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被迫参加团建的我
周末我跟着科室包的大巴参加了为期两天一夜的团建,一个人需交984大洋。
集合时间,周六早上六点半,集合地点,距离我家数公里外的广场。于是我不得不一大早起床,感觉像在周末加班。踩点到了集合地点,大巴车上的位置早被抢占完毕,只剩最后两排。搞笑的是,新上任的病区主任坐在倒数第二排,他的表情颇为无奈,看来大家丝毫没有让他的意思,我窃笑着坐到了和他并排的另一侧的座位。反正我不晕车,一个座放包,一个座我坐,挺好。
我科的掼蛋达人L副主任坐在我的后面,早就拿着手机开始了打牌,他曾经在深夜里发错好几次掼蛋的小程序到我们科的工作群,有时他会在早上查完房后钻进我们的值班室呼呼大睡,更有甚者,有两次我值班准备睡觉时发现他竟然躺在床上打着呼噜,搞得我不得不对着他喷酒精好将他给弄醒送走,究其原因,不过是L副主任沉迷掼蛋废寝忘食,据说他老婆很凶,他只好在科室补觉了。
车辆迟迟没有发动,我心想究竟是谁迟到这么久,正准备吐槽,一看,原来是司机师傅去吃早点了。病区主任叹着气说,唉,又不能催司机,我们一车人的性命可在他手里呢!
不知这次是哪个脑残选的路线,除去中午吃饭的半个多小时,下午两点我们才到达齐云山的山脚下。中途在服务区下车休息的时候,同事们纷纷说自己坐车坐得要静脉血栓了,我在车上睡了不少时间,醒来的时候我喜欢看着窗外听听书想想心事,没过多注意身体的不适。
遗憾的是,这次没提前买零食和饮料带着,一来是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二来是吃的时候担心分享的问题。给别人吧,说实话我不那么情愿,不给别人吧,我自己吃着又觉得怪异,干脆不买省得心烦。路上大家一直在吃,口水直往肚子里吞,又不好意思直接找人要,怕欠人情。
到了山脚,我们兵分两路,八人爬山,其余二十多人坐索道上山。和我一起爬山的两位女同事Y和W分别穿着热裤和长裙,不太像要好好爬的样子。
我因为要沿路拍点风景,便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眨眼,很快不见了Y的踪影,而穿着长裙的W开始哭爹喊娘地说自己爬不动。我给她支了一招,让她捡了根旁边的粗棍子拄着好帮自己使点力。
由于W一直在我耳旁抱怨着台阶的陡峭和体力的不支,我觉得影响心情,加快了速度没再和她一起。W便拉着病区主任陪她,他们步伐缓慢,又歇歇停停,很快被我甩在了身后。
走在我前面的几位同事采取的爬山策略是一股气爬一段后歇一阵,再憋着一股气往上,而我的策略是匀速向上中途不休息,这样我既能一边欣赏风景又能一边接近目的地。前面的同事无一不气喘吁吁,等四十多分钟后到达望仙楼时,他们全都瘫坐在石凳上,而我一脸轻松。
大概过了一刻钟,Y和病区主任也终于上来了,我们一行人便进了风景区的收费区域。
索道队的人早已逛完,他们坐在凉棚里喝着饮料,告诉我们往前还得小走一阵,等参观完玉虚宫再回。齐云山是道教名山,以前的道士喜欢在山上清修,大大小小的道观也依山而建,最尽头的玉虚宫更是嵌进岩洞里的标准道教建筑。
有新婚的同事要去太素宫求子的,我们一行人中只有她有这个需求,便让她在太素宫门口等我们回来。由于要集体坐索道下山,导游说末班索道在4:40,让我们快去快回。
大概往前走了一会,W又说走不动了,紧接着好几位同事也说不想走了,要不直接回去算了。病区主任说玉虚宫就在前面,劝他们坚持坚持,一队人竟然停在了路上。当大家僵持不下,眼看着他们要转身往回走时,我率先迈上了台阶,指着路牌说,上面显示玉虚宫离这才300米,你们不磨叽的话都到那了,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吗?病区主任一听,应和我说,是啊,来都来了,走吧走吧!如此,他们才勉强同意前进。我实在不理解他们半途而废的想法,况且已经接近终点了。不管做什么事,打退堂鼓的人总是占多数,所以团队里需要有行动力的人跳出来掌握方向,要往成功的方向引领。
在路上,我遇见了L副主任,他没和索道队在棚子下面干歇着,一人慢悠悠地在溜达。我说您自己来看看啊?他说是的,来了不就得看一看吗!
