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 第六讲 书法的运笔之道
国学堂-梁对话林曦 第六讲 书法的运笔之道
主 讲 人：林 曦
主 持 人：梁 冬
播出时间：旅游卫视 2012-08-12 21:30-22:15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在过去几期里面呢，我们请到了小林老师啊和我们一起来学习书法汉字。
画外音：林曦，中央美术学院硕士，职业画家，曾于法国、印度、香港、新加坡等地举办画展，出版有个人书画集、小说，音乐专集等。
梁冬：在前几期的时候呢，我们从这个篆书到隶书到楷书，然后讲到这个行书这个事情。其实呢，行书很有趣啊，我们上次节目讲到，先有了行书，后来呢楷书在唐朝才形成。这当然这个历史的流变，今天呢我们跟大家分享一下呢：行书。
林曦：对，行书实际上是一个生活中最实用的一个书体。因为楷书你要……楷书的那种写法你写一篇文章可能好几天过去了。所以实际上我们小时候，你记得吗？都很期盼能写所谓的连笔字，就是能把这个字和字联系起来的。所以行书实际上是我觉得，如果你希望个人的书写漂亮的话，应该真正下功夫的一个书体。那行书呢，历史上有很多代表的字帖，比如我现在给大家挑的这个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冯承素的这个摹本。那到后来在这个宋代的时候，有四位非常著名的书法家，像米芾、黄庭坚、这个苏东坡，他们都有……都有非常代表性的行书作品。包括到明代的董其昌有非常……很多人喜欢。所以你可以去挑一个跟你性情比较近的。但是像我们节目开始说，我说一定要“取法乎上”，那“取法乎上”这些经典作品的好处呢，你会发现后来的大家基本上都受了王羲之的影响，他那个时代就是那样。那这就跟中医里面的经方一样，它是一个……它是一个始祖，它是一个土壤，你什么样的种子投到了这个土壤里面都是可以长出果实的，所以我们往上学肯定对于长出一个相对来说有高度的自我是有帮助的。
梁冬：这话讲的太深刻了，太有意思了。
林曦：我的老师是这么跟我讲的啊，所以我才能这样告诉别人呀!就是我可能写一段……写一段《兰亭序》前面这段，就是想象中写这个的速度也不会那么的快，就还是要一笔一笔，就是你在之前练的那些中锋啊，什么，但可能它会有更多的技术。
梁冬：想起当年王羲之他们写《兰亭序》的状况你就觉得很有趣呵。一群人等，早春三月，俯仰啸歌。
林曦：是的。所以它是一个……它是一个非常瞬间的东西。所以你后来去临肯定从精神上会……会差的比较远，但是你可以学习它的……学习它的这个方法。
梁冬：你每、我估计你临这个帖，已经临了很多次了，很多年了呵。你觉得你现在写和最开始的那些时间写，临这个帖有什么样的变化吗？在心性上？
林曦：我觉得每一次……经典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你不断地看到它，你还是发现有好多没看见的东西。所以每次就是可能会熟，比你十年前写要熟悉一些，但是总是在技术上会觉得，还差……
梁冬：只是无限逼近。
林曦：对，还是差的很远。
梁冬：你不会这期节目都这样写下去吧？
林曦：我就再写到……写到……这因为正好是一行呀。
梁冬：我就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就说当你写到一半的时候，你发现这个纸不够了，那你就只能写一半时怎么办？
林曦：你看它上面实际上很多字都是这样的。就说可能我们从小老师被告诉说一定要每个字都一样大。实际上古人写这些字的时候，他还是比较性情的，你看他所有的到下边儿的字都比较缩、比较扁。实际上古代人不是很介意这件事情。我们比如说画完一张画，题跋的时候下面不够了，也会写出很多小的字在旁边，也不觉得有什么影响，可能跟审美有关系。我想说的是呢，就是写到行书的时候，因为它都是这样成行的，实际上你这个问题问的就是所谓的我们讲的这个“行气”的问题。就是说“行气”就是最开始呢我们看单个的字，看单个的笔划，但是到这样写成一串了之后，她就变成一呢是在这个字中间会有一条轴线，你看这些字虽然这样扭来扭去，最后它都是穿在这条轴线上面的。
梁冬：对!
