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婶和大油锅

那次在三婶婶家做油炸小花圈，到现在都忘不了。

快过年了，趁着天气晴好，我妈妈和几个亲戚都聚到三婶婶家，准备做油炸小花圈。

三婶婶家开着五金店，年前刚刚搬了新的宽敞店铺，原先的店铺空了出来，妯娌们就聚在老店铺里炸小花圈。

油锅早就架起来了，里面盛着清亮的花生油。这油也是新的，趁着过年，把晒干的花生米扛到油坊，换回来香气扑鼻的花生油。

很多事情平日里攒着不干，趁着腊月，居然都完成了。

大人围着桌子和面，切面，谈一些我们似懂非懂的事情，偶尔挥手把我们赶走。我们总绕着桌子徘徊，很想伸手去揪面团来捏小玩意儿。

三婶婶在两边来回穿梭。她时不时跑去隔壁的新铺头看看买卖的情况，又折回来捏两个小花圈。三叔叔和堂哥在看店，按理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三婶婶就是不放心。

小花圈下锅了。哗啦啦绽开朵朵油花，我们挨的更近了，因为香气缭绕，馋的肚子叽里咕噜直叫唤。

酥脆甜口的小花圈出锅了，热气腾腾。我们都候在一旁，等待能伸手去拿的那一刻。

“我跟你说，五娘家的姑娘昨天回来了……”

“给娘家送东西？”

“哪里啊，哭哭啼啼回来的。”

一片唏嘘声。成为妯娌的女人聊的总是这些事。

三婶婶看着我们嚼着嘎嘣脆的小花圈，只是说“这样吃要上火的”，之后就不再说什么。

她是亲戚中极为吝啬的一位，与三叔倒是匹配，因为三叔也不甚大方。三婶婶说话的时候，喜欢皱着眉头，似乎总在忧愁，不然就是看不惯某人某事，在与他人诉说的时候不得不表现自己的心情。

我不大喜欢和她亲近，也许是她总使唤我的原因。五金店的事情很多，又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跑去找二姐姐玩，玩的好了，我就会留下住几天。

小时候我爱尿床。每天晚上睡觉前，三婶婶在我身下铺一块塑料布，防止我晚上把床铺尿湿。但是没用，无论塑料布有多大，我总能准确无误地将床铺弄得乱七八糟。

二姐姐出嫁的时候，婆家的回礼让三婶婶很不满意。她拉着我到三楼的房间，把回礼拿出来给我看。手里捏着两包可怜兮兮的夹心饼干，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个劲儿地跟我说，这家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盘子里的小花圈越攒越多，我们吃了半饱，暂时不想再吃了。二姐姐零花钱颇为充足，领着我到对面的小卖部买酸萝卜块吃。

这家小卖部简陋的很，但是我们常常光顾，也因为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吃了酸萝卜，二姐姐却告诉我他们家的玻璃罐很久才洗一次。我听了，发誓下次再也不吃。但是没过几天，我们又牵着手去了。

清明的时候全家族去祭祖。路过小镇歇脚，弟弟买了一堆零食给大人孩子解乏充饥。三婶婶从袋子里自自然然拿了两包，也不拆开，却伸手从别人拆开的包装袋里拿了绿豆饼吃。大家看到，也不说什么。吃完喝完，三婶婶捏着两包零食往自家车走去。

偶尔会听见妈妈唠叨三婶婶，“你三婶，一辈子就这样！”这样小气！但是，她是我三婶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