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 | 老爸茶
2024.6.9
第一次知道“老爸茶”是在智渔的公众号上看到的，上面提及渔闲午后，渔民常常相聚于老爸茶馆吃茶。一种慵懒闲适的海岛气息立马扑面而来。
于是，一到海口，我就开始在熙攘的街巷中找寻老爸茶馆的踪影，事实上并没有预想中这么常见。后面从朋友口中才得知，老爸茶是一种餐饮方式，就像广州的早茶，但海南的饮茶习惯多在午后进行，茶馆并不一定叫“老爸茶”。而原本预计在调研中能拜访的老爸茶馆，却在调研当天意料之外的未营业。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有缘自会相见。
果不其然，在海口的最后一日，在打道回府的路程中，缘分让我碰巧撇见了一家气质异于寻常的餐厅。名字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四周开敞通透，墙上贴满了小吃的海报， 室内清一色的老式桌椅， 还有三三两两聚集喝茶的大爷们。尤其是那港式茶餐厅似的，有些老旧但又不脏的暧昧色调，让我立马惊喜地脱口而出，“啊，老爸茶！快去！”
挺着刚喝完一杯冰镇饮料，吃完个有两个拳头大的海南粽、一块甜到发腻的蛋糕的肚子，我充满期待地又给自己点了一大壶绿茶和一叠牛肉丸，说实话真的吃不下了，但机会难得，还是得感受感受这听起来有些性别偏见但又亲和的让人无法生气的“老爸茶”。当然，此次前来，我并不是为了品尝茶饮或点心，观察茶馆里的社会百态才是我本次的目的，虽然我来的时间不凑巧，是正午，并不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为数不多的顾客，也便于我更仔细地观察。于是，下单之后，我便心满意足地坐下，开始环顾四周，物色我的观察对象。我试着用眼神扫描在场茶客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既兴奋又好奇地捕捉每一块飘散在空气中只言片语。
离我最近的左手这桌的大叔似乎未有同行的伙伴。他仔仔细细审视着手中印有红色数字的册子，嘴里念念有词。想起朋友之前提到，老爸茶馆里经常有聚众讨论彩票的盛况。嗯，估计这便是位资深的彩票迷了吧？在我正前方，是人员最齐的一桌，不知道正午本该和家人一块午餐的时候，为何这四位老伙计单独凑成了一桌，异常闲适地说说笑笑，一边关注着手机上的时事新闻，一边不忘回应和其他几位的对谈，还时不是记得给自己添添茶水。不过其中一位“老爸”的行为着实让我感到疑惑。他两手上下撑开着面前的一个黑色手提袋，并一直盯着袋子里，就像是电影中黑帮交易时，验收方浅浅的打开箱子那般谨慎小心。莫非他也袋里也有巨额现金？
最有意思的还是我四点钟方向的大叔。我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背影。粗壮但也略显肥胖的手臂，一只搭在桌上，另一只向后扣在椅背上，头向下垂着，似乎在看桌上什么东西，在察觉他维持了同样的姿势几分钟一动未动后，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睡着了！伴随着轻微且有规律的律动，这位顶着个弥勒肚的大爷，陷入了沉沉的梦乡。随后不久，他醒了，缓缓地抬起了头，保持两眼目视前方，两手也依旧是睡着时的姿势。但可能是刚刚低下头的姿势让肩颈有些酸痛，他缓缓地把搭在桌上的那只拎起来，向后一甩，像另一只手臂那样，也扣到了椅背上。这样两只向后的手为他提供了向后的拉力，脊背自然而然地挺直了。在不紧不慢的完成了这一系列未有多余动作的转换后，大爷心满意足，再次缓慢地闭上了双眼。上下起伏的肚子暗示着他很快又回到了甜美的梦乡中。
女性来喝茶的相对较少，我海南的朋友曾给我分析，这可能源于出海作业的男性渔民，一般天不亮就开始工作了，所以午后经常是他们的闲暇时光，而女性往往既要支持男性捕鱼作业，还要在家操持着着各种家务，并不像男性那样能有如此“张弛有度”的作息。如此说来，老爸茶的确反映了社会上的某种性别权力的不公。但我猜想，也有可能是女性往往更勤俭持家，大老爷们普遍要大手大脚一些。好吧，这可能是我个人的性别偏见。总之，在我背后稍远一些，围坐着三位好姐妹，桌上简单的放着一壶茶和一袋约莫是自己带来的黄皮，一种海南、广东常见的热带水果。每每看到类似的场景，我都会感慨妇女们的省钱和养生智慧，以及懊悔自己常碍于面子乱花钱。
小姐妹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想要倾述的，想要倾听的，或是急于寻求建议的。三人一桌，总能找到各自合适的角色，彼此间透露出与”老爸伙计们”所不同的信任和亲密。我感觉姐妹们的聊天，无论年龄亲疏，总能很快让彼此成为“自己人”。这也是为什么当我想要拉近与陌生人距离时，总喜欢先从女性“下手”，尤其是奶奶辈，聊聊她们的孩子或孙子，她们总有源源不断的表达欲，很快便能让自己的身份从陌生人短暂地变成“自己人”。但这种方式也有个弊端，就是和阿姨们奶奶们彼此聊的开心了，她们便会开始“反客为主”，关心你的情况，老家在哪啊，做什么工作啊，有没有男朋友啊，然后开始煞有其事地分享自己手头的资源。当对话进入到这种情况时，往往可能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让自己全身而退，所以和老阿姨们聊天，最好和小伙伴一块，这种时候就可以话题的焦点转向小伙伴（坏笑）。
茶馆外烈日当空，店内的风扇吹着不算凉快但也勉强可以抚平燥热的风，时光就在你一言我一语中飞快地流逝了。不一会，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间，那就期待下次和老爸茶的相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