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

他不是这次聚会的主要人物,甚至都谈不上是这个圈子来往的人。他大概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一个人坐在院子的角落,安静地抽烟,有时喝一口杯中酒。一只小金毛趴在他的脚边,大概是吃饱了,睡得很安然。 叶琳也站在人群之外,离他不远的地方,甚至能听见他杯中冰块碰撞的声音。她也是无聊,不远不近地看着这个人。他不年轻了,应该有三十五六,头发剃很短,穿着也随便,海魂衫配亚麻中裤,踩着一双人字拖,人黑黑的,像常年从事户外工作或田间劳作。她想起他来的时候,扛了一大集装箱的有机蔬菜,绿叶菜洗的干干净净,还沾着水滴。这是个细心的男人。 老同学陈榕榕过来找叶琳,嗔怪道:“你怎么躲这儿来了,向东找你呢。我跟你说你可别看不上小地方的公务员,收入稳定,又是铁饭碗,还能顾家,日子不要太安逸。” 叶琳笑:“我们留了联系方式,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什么以后,现在就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你们大城市回来的就是一身毛病,矜持又眼高手低,哪来那么多的高富帅,捉个能安稳过日子的就不错。”陈榕榕说着就把叶琳往人群里带。她是叶琳的高中同桌,大学毕业后,结婚生子,现在是全职太太,家里用着保姆,日子也清闲。她先生跟着公公做生意,常常出差。她也不寂寞,十常八九在乡下这栋别墅里开派对,热衷给未婚青年做红娘。这次听闻叶琳从北京回来,立马张罗着要给她介绍对象。 叶琳指了指角落里的男人:“那人你认识吗?” 陈榕榕顺着叶琳指的方向:“他呀,李实原,以前和我先生做生意,后来生意不做了,在郊区买了块地,种起了有机蔬菜。我可不把你介绍给他,一来他年纪大了些,还离过婚,现在也没什么钱了,你跟着他,去当农妇呀。走走走,去找向东,他说下次带大家去水库钓鱼呢。” 不知是议论的声音大了些,还是有感应,李实原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与叶琳的眼神遇个正着,她一惊,连忙低下了头。 聚会到了八点多也就结束了,陈榕榕向东他们还组了牌局,叶琳不喜这些,婉拒了挽留,一个人就着月色慢慢踱回家。一辆白色小面包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摇下车窗露出李实原的脸,“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家?” 话是第一次说,语气却是熟稔的。 叶琳也没见外:“你喝了酒还能开车吗?” 他笑:“这点酒一只猫都醉不了,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他的车里很干净,有一种植物的清香混合着青梅酒香,除了蔬菜,他还带去了青梅酒,没有喝完的他又拿酒瓶装了带回来。 叶琳打量了一番,自我介绍:我叫叶琳。 “我知道,你是老叶家的女儿,我还知道你家在哪。” 叶琳露出吃惊又担心的表情,李实原解释道:“你爸爸每天晨练都要经过我的农场,顺带捎些蔬菜回家做饭。好几个星期前就听他念叨在北京呆了七八年的女儿终于要回来了。”李实原看了她一眼,“我还知道你很厉害,名牌大学毕业,在北京拿得也是高薪,你是你爸爸的骄傲。” 叶琳有些赫然,“我知道你,李实原,今年三十五岁。”其他的她有所顾忌,便没再说。 他倒是没介怀。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问他,“这青梅酒是你自己酿的?很好喝。” “家里还有很多,你先把这剩下的都带回去,过几日我再让你爸爸给你捎几瓶。” 叶琳忙推辞:“不用不用。” 这一路说着也就到了叶琳家,他稳稳地停下了车,把梅子酒递给她,“收下吧,乡下这些也不稀罕的。” 李实原并非良人,陈榕榕孜孜不倦地告诫叶琳,她诺诺应着,心中也没有对这个男人产生别的什么想法,只当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处着。他之前说要送她的梅子酒过了几日果然出现在她父亲买菜的篮子里,叶琳拿出来放到书柜里存着,想给他发一个短信感谢,到底还是作罢了。 时隔八年,她对这个家乡小城的生活已感到陌生,母亲托了几层关系把她安排到国企办公室当文员,收入自然也不多,但胜在说出来好听,让人感觉安稳。连向东听到她去这家单位上班也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们这单位福利不错,人也自由,以后生了孩子接送上学都方便。” 