林曦：所以这种轴线的平衡，是这个行气的关键。有的时候你一个字你看它歪歪扭扭的，但始终是平衡的。这一个字可能往这边扭，一个字往这边扭，但是它里面有平衡。有的时候一扭，好像我们刚学写字的时候就很容易就把那个平衡给扭没了，这是一个；第二个呢就是它有一股往前的力，就必然有一股往后的力，它是平衡的，这个平衡是挤出来的。
梁冬：什么意思，此话怎讲。
林曦：就是古人说这个行气就好像二个担夫过独木桥，总是你要让一下，我过去一下你就让一下，就跟跳舞一样，两个人我在出前一步，你肯定要退一步。所以，每一个字和字之间，他都不是独立的关系。就是行书的难，实际上就难在这种一串能够串起来，就是能够“贯气”，这是行书真正的难点，这个很多人临行书的时候，会临成这样，就比如说永这个字……一个字在这……然后一个和在这里，然后接着下来九，就是它完全打破了，它之前的这个结构。那实际上我觉得学行书很重要的东西就是学它的“行气”。
梁冬：就是字和字之间的那种遥相呼应的挤压。
林曦：对，而且行和行之间还有(行气)，就是这一行跟这一行之间它还有这样的关系。
梁冬：就是挤压感。
林曦：对!一个是挤压感，一个就是说呼应、平衡，就是有左肯定有右。你看古人的字都很有意思，你看这个茂字，它这一笔兜过去了，它毕竟还再兜回来。就它永远没有……就是笔无孤起。就是没有孤气的笔划，就是很多笔划都有这样的特征，都是……两笔之间有联系的。这个可能就是在，当你的这些点画功夫都基本过关了的时候，要更加刻意地观察这个所谓的“行气”，它一定是轻重、粗细、婀娜、刚健就是不断地两种相反的特质，就跟阴阳的这个运动一样，不断地在撞击转化、相生相克，然后形成了这么的一行和一篇。
梁冬：其实有些时候，我们看字不是看一个单个的字嘛，是看一篇，你一眼看过去的那种感受，它彼此之间有种你未必能购留意到但是一定能够感受到，它彼此之间在内在存在的的一种重量的平衡感。稍事休息，马上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
国学堂记：书法之美与平衡密不可分，平衡也成为字里行间的阴阳五行，如何获得完美的平衡感？如何临帖才能足够相似？不同风格的书写范式能否切换？书法如何表现线条的艺术？双钩对临有哪些优点？为什么倒着写字进步更快？《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下节娓娓道来。
梁冬：我是梁冬梁某人，刚才讲到写行书的时候呢，你要照顾到每一笔划之间的这个重量平衡感，所以就是笔无孤起啊，是吧？就每一个笔划看似这样写下去，它不是一个单独的笔划。
林曦：对，它一定跟另外一笔有联系。就是我们刚刚花了一定的时间，把从篆书一直到行书，这里面我介绍了我认为合适的，适合练习的各种碑帖。那这个过程结束之后呢，你会发现你会获得一种能力，就是一种对不同的质地的笔划和不同结构的字，你都能够比较熟练的掌握。就是变换起来你不会觉得，就是和那种我这辈子只练过一个碑一种帖的感受是不一样，那怎么能够……
梁冬：那怎么切换呢？