接着上了一点台阶,眼前尽是平坦的石路。刚刚在爬山时,倒数第二个亭子叫渐入仙关亭,简介提示,行人至此,恰如修道之人玄关通而未过之时,最是考验体力意志,登临后面的望仙楼便可收获一片仙境美景,退则前功尽弃。我想眼下也同样这般,度过艰难困苦,才可到玉虚宫。玉虚宫的建筑风格果然要比沿路经过的所有道观要恢宏大气得多,不虚此行。岩壁有水顺势滴下,虽在盛夏,却清冷得紧,很适合清心寡欲的修道人士,环境会影响心境。
转了一圈,拜了几拜,我们迅速打道回府。导游打来电话催促,距离末班索道还剩二十来分钟。
一路狂赶,体力稍稍不支,好在没有错过末班索道。其实我觉得导游应该是把时间提前了一些,督促我们走得利索点。
然而,当导游清点人数时,说还少了一位。我们说团队里应该不会有落单的人,还怀疑是不是已经下山了的索道队的同事家的小朋友走丢了。正讨论着,我看见L副主任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一问,刚才他跑去山顶转了转。
L副主任作为医院最早一批引进的全日制的医学博士,进院之后直接给了副高、副教授的头衔,按道理,他是作为学科储备人才来培养的。但我听说的,全是关于他几十年间在掼蛋上进行苦心孤诣地钻研的故事,大家给他取了难听的外号,私下里嘲笑他科研不行,手术也不行,他向来不反驳,总是笑呵呵拿着手机继续掼。有同事私下里跟我说过,L副主任其实是有大智慧的人,我当时听完不解。不过,我想既然能从名牌医科大学毕业,还是几十年前的博士,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这次从他能独自一人探寻他想看的风景的事情来看,我对L副主任开始刮目相看,因为能不顺从大流的人的内心普遍是比较强大的。
下了山,我们又坐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到了木梨硔村。村子坐落于半山腰,至今未通公路。转摆渡车到达村脚,剩下700多级的台阶需要自行上爬。行李可以委托村民带上去,一个箱子20大洋。我箱子里的行李不多,平时搬运患者早就练就了惊人的臂力,决定自己提箱朝上。
台阶是由木头做的框架,里面夯填沙石构成。近日雨水充沛,有些土多的地方变成了泥,踩上去浅凹一片。
据说村庄的原住人口早就流失殆尽,原本几近荒废,近些年因为旅游业的兴起才逐渐有中青年人回去开设民宿。谁愿意背井离乡呢?还不是生活所迫!小时候,我老家的街上有一家阜阳人开的面馆,我常在那吃面,吃了十几年。后来老板说年纪大了要回家,将店转让给自己的侄子。他曾经说要请我吃面,奈何我那时在外地读书不常回家,再回家发现物是人非,可也是生活的常态。
爬了约有二十分钟,终于来到村口,一排的民宿。导游让往右手边走,对接的民宿老板早就在门口等候,他热情地接过我的箱子,将我送到了二楼的房间里。出门前我备注想住单间,没想到真的给我安排了单间且没补差价。人啊,看来还是得学会提要求。
房间简陋,由老房子的阁楼改造而成,隔音相当于没有,楼底下的人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我想起去过几次小爷爷家的阁楼,最后一次去的时候是他去世的2019年。阁楼里堆放着他珍藏多年的宝贝——一些瓶瓶罐罐和旧书,以及它们被人们当作垃圾一样丢来丢去。如今,小爷爷的房子被夷为平地,阁楼也随之不见了。
推窗,远处一片青翠,层层叠叠的,高高低低的,深深浅浅的,还有虫鸣、鸟叫、水流声入耳。家乡在依山而建的县城,小时候去乡下玩时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如今猛然掉入似曾相识的环境,却平生出一种怪异的不适感。
村子所有物资均由人力输送,条件不比山下。晚上吃的是一些土菜,没有过多科技干涉的食物保留了它最初的滋味,鲜美可口,我吃得十分起劲。不少同事却吐槽说菜色少了,明天中午要改到山下去吃。
