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日记 | 世界破破烂烂,幸好书店还在碎碎念念

24.01.22
人间食粮书店在复兴区重启后的第一篇日记。
正式开业有一阵子了,很多老朋友,老顾客再次踏进人间食粮书店的门,感慨良多,我希望我的书店获得一种恒长的生命,在日渐衰败的外部环境之下,我就必须畏缩与善变。
自称“逛书店狂魔”的绿茶老师,再访人间食粮书店。期间聊起人间食粮书店重启后的差异,脱口而出,并加了很多定语,不至于让人觉得吹牛,说,人间食粮书店是邯郸唯一一家只靠卖书作为盈利模式的“独立书店”,说出后,又稍显不够,连说“独立”两个字,姑且是拿来与新华书店做区别。我在想,我们所有的带广告性质的话语,最简单粗暴的就是最有效的,所以我们周围充斥着各类极限词。人们期望获得确定且唯一的答案,本能地期待必须买,必须来的理由,这是人性。阅读在某些时刻是在挑战人性,迫使人们思考。人间食粮书店没有“必须”来的理由,它就是一家店主想靠卖书安身立命的小小书店。
昨晚临下班,一位住在社区的顾客,拎着一瓶二锅头和一袋小西红柿,推门问我,卖书还是借书,我回说卖书。他将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到桌上,逛了一圈,买走《沉默的大多数》和《东北右击》两本书。他几乎在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眼里,并不会是一个会买书的形象。
不被定义和不去定义,得到自由。

24.02.02
可能是今年冬天最后一次降温了,在暂未启动空调略显寒冷的书店里,我这样想。
昨天下完雪后,屋顶还有一处在渗水,上午又爬上屋顶做了修补。在建安社区重启一个月有余,先后有四五位社区的住户,问我开在这里能否盈利,甚至颇有些激动的一位老者说,吃饭的钱都赚不回来。感谢这些陌生人的关心,我当然不是做慈善的,在互联网的纵深数十载的今天,可能我们需要重新修补一下我们自己的想象力以及自媒体双刃剑之下一位贩书者想要生存下去的努力。
临近春节,书店人多了些,一个高二生在结完账后,和我聊了好一会儿,还拿出他写的散文给我看,后生可畏。在外地上学的老顾客下火车直接来看我的新店。回老家过年的另一位顾客对我说,幸好人间食粮书店还在邯郸,不然回来不知道去哪里。
今天临下班的时候,住在社区的两位四中的高中生被妈妈喊回家吃饭的路上,看到了书店,买了三本书《人间失格》《汴京之围》《费孝通早期思想探源》。

24.0309
同行群里聊书店顾客的性别比例,普遍地女性多于男性,我店里也经常有男朋友陪女朋友来买书的,一种并不全景的观察,我们需要为我们观察到的“结论”,寻找合理的理由,女性更爱“学习”,更爱“成长”等……我们的生活常常就淹没在这种充满即兴的想象中
新世相与妖精的口袋联合全国33家书店做的三八妇女节活动,我原以为只有女性才能参加。在活动群里看到其他书店也有男性参加,就问了问,活动组说不能拒绝生理性别为男性的顾客,因为是否有可能自我认同不是男性但是碍于社会障碍不敢说呢?突然发现,我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上午骑电动车来书店路上听播客《随机波动》,三位主播讲主题名为“女孩真好”听众来信。那些微小细节的故事足够动人,但在某些时刻我会感到陌生,可能基于我身上一贯的男性思维作祟,也可能这些听众的故事大多数都发生在所谓的“大城市”里,那些大面积生活在“小城”里的女性始终是失语的,或者被加倍地审视,被加倍地猎奇,就像如今的信息环境一般,每一个省份都各自建立了自己的壁垒,各为孤岛,相互听不见。
书店终于触感到一些经济不振的寒意,线上卖书也成为一种玄学,一般小红书有单,微店就无单,微店有单,小红书就无单。

24.03.14
昨天一位来参加【她房间的秘密:口袋书店计划】抽奖活动的女生说,她要是抽到保温杯就去爬雪山,嗯,她真的抽到了保温杯。
有人在微信上问我,《义和团运动的起源》这本书以及这个系列的是不是轻型纸,我拍给他看了看,说不是。我对轻型纸持开放的姿态,我看重书的内容远甚于装帧,就像我觉得书店的书重要于装修。他问完之后说谢谢,我又觉得书店的装修可能也有点重要,不然书店是不是很容易被人当做网购的体验店。