向东这个人,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年纪与阅历,看上去一表人材,思想观念却陈旧。叶琳无意与他多周旋,无奈父母对他评价颇高,常邀他来家里吃饭,叶琳也只得应付着。 这一晚吃罢饭,向东邀她去看电影,她内心郁郁,不愿出门。向东调侃她:还在为实习900的工资郁闷呐?又不靠你养家,这不是还有我嘛。 虽说转正后的工资会涨几番,但28岁的叶琳拿到这样的实习工资还是很不争气的在单位洗手间里哭了一回。她想起毕业那年进外企,拿8000块的实习工资,去商场买心仪的红色高跟鞋,走在人群里,那样的年少意气。 也是在那一天,她遇到这几年的劫数,那个从玻璃门走出来的男人,瘦高,清癯,衣着精致,刚买的咖啡悉数泼在她裙子和红色高跟鞋上。 他叫千重,日籍华人。他坚持要赔她裙子和高跟鞋,于是他们又去了叶琳刚刚光顾的柜台,无奈她的鞋码只这一双,于是约好下次再来。 下次如约见面,买完鞋,他们又一起去了美术馆看展览,是临时起意去的,来不及吃中饭,就买了赛百味的三明治坐在台阶上分食。 是秋风起的时节,天空疏朗,偶有凉风,叶琳那天穿一件松垮的白毛衣,蹲在台阶上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白兔。千重看着她说:“叶琳,你真好看。” 她调皮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所有感情都来不及溃败,所有回忆都清白无染。 现实令叶琳沮丧,想消愁。想起柜子上还有李实原捎来的梅酒,于是拎了一瓶躲回房间偷偷独酌。她住在临街的房子,有一个小小的老式阳台,水泥砌成的栏柱,横贴了一圈花砖,墙粉脱落大半,外面还有一颗大梧桐,有岁月落寞之感。她就这么安静地喝酒,偶尔抽一口烟,也不怎么吸,就这么松松地握着,烟是云烟,千重留下的。他还留给她很多东西,她又想起他。 有小石子扔上来,她以为是孩子的恶作剧,抬出头一看,梧桐树下站着一个老小子,是李实原。他又是那样的打扮,一身麻布衣衫,有些落拓,举了举手中的卤味,笑道:“一起喝点?” 叶琳看着他矫健地爬树,伸手拉了他一把,就安全着地。两人席地而坐,她喝杯子,他喝瓶子。卤味有鸭脖,鸡爪和鸡汤煮毛豆,叶琳叹:“如此丰盛。” “我路过,看你一个人坐在那喝酒,想着买点吃食来给你垫垫肚子,梅子酒虽甘甜,也是白酒浸的,空胃喝伤身子。” 叶琳悄悄用脚踢开烟蒂,他问:“有什么烦心事吗?” 酒让人熟络,叶琳便将回来后在单位的际遇,还有和向东的种种说给他听,她有些沮丧:“我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抬头对上李实原的眼睛,蓦地发现他的眼睛生得很好,很沉静,笑起来却变成月牙,人就变得很天真。 “我虚长你几岁,可以和你分享一点经验。不要把这里当作逃避的地方,而是以平常心在这里生活,这时候再去看看你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心境又会不一样。至于向东,不妨先将他当作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处着,我这个年纪倒是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我信一见钟情。”叶琳固执地说。 李实原笑而不语,又喝了一会酒,闲聊起他在城郊的农场,他养的一条叫福气的狗。谈起福气,他的眼神变得好温柔,“福气原本养在寺庙里,跟着涤生师傅修行,师傅吃素它也吃素,师傅念经它就卧在佛寺门口。后来涤生师傅去佛学院进修,养不了它,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叶琳听得津津有味,他说:“下次你去我那玩,让它带你放羊。” “它还会放羊?” “那当然,它可是一只沾了佛光的狗啊。“ 酒喝尽,李实原起身告辞,“夜露重,早点回屋睡觉吧。” 叶琳脸颊绯红,乐呵呵地说:“下次找福气玩。” “下次见。” 说是下次见,却是隔了两个多月才见着。夏日逝去,叶琳已换上秋装,一件白色波点吊带裙,外面松松套一件开司米,锁骨一字打开,像只瘦瘦伶伶的仙鹤。身量虽纤瘦了些,人却精神了很多,刚回来时那种放任自流的气息没有了。她去了一趟京都,住了小半个月,给李实原带了清水寺的御首还有好看的和果子,特意送了过来。 李实原在午睡,躺在两颗树中间的吊床上,宽檐帽遮着脸。一只眼神天真的狗卧在树下,听到声响也只是温顺地看了叶琳一眼,又趴了下去。 “喔,你倒是会享受。”叶琳伸手弹了一下他的帽子。 