的规则。关于 语言里的词是什么,拥抱是什么,那些人类的gesture表达什么,但是她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很直接,很迅速。她收到了我,明确接纳了我。
薇薇说你太奇怪了,你的“内在小孩”体验和别人的不一样。大部分人是作为大人去关心、照顾、爱护、补偿自己的小孩状态的。但是你们反了过来,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似乎是你接受了她的关心、爱护和包容。
我说是啊,原来这是奇怪的事吗?我感到我被她接纳,被她包容。她比我小,但她比我有力量,我甚至可以用一个词:伟大。
我觉得她很伟大,我佩服她。我觉得她是我现在不能做到的状态。
但是我觉得,也许她也在佯装呢?有没有可能,她也不想让第一次见面的我看到她的脆弱?不知道。也许下一次有机会再见,也许我们更熟一点的时候她愿意打开?
她的身上有一种乖和叛逆的巨大冲突。她的念头完全脱离了家庭教育的不可以和陌生人说话,不可以脱离集体。但是她的肢体和语言表达有一点僵硬,似乎被限制不可以做什么不可以说什么。而我,我似乎恰好相反。我觉得自己在行动上有很多叛逆乖张的部分,但是我的内在呢,是不是被什么绑住、锁住了。所以这个叫“我”的我,是越长大的过程里有双向在逆向地行驶吗?可能是一个值得探究的事情。
她应该比现在的我懂得更多,我觉得我在长大的过程里丢弃了身体或者脑子里的某些东西,好让一些规则和社会价值观进来,给它们容身之地。但是她简单纯粹一些,有点大爱。也许她不能形容那是什么。但是情绪感知绝对是她的天赋。我希望她那天回去开心。
从她身上我看到了我们的相似之处。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可以不怕危险地一路冲过来,但是到面前却手足无措了。这不正是我在每一段关系里的状态的写照吗。等待对方主动着,期待被理解被懂得被拥抱的我,最终没有做出那些动作,因为它是这个世界的语言,不是我本身的语言。我还没有学会呢,她这个世界的父母似乎也没有给过她任何这样的相关经验。那么她在这个世界如何学习到这些所谓的技能呢。是的她管这叫技能和工具。因为这是一门语言,是情感和情绪的载体,如果你要在一个世界表达,至少要学会这里表达的通用方法吧。
我现在好像学会了一些,甚至在有的场景之下运用地游刃有余,但是它是我的母语吗?好像不是,我只是学习语言比较顺利而已。有一些些学习语言的天赋。可能不是真的懂了它,我只是会模仿。模仿和掌握是两码事。
时间在催眠中是倍速放慢的
我们的三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在最后我和薇薇还讨论地意犹未尽的时候,实际我已疲惫不堪。进入催眠并且推进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情。关于时间的概念,我可以拿它和飞叶子做类比。人类世界时间和叶子世界时间流速在我的感知中,大约是6:1;催眠世界大概是4:1到5:1。再精确一些的话我只能下次体验了之后才能总结。
结束之后的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集中注意力催眠的我,竟然没有意识到在我躺下的状态中屋里的灯是那么的亮。作为一个有一点光源都觉得恼人无比而闭不上眼的我来说,有点不可思议。
我开始期待其他的主题,或者和小小我的下一次碰面。
我还没有特别的目的,要去催眠世界寻找什么,但是我接受了这种不带目的但是仍然有超出预期收获感的感受。
一周已经过去了,一个毫无动力包括打字也是这半年头一次写这么多的我,对于第一次的催眠经历可能不能还原到完全细节,但是已经尽力。同时薇薇也给我做了很多笔记。
明天下午我们约了第二次见面。
开始有一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