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交通手册里的法理与人情

美国的车管所叫Department of Motor Vehicles，简称DMV。《疯狂动物城》里那个动作超慢的树懒，设定就是DMV的工作人员。要获得驾照，要先笔试，内容和我们的科目一差不多，多是交通法规和道路信号。DMV会提供一个手册，以便大家准备，每个州有所差别，我们这里的Driver’s Manual，有80多页长。奇妙的是，我虽然对驾驶所知甚少，但是读这个却不觉得枯燥。可能因为从法理、条例到表达，交通手册是这个社会的一面镜子。

我打印了手册，翻到第一页，看到器官捐献的宣传。我后来注册笔试账号的时候，也有一项，问你是否愿意捐献器官，可以直接勾选。车管部门和器官捐献机构的合作，会让后者扩大受众，减少申请者的行政负担。有意捐献的人不必再填冗长的表，因为相关信息在注册笔试账号时，就包括了。我在国内了解到器官捐献，是看到一篇关于器官捐献紧缺的文章，于是自己去搜了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填表倒是挺方便的，还会收到一张卡，蛮有仪式感。但是我在日常生活中，很少见到相关宣传。截止2022年，美国有1.7亿人登记了器官捐献志愿者，但是这个数据，在中国人体器官管理中心，是676万。固然有观念差异的原因，但是两国的捐献知晓率，一定是天壤之别。

没翻几页，就到了少年驾驶者的相关规定。少年驾驶者是指16-18岁（未满），虽然这个年龄在美国距离喝酒的合法年龄还很远（21岁），但是可以开车了，需要申请Junior Operator。一般通过笔试会先拿到实习驾照（Permit），在这个阶段，开车需有个驾照持有者监督。少年持有者和一般拿实习驾照的人，权利有所区别，例如只能在早上5点到晚上9点之间开车。我惊诧的是，州手册里不同地区的规定竟然还有差异。例如A区要求少年实习驾照持有者开车需要在父母或者其它监护人的陪同下，而B区仅要求在21岁以上的驾照持有者陪同。

在美国生活越久，越体会到了这里的联邦主义（Federalism），各级政府层层分权。可能百里不同规，千里不同法。这一点有好有坏，优势是可以因地施策，自主选择；坏处是对于流动的人，就增加了行政负担，搬家后得学习当地法规。从研究者的角度，此前听一个华裔研究者讲，在美国各州对于水指标的监测有所差异，因此数据合并很是麻烦。不过，同样是这套体制，催生了诺奖获得者奥斯特罗姆的“公共事务治理之道”。

按照流行语，美国校车大概是“掌管道路的神”。看到这些橙色的校车，美国司机们可能都得哆嗦一下，因为相关规定极严，违反的话后果严重。拿大家熟悉的扣分系统来举例，因为跟得太近而追尾，扣4分，但是超了一个停着的校车（闪红灯，表明学生上下车时），扣5分。此外，校车装了摄像头，但凡周围车违反规定，都可以被拍到。

我在做练习题时，做错了一道关于残疾人停车位的题。问的是，哪个说法准确，我选了在紧急情况下普通车可以停或者短暂用下残疾人车位，实际上答案是，在任何情况下，普通车都不能使用残疾人车位，哪怕是stop，人上下车，都不行。所以《摩登家庭》里，克莱尔有次因为着急，把车停在了残疾人车位上，被女儿念叨了很久。车位总是紧张的，约饭对方迟到，很多是因为找了半天车位。我有个朋友腿部有残疾，但是不影响开车，每次坐她的车，都觉得停车真的太方便了。

这个手册太详细，以至于有种“不要把猫放进微波炉”的即视感。 其中一段讲准备开车，说“You should sit in a comfortable but vertical position”，你以舒服而垂直的姿势坐着。我刚到读时愣了下，后面才反应过来，舒服坐姿的还可能是横着的。撰写手册的人是怕你半躺着开车吗，觉得仅仅写“a comfortable position”不严谨？！

后面讲检查轮胎，说可以拿硬币检查。

“Hold a penny with Abraham Lincoln’s body between your thumb and forefinger. Place Lincoln’s head first into the deepest looking groove. Can you see all of his head? If yes, your tires are too worn.”

意思是，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一枚硬币，把亚伯拉罕·林肯的身体放在中间。把林肯的头先放进最深的槽里。你能看到他的整个头吗?如果是，你的轮胎太磨损了。

诶，林肯做错了什么，本来被印在硬币上是份荣誉，现在要被这么举例，让我们用两个手指夹住他lol。不过这个指导好细致，以至于我觉得自己可以干检查轮胎的活了。

手册里面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内容，比如怎么防止撞鹿，怎么应对愤怒的司机（答案是行为始终保持礼貌哈哈哈），什么酒喝喝多大杯子的会导致你到酒驾的标准……我还因此学到了，吃东西、喝咖啡、运动和洗冷水澡可以缓解醉意，这样的生活小技巧。当然，也明白了美国为啥律师赚钱，因为各类规定真的纷繁复杂。花一天半读交通规则，算是一种发现“附近”吧，摸鱼有理，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