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立礼

今晚按立礼。

在一所边远的小镇举行。

穿了一件黑T恤，袖口印有主祷文，胸前绣着AMEN，缀满了猫毛。出发之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除一下毛，但还是就这么出门了：这就是我的style。（笑）

傍晚坐弟兄姐妹的车一起去，摇下车窗，手伸出去摸金色的风。放上窦靖童的Monday。在风里摇头晃脑。

到了小镇上，一处远离市街的普通民宅，三楼别有洞天。我和孩子们一起，抓了一些零食，“聊天”——我正在为我的作业“采访”他们。

七点半正式开始，赞美、讲道、个人历史回顾、牧者宣誓问答。一切都平滑地从我身侧流过去。

直到主持人请会众起立，问我们：“你们愿意他做你们的牧师吗？”“你们愿意顺服他符合圣经的教导吗？”“你们愿意用爱心时常提醒、帮助他吗？”

那一刻，某些东西忽然击中了我：“我……愿意吗？”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只是一场仪式的观礼者，我身在其中。我同样是一个立约者：在上帝面前，同眼前的这个人立约。

他即将成为我的牧者，对我拥有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属灵权柄——从耶稣基督大牧人那里得来的权柄。

而对于这一点，四个月前的预备决议上，我投的恰恰是反对票。

这个人。这个遥远又切近的人。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这个我时常觉得爱他敬他，时常又厌他恨他的人。我们时常一起欢声笑语，也为着某个话题争得面红耳赤——我，愿意吗？

主啊，你明知道我不愿意的，你知道我已经投过反对票、举手抗议了。

你知道我是多么桀骜不驯的人，你知道他和我在某些方面是恰恰相反的人，你知道我在很多地方都很不欣赏他——但你仍然把这个问题抛到我面前——“你愿意吗？”

但是这次，我要说：“我愿意。”

我相信，在你的保守下，我和我的牧者能达致某种有别的合一，在这个过程中，差异的存在是重要的，正是因为存在差异，我们才得以在磨合中成长：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因为神的爱在我们心里。

你既是舍己爱我的主，我何其有幸，能见证你的爱在我身上重演，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以舍己的方式接纳一个不符合我之标准的牧者成为我的牧者，是我这孩童蹒跚学“爱”的第一步。

我此时想到了韩炳哲的《他者的消失》，与其说是“（差异性）他者的消失”，不如说我们总是倾向于“杀死他者”、“排除他者的存在”——当然，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成为某种哲学、某个哲学家的实践者。我之所以愿意说：“我愿意。”因为我知道，耶稣承诺过：“凡为我丧掉生命的，必得着生命。”而那是更美好的生命。

同时，我也知道，这句“我愿意”本身是多么的苍白乏力，我随时有可能摧毁我自己的誓言、背叛我的主，所以，让我再一次呼求：“主啊，愿你的旨意成就！”

即将被按立的弟兄跪在地上，两位牧师按手在他的身上，为他祷告、按立。

我流着泪道：“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