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号。逗号,
提到这部论文的致谢,我一下能在脑海中浮现一连串的名字,我的父母、 师长、亲友,还有众多面目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的故人。毕竟,这部论文的“筹备时间”(请允许我大言不惭地使用这个词)实在漫长,到最后,它已经不再是一部简单的、阶段性的思想总结。它已经是我个人历史中厚重的一部分。
因此,我首先想要致谢的,是这段历史(2020-2024)。它并非某种情感深重的个人史,而仅仅是我个人视角下的当代史,时代碎片里的小小一份,将来也注定不会参与到某位史学家的著作里去。毕竟,已经有相当多关于这段历史 的切片和记录了。假如历史是一台摄影机的话,我可能只是某个藏于北京东四 十条破旧筒子楼里微不足道的视点镜头。我尽力去见证,然后带着这种见证进 入论文的写作。仅此而已。
其次想要致谢的,正是这个恼人的概念,请原谅我这么称呼它。这部论文并不试图宣扬什么宏伟的观点或者实现伟大的意义,驱动着我的只有真切的困惑。“舆论”,对我来说曾经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字眼。还记得我本科初到新闻学院时,懵懂之中,对“舆论”的理解还停留在马克思的《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上——一种锐利的历史观先入为主地占据了思想构图的位置。之后随着学习的深入,我也逐渐接触到了一些更为平和的观点,“舆论”的模样也愈发立体。它既有马克思主义的一面,也有李普曼的一面,有托克维尔的一面, 也有卢梭、斯密等启蒙哲人的一面。课堂上学到的孙志刚等案件让我无比相信舆论的进步性力量,也因此对一个行将展开的“大众媒介时代”满怀憧憬——人人都能通过媒介延伸自己的视野和理性,舆论也将借此抵达更高尚的维度, 新的公共领域终将能够让一切丑恶无所遁形。
这份印象和憧憬又伴随了我很多年,而这一陪伴的过程,恰如一切关系总会迎来的疏离一般,最终遭遇了它陌生一面的反噬。
即便早已悉知舆论向来就有着非理性的特征,但我总是乐观地认为,这就是某种不容辩白的历史趋势或者时代浪潮。借用黑格尔的话说,世界历史并不总是以人期待的模样展开,但它总是在不断展开着。直到这些年来,见证了一 次次所谓“反转”,见识并接触了一场场因偏见、恶意、流言蜚语所导致的悲剧,我的心情也逐渐转为了失落。我深切感受到,个人并不总是能够幸运地安稳于舆论的保护壳之中。这就像海浪,看似千钧之力锐不可当,但总会把一些多余的水花拍打在生硬的礁石上,而一旦处于舆论的漩涡之中,无论人如何挣扎,如何想要自救,命运已不由其掌控。其所能做的,要么忍耐到风平浪静, 要么就任由这一漩涡将自己揉捏、撕碎。
为何一种本来许诺了政治进步、道德维护的事物,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对个体施加令人恐惧的力量?这个问题成了我一切困惑的起点。是我们对于概念的理解和使用错了么,还是有某些更为深刻的原因?目前来说,我所能做的,就是先从能够确定的事物开始。正如笛卡尔在否定一切的之前和之后,也要先找 到一个恒定的支点,一个浮于虚空之中名为“我思”的空心之球。对我而言, 这个空心球就是语言。我言说,故我在;无论世界存不存在,世界总也在言说, 从来不沉默。
在这场对“舆论”的语言审思中,我也逐渐意识到,比起现实之中的“人言可畏”,思想层面的语言同样可畏。一场概念的转轨,落实下来无非一道定义的生成,但背后却可能有着极为复杂的历史因果和权力布局。语言的遮蔽与显现,隐喻式地阐明了舆论对于事物的遮蔽和显现。二者互证,恰恰相得益彰。而通过这场难以忘怀的概念旅行,一个新世界似乎遥遥在前,引导着我继续走下去。
这是我必须感谢这个概念陪伴我的理由。
当然还有很多关于它的话,但我不想再给这部略显单薄的论文增添新的一章了。留待日后吧。
感谢我的父母,他们的养育,无私的援助与鼓励终于让我走完了博士学习生涯的最后一程。
感谢我的导师郭庆光教授,他的学识深广以及在我看来传奇无比的人生阅历,为我带来了无穷多的启发。
感谢我身边的亲友们,尤其是(排名不分先后)曹申堃、臧雪妍、武亦彬、 张知依。如果没有你们,我搬家时的三十箱书将成为我学术道路上最大的阻碍。而与你们在无数个夜里充满意义感的畅聊,让我常常恍惚置身于柏拉图的会饮现场。
特别感谢我多年的室友杨奇光。“多年”兼“室友”,相信已无需多言。
感谢我异地的亲友们,尤其是(排名不分先后)李偲扬、雷夏咏、王馨婉、文琴、 马可艺、艾青。如果没有你们日夜忍受我无意义的言辞叨扰,学思的烦闷和孤寂总会在某一刻爆发,那样的话,我距离终点又要迟到了。
还要感谢一切帮助过我的人。
愿你们在这个时代能远远避开那些为语言所蛊惑的可怕漩涡,获得真正确定且安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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