李实原睁眼,笑盈盈地说“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让我躺会。”叶琳把礼物往他身上一丢,舒舒服服地躺进吊床,手一垂,还能摸到福气。她就摸着福气毛茸茸的小脑袋,闭眼小憩。 “京都好玩么。” “嗯,城市很静美,风土人情都很温柔,住的民宿也好,有个小院子,种满了绣球花,去的时候开的正盛,我拍了很多照片,回头给你看。对了,我还去了一趟奈良喂小鹿,那些小鹿啊,你别看长得温顺,吃起鹿仙贝来可凶残了,我还被一只小鹿咬了屁股。” 李实原津津有味地听着,叶琳见他饶有兴趣,便又分享了一些京都见闻。天色渐晚,李实原留她:“在这里吃晚饭再走吧,太湖开捕了,今天正好有太湖鲶鱼,我们做鲶鱼头汤吃” 秋风起,鱼正肥。鲶鱼头在油锅里煸成金黄,加水煮成雪白,切一刀粉皮,再放入新鲜剥好的香菇鲜肉小馄饨,滚烫地喝一碗,鲜入灵魂,佐点小酒,更是惬意。 酒足饭饱,叶琳微醺地踩着月光走路回家。这一顿饭吃了好几个时辰,和李实原天南地北地聊天,她讲了所有在日本的见闻,唯独没有提和千重的见面。 知道她在京都,他来寻她。并肩坐在庭院的木椅上,叶琳侧脸,看见他鬓角有些灰白,不复从前的少年意气。 千重说:“叶琳,我不愿说若有来生的话,这一生错过了你,是我最遗憾的事。” “我来这里是想听一句对不起,你骗了我,又不告而别,你应该向我道歉。” “对不起,叶琳,对不起。”千重很无奈地说。 “我不会原谅你。”她望着庭院里深深浅浅的绣球,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你回归了家庭,你的妻子还好吗?” 千重安慰道:“你无需有负担,她对此一无所知,她是个幸福的女人。” 叶琳想说:“不,她是个很有毅力且善于等待的女人。”但她没有说出口,她和千重,真的结束了。开始于一个夏日,结束于另一个夏日,像做了一场大梦。 李实原发来消息:“安全到家了吗?” 她回过去一个笑脸。 “今晚月光很好,祝你好梦。” 叶琳渐渐习惯了家乡的生活,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安于这样的生活,转正后四千出头的薪水足以应付一个单身女人的生活。她在单位附近找了一个小居室,稍作收拾,便可入住。她习惯了独居,和父母保持一定的距离也觉自由一些。 李实原来贺她乔迁新居,见屋子里空荡荡的,除却基本的生活家具,再无其他。 “生活的这样简单?” “从前我有很多身外之物,现在断舍离。” 他还带了一束鲜花来,找遍了屋子没找到可以装的容器,索性把花往叶琳怀里一塞:“走,带你出去吃饭,顺便买一个花瓶回来。” “我用不上,平时不买花。” “用得上,以后我会经常送你花。”他看着她,貌似很随意地说出了句近乎表白的话。而叶琳怔了怔,道:“你还是送你家的蔬菜吧,我不浪漫,很实用。” 李实原哑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次他带她去的是一个朋友开的私房菜。近中秋,坐在庭院的桂花树下吃阳澄湖大闸蟹配陈年花雕,再以一壶温厚的普洱和甜腻的月饼收尾,依然是一个主宾尽欢的夜晚。 李实原说:“叶琳,我是一个人,我能常常来找你带你出去吃饭吗?” 叶琳微醺,像一只小狗温顺地点头。 转眼已是年关,叶琳认认真真地画了一幅画,找师傅裱了起来,送给李实原。她回来后实在无事可做,喜欢上了画国画,便寻了个师傅跟着学画。李实原很支持她,只要有空,就来接送她上下课,这幅画就是她聊表谢意。 李实原拆开层层包裹的宣纸,画上是一个穿着中式小袄的女童坐在红木方凳上,脚边还有一只小犬,旁边是一张长台,摆着佛手腊梅等清供,上方悬一副书法写着心想事成。他很高兴地收下了,反复看了几遍,笑道:“这个童子有些像你,下次你也梳两个这样的小髻。” “我老了,这样打扮不好看。” 李实原听到些传闻,提起向东,“今年过年他去你家拜年吗?我晚一些再去。” “我们不来往了,他单位新来一个姑娘, 是一个局长的女儿,两人性情相投,家世也相配。” “喔,那你失落吗?” 叶琳淡淡地看他一眼:“我也有我的骄傲。” 李实原温和地看着她,道:“我知道。” 李实原带她回农场,两人在空地上支了一个烤炉吃烤肉,喝啤酒。叶琳心里确实有一些失落,虽然和向东并未正式开始交往,但被一个男人以这样一种得陇望蜀的心态对待,有些伤自尊。她喝了三瓶啤酒醉倒,醉前一直对着李实原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叶琳,我是叶琳……” 她是叶琳啊,从前何等少年意气,何至沦落至此,被人挑挑拣拣又一脚踹开。 李实原轻轻抱着她的脑袋:“我知道,我知道。” 他把她安置在客房的榻榻米上,开了取暖器坐在一旁陪她。她喝醉了呼吸有些重,像只呼哧呼哧的小兽。他望着她,又笑了起来。