24.0407
这两日忙于盲盒的选书和打包,生活有些错乱,小红书的销量有所提高,进了小红书店铺图书类排行榜的第45名,上午我把截图发到同行群里,感慨平台给予流量加持之后,销量的明显提升,人也就得跟着忙碌,我有些愉悦近乎飘然。忙碌使人短暂忘记我身处“孤独建筑的九层”,这是我前几天写诗时给出租房起的名字。
下午,一位顾客为完成老师的作业,要视频采访我,据其说她曾去过连城店,当时她高三,现在大一。她问我“不盲盒阅读计划”和“把盲盒作为方法”的产品初衷,我说首先,是为了增加书店的线上销量,把书卖出去,既然有人信任我,我当然需要把这件事情做得像个样子。她接着问我,两个“盲盒”哪个销量好,我答,“盲盒好”,对于我来讲“不盲盒阅读计划”需要我针对“对话录”选书并手写回信,会用去我更多的时间和心思,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人们更多地选择简单直接的“盲盒”,彻底的“盲”好像比遮遮掩掩还能透些光亮的“盲”,更被吸引。也许这已经不再是一个暧昧的时代。
经一位邯郸本地的顾客引荐,台湾高雄人陈教练第二次来书店,据闻他是邯郸外请来的网球教练。我与他聊起台湾的“生祥乐队”,虽然他是一个资深的摇滚乐迷,但不大关注华语的摇滚,并不知道,我跟他说生祥最初叫“交工乐队”,当年反美浓水库,颇有乡土和抗议意识的一支摇滚乐队,我把我在宁波买到的台版cd“把自己种回来”,给他看,他有些兴奋,他的老家距离美浓并不远,对反美浓水库事件也都清楚,却不知道这支乐队,他感慨在邯郸知晓了一支家乡的乐队,有时空错乱之感。我想现在是太空时代,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仍然有很多身边的人和事是我们所未闻的(《大佛普拉斯》电影台词变奏)。

240410
一位老顾客给朋友购买了一份盲盒作为生日礼物,今天收到了,他微信跟我说他朋友很喜欢,都是他想要看的书。盲的世界,难得切中心意,也不必在此自我夸耀许多,毕竟在这个世上,我们更多时候需要面对的反而是不恰当,不合适,甚至不合时宜,比如前几日就有顾客建议我的“不盲盒”包装应该商业一些,甚至对话录的回信也并没有切中这位顾客的心灵。我抱以歉意,并希望忙过这阵子,与她再次交流对话。如此世界误解太常见,我们需要常常对话,无休止地对话,才有些许的理解可能。
另一位顾客在刚刚结算了他三月份在书店订下的书,一个人拯救书店一天的营收额。
今天租到了在书店附近的房子,等搬过来后,会方便许多,如果哪天你来书店,没开门,十分钟就能赶到。


240412
给我送午饭的外卖小哥,把餐交到我手里后,手扶着门把手,回头看着书店许久,说没见过这么多书,我说,想读吗,他回,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我回他,不是大问题识字就能读,他就不做声了,又回头望了一会儿,看我在忙打包,说快吃饭吧。
三十岁之前,很容易被这种情绪感染并自我感动,如今情感不大会向头顶翻涌,我更希望接近真实,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我忍受不了别人的一点“虚假”,排斥与之相处,久之,发现身边几无朋友,我的朋友都在远方。我也不再有确定的奢望,重复有时候是一种幸福,我不想重复同时我也不再坚定。
这看起来像是一篇“盲盒”的文案,所幸再供各位看官看一下来自一位盲盒顾客的晒单。

240416
这几日,脑际总是回响起年少时母亲用方言唤我小名的声音。茫然之时,生命的原点在远处召唤你,也是在诱惑你放弃那些你认为对的事情。
身体的疲惫是一种很特殊的体验,它迫使思维同时由一种失控感(在肉体松懈之时,似乎有种灵魂即将出来的边缘)和自我规训的劝慰(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一下)交替发生作用。肉体的极限困乏,是我们主流宣传话语叙述中着意美化的,也同时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着意忽视的,体力劳动者再也不是我们能体验和共情的平常。在搬家后有感。
书店现在的这个地方很奇怪,周末无人,周内反而偶然有人。

240420
晚上已经回到住处楼下时,接到一个电话,男人询问书店是否还开着门,有没有初中真题,我回说没有,男人像是没有听见我的回答,又紧接着强调“真题”,同时电话那头还夹杂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也是在反复强调“真题”,我再次回答,没有,那头才作罢。
下午经常在微信上找我买书的老顾客,从石家庄来邯郸见朋友,特意来了一趟书店,他在结账时说我是某某某(报的是微信昵称),我一下子抬起头与他对视,又见到一位每月都通过微信买书但从未谋面的朋友,他聊他近几年尤其疫情结束后的思想变化,我聊我为何准备出走又回来的原因,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淡淡地如水。
有顾客结账走时问我为何店里的书这么便宜,因为是特价人文社科书店嘛。
就在刚才终于把租住的房子收拾妥当,我在卧室床头上挂了卡夫卡像,阅读也像是交个朋友,与这些文学大师交个朋友,这么一路想着423的时候小红书直播首发一款盲盒就叫“交个朋友盲盒”,与阅读交个朋友,与大师交个朋友,与书店交个朋友,与我交个朋友。定制的文创包应该也能赶上,直播见,朋友们。



人间食粮书店河北省邯郸市复兴区建设大街59号院建安社区东苑小区进门30米路北
营业时间:
周三到周一13:00-20:00
每周二店休
欢迎添加我的微信购书gaomouren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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