林曦：不用切换呀，你的心应该就跟一个镜子一样呀，因为这里面虽然形状在变，但技术的内容没有变呀。就是……所以中国的书法，老外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是“徒手线”，就是徒手写的线的最大集合。就是他们把你所有的这些……你写的认为所有不同的笔划，他认为就是一个线，那这个线呢大概只有三种运动方法：一种是平行；一种是上下；一种是扭转，只有这三种运动方式。所以你把它当作一个线的艺术，一个线条的艺术，你通过这个线条去传达自己的性情，然后通过这种对线条的锤炼来重新……这个反作用于心灵，就是……练书法，就是这么点事儿，核心就是这些内容。然后这样的练习呢，那可能，我经常会听到的问题就是，我如何才能把一个字写的像，那这就……
梁冬：就像帖，是吗？
林曦：对呀，就是你跟它是能够相像的呀。就有的时候，我把那个，只在抄内容，完全跟帖不像的，我说是在抄……抄写。就是他没有在临，临是什么？就是，临跟摩还不一样，临是对临。摩是这个完全把一张纸贴上去，然后沿着它的边缘，然后复印机一样的复印下来。那这些方法……就是如何能够像那个帖呢？这个叫入帖，就是如何能进入到这个帖。而且就像你说的这个，这个是无限逼近的过程，你就完全跟这个字帖写成一样的了，那有可能，它还是会有神上面的差别。那我自己练习呢，我会比如说写一行之后，我会拿一支红笔，这是介绍给大家的方法，就是把你不像的地方挨个改出来，就是自己批改作业。这个方法比较笨，但是，非常的有效。大家小时候可能玩过一个游戏，叫找不同嘛，我也提到过，就是两张图非常接近，然后你再去找它的不同，实际上找出帖和自己的那个字的差别的过程就是找不同。当然，如果你能够找出那么微细的差别的时候，证明你已经写的相当的好了。但是现在的练习通常是比较，我觉得很容易很马虎的，就是我们太容易放过自己了，就差不多看着已经有点像了就可以了。
梁冬：你是那种人吗？
林曦：我是要穷尽的，就是我要求是两个字能贴上，然后，对光还没什么阴影出来的那种，就是我觉得要先，就是这可能就是一个人……就是每(个人)治学的方法吧。我觉得先要谈到能够入了，你再说我有本事跟它不像，但是你得先有本事跟它像才行。
梁冬：要朴素得起。
林曦：对对对!
梁冬：很多人朴素，你还没过过繁华生活，你搞朴素，那很假嘛，是吧!
林曦：是的!你要先，就是先能够跟这个帖一模一样了，然后你再说我可以跟它不像，那我觉得这个是你的选择(问题)，不是能力问题，所以，先要把能力解决了。
梁冬：嗯，说的太好了。
林曦：那接下来呢。我可能给大家介绍几种方法，如何能够像这个帖。就是你如何去用一个……所谓像实际上是需要某种研究，就是用研究的态度去写字。那这研究包括什么呢？一是就是说你可以去……我介绍的方法是叫“双勾对临”。“双勾对临”这个方法是说，你看到一个字，然后呢就像画画一样，去把它……就小时候你出过黑板报不？就是相当于你出黑板报……实际上你做完之后，你对它的每一个空隙之间的关系，会顺便也把线条练了，这个也练中锋的。
梁冬：哎，你这个方法很好，看来学任何东西还是有方法可言的。
林曦：那当然啦，方法决定了你能学成什么样子，我觉得。这个出锋的地方跟这儿的关系，就是，就我现在肯定是用一个不太严谨的态度在临，但实际上，一个字可以玩很长时间，你才可以……才能做到无限逼近它。
梁冬：我刚才不知道你要这样双勾临，你知道吗？所以呢，当你选择一个笔划的时候，这个时候，你要写个复杂的，我看你犹豫了一下，终于明白为什么犹豫了零点几秒，呵呵!