快入冬了,长夜如水,天上只有淡淡的月牙,像一片削得薄透的雪梨,很清明。 叶琳闻到蔺草的香气混着棉被的樟脑香,分外安心。只觉自己像在一艘小船上,悠悠地晃着。她朦朦胧胧地睁眼,看到李实原拿着一把扇子,一下一下地扇着她。 她问:“为什么要给我扇扇子?” “因为你喊热。” 第二天醒来,叶琳便感冒了。 年关将近,乡下过年气氛浓郁,叶琳好久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春节,跟着父母跑了几趟年货市场,遇到了李实原,他也是两手满满当当的年货和年夜饭的食材。两人互相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叶琳父亲招了招手:“小李,年后来吃饭,平日里吃了你好多蔬菜,过年叔叔还你一盆红烧肉。” “好嘞,叶叔,年后一定来。” 寒喧完,各自又去忙,不一会儿叶琳收到李实原的讯息:“我看到有卖腊梅的,买了一把,待会我放你家门口,你摆到房间,好闻又应景。” 叶琳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母亲在一旁和父亲议论,“这小李啊,样样好,偏偏有段失败的婚姻,可惜了。” 叶琳倒不是很介怀,随手拿了旁边一个摊主的梅花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万物皆有定数,叶琳懂这个。 年后初春,李实原约她去赏早樱,两人避开人群,天没亮就去了,悄悄把车开进公园,坐在树下等天亮赏花。 天还是冷的,叶琳呵气搓手,李实原拿出保温瓶,冲了两杯速溶咖啡暖手,香气氤瘟,叶琳开心地捧着:“想起从前在办公室熬通宵的日子了,也是天蒙蒙亮,靠一杯杯咖啡强撑着。” “我们现在是闲散人,喝着咖啡等花开。” 还有张学友的老歌,车内开着暖气,音响低低地唱着,李实原自嘲:“我是不是很落伍了,听得都是老掉牙的歌。” 叶琳直言:“嗯,是有一些老了。” 李实原看定她,“叶琳,我想照顾你,你考虑看看呢。” 天亮了,晨光熹微,早樱枝条舒展,接连在一起,如一团粉雾,美得令人叹息。叶琳望着说:“好,我考虑看看。” 那次赏花归来,叶琳突然冷淡了下来,只是偶尔回复一下信息。又过了一个星期,连信息都不回了,李实原坐不住了,跑到她家楼下等,叶琳回来,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李实原拉住她:“叶琳,你听解释。” 他巴巴地解释着,他前妻的生意资金上出了些问题,来找他帮忙。念着旧情,他用旧日的关系帮她在银行贷到了一笔款。那天叶琳撞见他们吃饭也并非单独会面,还有银行的行长和一位业务经理。 他保证没有下次,“叶琳,我不是余情未了,我是有一些优柔寡断。” 见叶琳还是神情冷淡,他有些沮丧:“我一身缺点,也老了,守着一片田,胸无大志。你冷淡我也是正常的。” 叶琳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们就这样冷淡了几个月。皓月虽在空,凛然不可问。一直到了初夏的一个雨天,李实原来找她,“叶琳,我请你去一个地方。” 他消瘦了一些,撑伞立在雨中,执着地看着她。叶琳心中不忍,这才发觉原来心里想着他。 他们去的是他郊外的农场,叶琳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一条青砖铺就的花径,两旁皆是盛放的绣球,黛紫色,靛青色,烟粉色,高低掩映,静默地开着。 从前她不过一句闲话,说京都的绣球开得好,他便放在了心上,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为她种了这么一条花径。 “实原,你不必如此。”叶琳落泪。 李实原单膝跪地,拿出一枚戒指,“叶琳,我想照顾你。” 那是一枚看上去很笨拙的戒指,像是自己用金子打的,细细密密地锤了上万次,泛出很温柔的光。 叶琳湿了眼眶:“我没有答应要嫁给你。” “我知道,我只是想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 一个月后,他们在农场举行了一个小而温馨的婚礼,没有华服,没有婚宴,只是一些亲人和亲近的朋友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陈榕榕也来了,笑道:“人生真是诡异难测,你们两人,想不到的缘分。” 新娘叶琳穿着一袭白色长裙,长发松松挽成一个髻,站在李实原身边,温柔地笑着。他握紧她的手,两只金戒指碰在一起,有微凉的温度。 她和实原,要一生一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