吃完饭,同事们还要组团喝酒打牌,我嫌累没参与,回到房间早早歇下。因为不熟悉布局,关灯后准备上床时还跌倒了,股四头肌被拉扯得很疼。隔壁民宿的一群人,他们说自己是从扬州自驾过来的,不知从哪搬出了一个音响,围在一起五音不全地嚎着歌。他们的年纪跨度应该不小,演唱的歌曲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金曲到我常听的歌。听了一阵,我拿出隔音耳塞,自我营造出一处安静的天地。
第二天七点多起床,八点用餐。咸菜可口,馒头香甜,我吃了不少。吃完自行活动,十点集合下山。有数位同事要去观景台转转,我随着一起。早前我准备自己前往,走了一段路,发现村里还在修建新的民宿,沿路有数位工人,他们叼着烟,眼神朝我上下打量,令我有些担心,决定还是结伴前行比较安全。
观景台直对村落,远望真有一种世外桃源之感。我想起初中时看过安妮宝贝的《莲花》,由此知道当时国内还有一处没通公路的地方——墨脱。人在大自然行走的途中,总会被不自觉地触发内心的感悟。倘若愿意记录下来,是不是都可以写成一本书呢?
我看见有游客陆陆续续地来,回去的时候便没有再和同事们一起。我跑到旁边的路上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那里有散养的鸡鸭,丢弃在路旁的木头上长满了颜色鲜艳的菌类,地上到处是小时候在路边常见的黄蕊白叶的小花。家乡的山早被挖得面目全非,我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回民宿的时候,看见同事带着他的儿子在咖啡店喝咖啡,他问我想喝什么,要请我。我赶忙摇头,我内心是不想欠人人情,表现出来却带有一种厌弃之感,看来如何准确地向他人表露自己的想法还需要勤加练习。
咖啡店的老板是一位染了一头金黄色头发的小姐姐,房子是自家的,因此不用担心房租问题。每天一早她便起床开门营业,在屋外的吧台外放着爵士乐,颇有情调。这样的生活模式也挺好,如果有写作、阅读或者其他的爱好加以支撑,完全可以在自我的精神世界里尽情遨游。
同事的儿子喝了一口咖啡,面露难色,快速将咖啡递给了同事。同事喝了一口,说又苦又冰。不过他告诉儿子,凡事都要勇于尝试,就像这杯咖啡,你不买它就不知道它有多难喝,心里容易念着,喝过了反而就喝过了,不会再想,人生重在经历。
他儿子瞅着他,若有所思。
同事的家境不好,告诉过我他读大学时常常只能吃馒头和咸菜,看着别的同学吃鸡腿心生羡慕,这种匮乏感时常困扰着他,不得解脱,好在如今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原来的病区主任最喜欢找他的茬,有段时间他被搞得面瘫、抑郁、肺炎,却不敢反抗。他肩上的担子很重,领导瞅准了人拿捏。
我的行李早已收拾好,到了十点准时下山。沿路我看见有女人、有男人从山下背着重物上来,有人甚至背着一块巨大的落地窗玻璃。W说,昨天她实在不想走上来,随口问了一位经过的村民抬人上去要多少钱,谁知村民脱口而出,400。那平静的语气令她感到些许难过,看来他们是真的抬过人上山。
L副主任一手举着手机掼着蛋,一边淡定地下着台阶。我说,您小心点。他不以为意地说,放心,不会影响他掼蛋的。我不禁对L副主任的心态肃然起敬。
上了车,拐去市区里吃饭,又坐上了车,一直坐到晚上七点才回到了出发时的广场。我扫了一辆青桔电驴回家。
我又去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饮料,狠狠弥补了这两天在车上干听别人吃喝的自己。
每次出门都是有收获的,因此古人常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在我的身体和灵魂,总是在不断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