林曦：对对!这个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也还可以，就是这个方法呢可以做得比较仔细的，就是你会看到很多细节，那这些细节可能是你……你在突破惯性的时候……没有突破惯性之前很难注意到的。像你看这个“隐”字这里面的这三横中间的空很有意思，这个是一个……是一个条形的。然后呢，你看这第二笔呢又微微的跟上面有一个呼应，是往上提的，然后过来。然后这个呢是这个是一个聚，这儿就是一个散的关系。就永远是一个收紧，一个放松。这里这两笔的关系收紧的，然后这里又放松了，然后紧接着呢，这一笔又……这个点又搭在了它的上面。这就是这种聚散离合和这个向背，还包括这种交叉，它都是一个关系。然后这些关系都是它构成它的特征的。
梁冬：啧，果然是个好方法。你不这样画你真的没有看到它彼此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林曦：对，你很容易就是，就是差不多就行了。对，就是然后我这儿稍微小了点。然后你这样，就是这是一个叫“双钩对临”，然后这是方法一，方法二呢，就是我上次教的，倒过来写。
梁冬：把一个字反过来写的，是吗？
林曦：对，因为……
梁冬：要逼近它了，可以。
林曦：你反过来的时候，在你心目中它是一堆线条，它不是一个字，所以呢你不会用你的惯性去写它。
梁冬：但你写的时候笔划还是按照这个字的这样线条呵，我以为就从上往下写了呢。
林曦：可以，可以，可以。
梁冬：也可以吗？
林曦：可以，你看这样我就可以反着写了。
梁冬：哎，转过来，我看看。
林曦：转过来。
梁冬：也挺好，挺好的。
林曦：对。转过来就还挺像的呀。
梁冬：对呀。
林曦：是吧!就是……那这样倒着写了，不是为……这个字肯定从笔法上它是不好的，因为它毕竟是倒着的。但是你能看到，比如说我们正常写一个“子”字，你可能就很难把这个弧度，你看它这个……它这个帖上的这个弧度很难写出来。因为它不在……因为你会根深蒂固地认为这是一个这样的东西，你很难写成这样。
梁冬：换句话来说，就是说我们都有惯性。如果按正常方式写的时候有惯性，这个惯性就是我们写字的“业”，你要反过来呢突破了你之前的“业”嘛。
林曦：对，是的。
梁冬：“业”就是“业障”的“业”呵。好了，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
国学堂记：为什么提倡倒着写字？如何快速提高书写水平？练习书法如何自我鼓励？敏锐的自我判断该如何培养？练习书法如何提升自信？作品感究竟从何而来？书法中折射出哪些成败之道？如何重塑失落的人格？《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下节娓娓道来。
梁冬：刚才呢，林老师呢，小林老师呢告诉我们两种把这个字写得像的方法，看来任何事情都是有方法的。第一个叫“双钩对临”，另外是把这个字反过来写，这样的话呢，你就能够……
林曦：叫倒着写。
梁冬：哦，就叫倒着写啊？
林曦：对。
梁冬：我还以为有高级的那种说法。
林曦：没有，就叫倒着写。
梁冬：对。但是这样有个好处，它帮助我们呢去发现那个帖里面那个字与我们习惯的这样写的字之间的不同。我们习惯这样写的就是我们的“业力”，我们每一个字都是有“业力”的。
林曦：所以我推荐大家呢就是把纸折成这样，就是你任何一张纸，你要写一个字的时候，最开始可能会……这个方法会有一点烦人，但是是有效的。你折成四部分，你在第一个里面呢，就是完全用你现在的这个水平你写一个。然后第二个呢，你双钩，就是写完了之后，你可以拿一支红笔改一改。比如我写一个“招”字在这里，那我写完了之后，我觉得哪里不像，然后我会把它用这样的，就是先找到我觉得哪儿写得不好，改一改。之后呢，第二个字我用双钩对临，就是双钩下来，然后你就会发现：哦，好多地方都看着有问题。这样写完了之后呢，倒着写一个，那相当于最后一个是你现在，这一个是你现在的水平。这两个工作做完了之后，是你进步了的水平，然后把最后一个字写在这儿。所以我觉得这个是一个非常适用于已经写得还可以，但是呢有进步的瓶颈了，就是怎么都觉得哎哟我再怎么努力，好像跟这个帖都有距离了的，最好的方法。
梁冬：这个事情给我一个很大的启发。你知道吗？跟你聊天的时候。
林曦：为什么？
梁冬：就是任何事情都要找到方法，你方法不对啊，那很笨，方法对呢，就是可以进步得很快的。
林曦：是，因为……
梁冬：投机取巧是一门品格高尚的事情。
