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诛杀檀道济

刘义康也早就看檀道济不顺眼了，他在江州刺史任上优待谢灵运，和谢灵运之间书信往来，谈玄说理，一幅附庸风雅的德行，刘义康当时只瞄准了谢灵运，就放过了檀道济。

听刘湛这么一建议，也觉得檀道济该杀。

杀掉檀道济比杀谢灵运简单，都不用怎么罗织罪名，因为檀道济也是皇帝刘义隆心里的一根刺。

檀道济在军中非常有威望，当年他能全师而还，士卒都对他十分信服，他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能干，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在朝廷各处为官，他手下还有两个猛将，一个叫高进之，一个叫薛彤，和檀道济生死之交，人们都说他俩堪比当年关羽和张飞。

这话让刘义隆就不舒服，你们仨生死之交，那你檀道济是刘备吗？——刘备还不是最可怕的，刘义康一句话让刘义隆下了杀心：“担心他是司马懿啊！”

刘义隆一个激灵，檀道济就是司马懿啊，当年他可是参与废黜过主子刘义符的！

刘义符很小的时候，檀道济就在他身边，担任世子中庶子，刘义符做皇帝，他又是名列顾命大臣。就这么跟了十几年的主子，别人说废，他就跟着废了。听说兵变当晚，谢晦都担心得谁不着觉，檀道济倒头就睡——就算他不是司马懿，他也是司马师啊，高平陵政变前，司马师也是稳睡如山的。

正因为他们废掉哥哥的皇位，刘义隆才登上皇帝宝座。当然刘义隆不会感谢他们，他即位不久，就假借檀道济之手除掉了其他几个当初参与废立的大臣。

现在刘义隆觉得檀道济也信不过了。

刘义隆觉得，自己身体这么不好，万一有什么不测，难保檀道济不会有动作，就算他没有野心，别人再一撺掇，他没准也会跟着出事，他这么能打，又这么有人心，谁是他的对手？

刘义隆还想起来檀道济当年北伐救援，两次救援，两次都是半路返回来，仔细想想，他是不是故意不尽全力，就为了养寇自重，要挟朝廷不敢拿他怎么办？

反正在弟弟刘义康的暗示下，刘义隆已经开始了“智子疑邻”的模式，看檀道济什么都和司马懿一个德行。

435年年底，刘义隆病重，病得都快撑不住了，他迫切需要解决掉檀道济了。当即命令檀道济入朝，理由是北魏寇边，一起商量对策，这不当年麻痹谢晦的方法吗？

檀道济接到诏书就准备出发，他妻子隐隐感到不安，派人去告诉薛彤和高进之，高进之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叹息道：“檀公功名盖世，也算死得其所。”他们已经明显感到来自皇帝的不信任，此去必然凶多吉少。

檀道济当然也知道，他一直关注北魏，知道北魏方面一直在谋划北燕和北凉，无暇南顾，很显然皇帝另有所图。可檀道济能怎么办？抗旨不去吗？那不是坐实了自己想要造反的罪名，那就只能去了。

檀道济丝毫没有耽搁，很快就到了京城。这份真诚让刘义隆暂时放下了对他的疑心，而且刘义隆身体渐渐好转，念及檀道济的功劳，只接见了一下，说了些不咸不淡勉励的话，檀道济当即大表忠心，一定尽心竭力，要做陛下的万里长城。

刘义隆大为高兴，当即就让檀道济继续回江州去。

檀道济也长吁了一口气，准备乘船回去。

刘湛急忙进谏刘义康，这到手的檀道济怎么能放回去呢？今日不杀，日后一旦他得知进谗言的人是你，一定不会放过你。

偏巧此时刘义隆病情反复，又加重了，刘义康眼看自己就要做周公了，当即派人以皇帝的名义命檀道济回城，理由是他要为你举行宴会饯行。

檀道济赶回建康，一进城就被廷尉逮捕了。

刘义康在病榻前把对檀道济的处理说给皇帝哥哥，刘义隆哪里还有能力思考，反正一介自己不放心的武将，杀就杀了吧，刘义康于是以皇帝的名义发布诏书：诛杀檀道济。

在刘湛的建议下，刘义康干脆把事做绝，不光要杀檀道济，檀道济的儿子们一个比一个能干，也要杀！檀道济的爱将薛彤和高进之，三人情同手足，也要杀！反正都是皇帝的名义。

诏书是436年三月初八下达的，死刑，立即执行，檀道济和他的儿子以及爱将一起被杀。

檀道济被杀之前，想起来前几天自许国之干城的话，一把摘下头巾扔在地上怒道：“自毁万里长城”——从此创造了一个成语：自毁长城。

爱将薛彤和高进临终时刻也很平静，薛彤说：“身经百战，死早在我的计划之中了。”引颈就戮。

高进之本是农家子弟，父亲当年为死去朋友的寡妻出头，连杀七个当地大族子弟，流亡江湖，不知所踪。他一个人奉养母亲，母亲去世后参军，凭借智慧和勇猛有了今日地位。他一生未婚，无妻无子，了无牵挂。面对行刑队，他坐在地上，坦然说：“我们家世代农民，父亲以义死友，我以忠死君，也算大宋之光了。”慷慨赴死。

万里长城也好，大宋之光也好，刘裕的儿子们都不在乎，他们只在乎手中的那点权力，对自己的权力不利的，长城也要推倒了，大宋之光也要给你熄灭了。

对刘义康和刘义隆来说，他们是消灭了一个叛军集团，对外颁布的诏书上，檀道济的罪名很清楚：一个是赞同谢灵运的异端邪说——反正谢灵运是谋反罪名处死的，你俩关系好，正好拿来做文章。

另一个罪名是是变卖家产，招募流民，乘皇帝生病，准备叛变，还提了一个证人王仲德。

对，就是那个和到彦之一起北伐，后来又和檀道济一起救援的老将王仲德。

刘湛和刘义康故意拉他作证，就是要试试这个老家伙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