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苏格兰,阿盖尔郡,阿德拉蒙特庄园
1893年,8月10日
这一天绝不是适合外出打猎的天气。雷鸣、雨坠交错声不绝于耳,电光闪闪划破天际,苏格兰式的薄雾笼罩在头顶。但是有三位勇者却没被这天气吓到。
早上7点刚过,他们就离开了舒适的阿德拉蒙特大宅——这是一座在考尔半岛上数百英亩的崎岖山地中拔地而起的绿洲。自今年夏天伊始就住在这里的阿尔弗雷德.曼森,正带领着队伍前进。队伍中还有两位随行人员,一位是两天前刚来到阿德拉蒙特的斯考特先生,另一位是英姿飒爽的年轻陆军中尉,塞西尔.汉伯洛夫。汉伯洛夫20岁,而曼森——一位万人敬仰的牧师的儿子——三年前曾受塞西尔父亲的委托来指导这名年轻人成长。
这三人站在一起,大抵看着不太协调。汉伯洛夫是个标准的健将。他足有六英尺高,身强体壮,下巴坚毅,蓝眼金发。正如后来报纸新闻所描述的那样,他彰显着“萨克逊人的美”。曼森则以自己身体里流淌的纯正贵族血统为自豪。他33岁,正值壮年,体型较好,胡子也刮得干净,整个人散发着智慧和教养。
一旁的斯考特先生则没有这么引人注目。他对当地人声称自己是从伦敦来的工程师,虽然衣着得体——一顶圆顶礼帽正高傲地戴在头上——却总显得有些不修边幅。斯考特先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导致见到他的人都不确定该用何种方式与他交往。也许是因为从城里来到乡下,在这广阔的阿德拉蒙特地区感到水土不服,或是因为他的胡茬没刮干净,亦或是他的刘海略显奇葩。无论为何,他都和当时公认的绅士形象相去甚远。
曼森夫人、三个孩子以及他们的家庭教师那天一大早便乘船前往格拉斯哥。而这三个男人虽然昨晚刚刚死里逃生,今天也依然早早起来了。昨晚三人相约去阿德拉蒙特的湾区进行一次月下垂钓,曼森和汉伯洛夫乘的船却突然漏水,两人不得不拼尽全力游到岸边才避免了悲剧收尾。然而尽管经历了一劫,他们——和一直坐在岸边的斯考特先生一起——还是精神抖擞地回到家中,开怀畅饮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一直喝到深夜才散场。
当管家莱特7点钟起床时,他看到汉伯洛夫已经在餐厅中就位,便为他准备了牛奶和饼干。没过多久,曼森、汉伯洛夫和斯考特便出发晨练。他们绕着宅邸散步,而后钻过田地,进到了树林里。他们成一列前进,似乎准备狩猎几只兔子。
9点钟左右,莱特看到曼森和斯考特已经回到家中,正站在餐厅门口。两人手中都没拿枪,但斯考特手中拿着几只兔子,据称是汉伯洛夫开枪打到的。然后曼森告诉莱特,那个年轻人也不幸打中了自己。“打中胳膊吗,先生?”管家紧张地问道。答案是否定的。他打中了自己的头。曼森回答,他现在正躺在林子里,已经死透了。
在曼森的带领下,吓得脸色苍白的莱特急忙叫上园丁怀特和车夫卡迈克尔一同去往案发地。他们在一条水沟旁的堤坝顶上发现了汉伯洛夫的尸体。他的头正倚在左肩上,鲜血从右耳后的伤口喷涌而出,流淌满地。他的右臂瘫在一侧,左臂则抓着胸口。“我们该怎么办?”曼森焦急地问道。
“当然是找个医生来。”管家面色铁青回答道。
然后莱特、怀特和卡迈克尔用毯子将尸体卷起,带回到田地里,又用推车推回宅邸。等候医生时,莱特帮忙整理了死者的仪容仪表。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死亡,似乎只剩下低头默哀这一件事能做了。
对于侦探小说黄金时代的狂热爱好者而言,塞西尔.汉伯洛夫的神秘死亡事件大概会唤醒他们对于文学史上最著名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些回忆。两年前,《海滨杂志》(Strand Magazine)发表了阿瑟.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故事《博斯科姆比溪谷谜案》。故事讲述一名年轻人向警方报案称他的父亲死了——他最近才刚入职他父亲的公司——尸体正“躺在林子中的一片草地上”。但是在故事中,这个年轻人很快就被以谋杀罪名逮捕归案,尸体所在地也被视为案发现场,而在现实里,塞西尔.汉伯洛夫的死则是被视为意外事件。因为对现场可能留存的潜在证据不够重视,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最臭名昭著的案件之一就此拉开了帷幕。这桩谜案不仅给案件相关人士的人生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也在那个时代的百姓心中刻下了烙印。
案件相关人士中最杰出的两位,无疑是来自爱丁堡的医学专家、法医专家,约瑟夫.贝尔博士以及亨利.利特尔约翰博士。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位大师恰好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直接灵感来源。虽然两人很久之后才介入调查,但却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证据以揭示在阿德拉蒙特发生的一切。塞西尔.汉伯洛夫的死亡事件让两位专家展开了激烈的争吵,一方代表理性与智慧,另一方则代表质疑和阴暗的人性。这是道尔笔下夏洛克.福尔摩斯在他辉煌的侦探生涯中所经历过无数次的挣扎的真实写照。
阿德拉蒙特事件和福尔摩斯曾破解的谜案相似,它不仅将贝尔和利特尔约翰确立为点着煤油灯的贝克街221B这个想象世界和现实世界犯罪调查之间的联系,更是将法医学推进到发展巅峰。只不过,取得这样成果的代价对于现实世界中的每个人而言未免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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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 赞了这篇日记 2024-07-15 06:3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