林曦：因为方法会帮你缩短距离，就是会帮你省掉那些做无用功的时间。因为有的时候，我认识很多非常勤奋的练书法的好同志，他们就每天写很长的时间，就每天那个桌子下面就像小山一样的一堆一堆叠起来，但是他的进步可能非常(小)。他一直在重复他自己的水平。
梁冬：呣，重复他的错误。
林曦：对，我觉得要做……因为现在大家时间都非常少，就是虽然我们说要……就是写字是一个慢生活的一部分嘛，但是我觉得还是要追求有效性的。就是你要给自己鼓励，你需要成就感嘛。你要是老是不进步，就写来写去还是那个样子，我觉得就这事再风雅、再美，我觉得很难坚持。
梁冬：我告诉大家一个把电视节目、谈话节目做到还可以、有点像的一个秘诀，这个秘诀呢，就是……
林曦：你不是上次说了，就是微微往前吗？
梁冬：对，那是其中的一个秘诀。要往前倾得像贞子一样扑出电视，这样的话呢你和观众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理上的接近感，这是一个秘诀。第二个秘诀呢，就是你要把自己的节目拿来看。就比如你说一段话，然后呢，你跟那个你喜欢的人说话的样子拿来对比一下，你发现呢，哦，原来我真的跟他的不一样。我年轻的时候的偶像呢是窦文涛。就我观察为什么他说话就这么有意思呢？我发现呢他呢就是知道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而我说话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这个节奏感的。当我把这个调完之后呢，他们就说，哎呀，你说话好有文涛的风格啊。然后我就开始超越，超越自己了。所以呢，跟你这个是一样的，找到不同，然后呢再……然后呢双钩对临，然后再倒着做，是吧？诸如此类的。
林曦：对，永远是这样的。就是你要先对实际情况有一个清楚的认识，你才知道从哪里改善起啊。就如果一个人他觉得我已经写得太好了，那这事儿就没得聊了。
梁冬：其实一个谈话节目真正的秘诀还不在主持人上，在于嘉宾上。大家发现说其实同一个主持人，同一个班底，由于嘉宾不一样，那出现的变化就太大了，这才是真正的秘诀。很多人花很少的时间去找嘉宾，花很多的时间做后期，其实这是很笨的，应该花大部分的时间去找一个好的嘉宾。
林曦：而且就是你会发现即便是有很好的这个对谈的人，但是由于你前面有一个很所谓的类似于脚本的东西，有一个提纲，你会发现说着说着哎又得扯回来，哎我们说到哪儿了。
梁冬：哎，对，你说到字这个事情，我有一个好奇。就是说如果这一笔你写差了，就书法，就这一笔已经写差了，已经不像了，应该坚持把这个字写完呢，还是说就放在那里？
林曦：我觉得你问到了一个非常核心的东西。
梁冬：哦，真的吗？
林曦：这是我一直都要说的。就是说无论这篇字写成什么样，一定要写完。因为你明白吗？就说觉得好和坏，只是你当时的一个自我判断，不见得是真的好和坏。我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摄影，然后我找了一个师傅带我，然后这个老师给我……就是什么都没有说，他说你会画画，你还这个照相，实际上跟这个是一样的道理，你只要学会基本的技术，就光圏、快门这些基本的技术，知道了之后，你就自己大量地照。然后有一句话他就嘱咐了无数遍，他说：千万不要删照片。因为现在都是数码嘛，就是你多买几个硬盘存(起来就行了)。他说这是他的惨痛教训。他说他以前就是非常清楚地认为自己哪个好哪个坏，坏的就删了。结果呢，有的时候会整个存了忘删，然后再回去看，发现自己的判断完全不一样了。以前觉得不好的照片，竟然特别想留下来。然后他就想：啊，以前不知道删了多少好东西。所以好坏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认识，但是你，就是这个看目的是什么，我说了就是写这张书法，你可能……如果四十岁开始写，你可能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成为一个书法家。但是你写字这件事情，是带给你是一个完整的体验，你要的是这个体验，而不是那个结果。所以你借到这个……这个写得不好，你还能继续往下写的话，证明你做了一个非常迅速的心理调整。就是一脚摔在地上，摔得很难看，还可以站起来，然后从容地走下去，这是一个多么高的人生修行啊。
梁冬：崴到脚之后顺势打个滾，然后以为这是一个空中翻的动作，是吧？
林曦：对对，对对，就是你能……所以对很多人来说人生就是这样，就是你能完整地把一件事情做完，不带太多情绪和判断地把一件事情做完，往往就是成功的80%了吧。
梁冬：最近有一本书很有意思，叫《意志力》。在亚马逊上这个从第1000位，有一天我发了微博之后，涨到了700多位。我也没看，我就想，因为朋友跟我说这本书很有意思，后来他寄给了我，他是出版人。寄给了我之后呢，我发现它里面讲了一个很核心的一个观念，就是大部分的人就是缺乏你刚才说的，我做到一半了做得不好了，我怎么能够坚持下来。
林曦：对。
梁冬：也许你只要坚持了，最后你发现你还是比别人做得好。
林曦：我觉得这个坚持基于两个东西，就是我记得我通常上第一节课不是讲那个中锋横、中锋竖，然后写独立的篆。就是还没有到独立的写字之前，大家会交上来厚厚的一摞，都是横啊、竖啊，然后左转弯、右转弯，就跟大鞋底儿一样一页一页的。然后就看着这些作业，我基本上就已经能够判断哪些同学是有这个作品感，哪些未来是没有什么作品感的。
梁冬：什么叫作品感？
林曦：作品感就是说，哪怕这张纸是一个是一张废纸，我也是整整齐齐地把它写完，然后可以……
梁冬：码好。
林曦：码好，可以放在柜子里，然后作为我未来的可以一个拿出来给人看的东西。就是这个作品感的核心不是说我要把这个东西给别人看，而是你需要养成一个习惯，有开始有结尾，然后全程保持平均情绪。
梁冬：我跟大家分享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分享一件事情。这个对我来说，对我梁冬来说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刚开始做主持人的时候，做得特别惨淡，特别惨痛，其中的一个标准就是当时跟我同时去这个电视台的，还有一个人，叫董嘉耀的，他呢因为做得比较好，单位呢就凤凰卫视就把他的老婆办到香港去工作了，而与此同时没有办我的老婆去。就说明我做的有多差，你知道吗？这个事情对我打击很大。然后那个时候呢，我呢就想不干了，不干了呢就那个时候互联网很热嘛，我想辞职，主持人不干了去做互联网。甚至还打开了新浪的网页准备填一份这个招聘启事。但是后来呢我们的这个台长呢王纪言先生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走也要摔倒了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你别趴在地上走，那就完蛋了，你这一辈子就趴着出去的。
林曦：是的。
梁冬：所以呢我就一直扛着，扛着，扛着，哎，最后拿到了年度主持人才走。那个年度主持人后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呢？是说它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心理模式，如果一个人一开始每一次都是在趴下来之后，摔倒了又爬起来换一个地方重新站起来，而不是说就在原地站起来再走出去呢，他会形成一种失败的人格，他一辈子都会失败的。
林曦：所以我觉得成功的人只是他比较习惯成功而已。
梁冬：你这话说得太对了。
林曦：他从小习惯优秀，就是不太能够，就是他都不知道怎么不优秀，就这个跟骄傲实际上没有关系。就是我有的时候去学茶，我的那个茶道老师他就会，我们有的时候结束之后就会冲上去，帮他洗盖碗啊洗杯子，他就不要。他自己坐在那儿，就洗完，一直到他特别慢地把那个东西包完，就大家坐在那儿等半天。但是那一刻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一个感受，这是好的。就是因为你看到了一个事情的……
梁冬：源起。
林曦：这个成住坏空，从形成到消失，就从生发到潜藏的全过程。就你心里面的体验是完整的。
梁冬：所以说“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句话是有问题的。成功是成功之母，失败是失败之母，是吧？
林曦：就失败有可能成为成功它妈妈，但是有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
梁冬：除非你有很好的转你的心法。
林曦：对，就是你要转化，实际上是挺……这个东西是挺难的。
梁冬：特别有意思，感谢小林老师。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和大家一起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