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naway 小说 翻译
在那辆车开到路中小坡顶之前,Carla就听到那辆车来了,周围人称那是个小山包。是她,她想着。S从希腊度假回家了。从马厩门后-足够靠里面不会被一眼就看到-她看着S的必经之路,S的房子比到Clark家还远半里地。
如果有人已经在他们门前等着了,那车就应该开始减速了。但是Carla还是希望着不是她。
是S,她转了下头,很快她尽力的操控的她的车走过车辙和下雨造成的水坑、石子。但是她没有从方向盘上腾开手挥手,她没看到Carla. Carla瞥见了一条一直晒黑到肩膀的手臂,漂的比以前浅的头发,比淡金色还发白,还有一种誓要走过这条路的恼怒表情,还很享受这种微怒情绪。当她回头的时候,像一道闪电带着询问、希冀,让Carla往后缩。
所以。。
可能Clark还不知道。如果他正坐在电脑前他很可能是背对着窗户和那条路。
但是S可能还有另外一个行程。从机场开车回家,她还没去便利店直到她回家整理出她所需要的。Clark那时候可能会见到她。天黑后,她房子的灯光会亮起来。但这是七月,天黑的晚。她可能太累了,不想开灯就直接睡了。
另外,她可能在打电话,随时的。
这是个多雨的夏天。你早上听到的第一个声音辨识移动房的房顶上的雨声。乡间小径深陷泥泞,长长的杂草泡在水中,头顶的树叶时不时的洒下一阵水滴,即使在云看起来很干净,天空没有下雨的时候。Carla每次出门都戴一个高的宽边老式澳洲毛毡帽,盘起她又粗又长,长过衬衫的辫子。
路上没有行人,即使Clark和Carla走遍露营区附近张贴寻羊启示,便利店,旅游局公示栏,和其它他们想到的地方。只有几个小学生来上课而且是正常上课的不是度假的一群学生,去年夏天是夏令营的大巴带他们来回的。即使是他们寄希望的常规上课的学生,也告假了,或者就是他们的课因为天气不好取消了。如果他们打电话太晚了,Clark还会再收费。有俩人抱怨然后退出了。
但还有些收入的来自于三匹寄养在这里的马。那三匹和他们自己的四匹,这会儿正在田野里,啃着树下的草。它们看起来好像注意不到雨一会儿就来了,经常是下午时候下那么一会儿。云层变白变薄渗透出漫射的光,足够挑起你的希望,却不是真正的太阳光,通常在晚饭前散去。
Carla打扫完马厩。她有条不紊的慢慢做着,她喜欢常规家务活的节奏,马厩顶下高高的空间,还有那里的味道。现在她要出去看看训练场地面干的怎么样了,万一五点学生要来呢。
大多常规阵雨不会特别大,或者伴随大风,但是上周突然来了一股强劲气流吹过树梢,紧接着模糊了天地的大雨。持续了一刻钟风暴才过去。但是很多树枝横在马路上,电线掉在地上,训练场上的一大片的塑料顶棚被掀松了,小路的尽头积攒了像个湖一样水坑,Clark直到天黑后都在挖沟来排里面的水。
房顶还没有修。Clark把围栏用绳子系好,好让马匹不会跑泥里去,Carla清理出一条短点儿的通道。
这会儿,在网上Clark正在找什么地方能买顶棚。一些卖救援物资的奥特莱斯,价格他们能承受的,或者有人在处理二手的这类材料。他不会去镇上的RBBS,因为他欠他们太多钱还跟他们打过一架。
Clark不止跟他欠钱的债主?打架。他跟别人交朋友,一开始很好,突然就会变味儿。那些他不愿意去的地方,他通常让Carla去,因为吵过架。那个药店就一个这样的地方。一个老妇人插到他前面,是因为忘了什么而折返回来的,就插前面了,没重新排队,然后他就开始抱怨,收银员跟他说“她有肺气肿。”而Clark回到“那又怎么样,我有痔疮。”然后经理被叫出来,说他无理搅三分没必要。还有在公路上的咖啡店,因为过了上午11点,广告里的折扣不能用了,Clark就争执然后他的外卖咖啡杯掉在了地上,他们说,有个婴儿车只是没注意到,碰了他一下。他说呢,那小孩儿离着半里地远呢,杯子掉了是因为没提供杯套。他们说他没要杯套啊。他说不应该他开口要而是主动提供。
“你动怒了。”Carla说。
“是个男人都会那么做。”
对于他跟JT的争吵她没说什么。JT是把马匹寄养在他家的图书馆管理员。这是一匹急脾气的栗色母马叫Lizzie-Joy Tucker,她高兴的时候喊他Lizzie Borden。昨天她开车出去,情绪不好,抱怨屋顶还没修,Lizzie看起来很可怜,好像它着凉了。
其实Lizzie什么事也没有,Clark自以为安抚过了。但是Joy Tucker怒了说他们的地方就是一垃圾场,Lizzie值得更好的,而Clark说,“随你便”。如Carla所愿J没有带走Lizzie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带走。但是Clark,曾经把这小母马当成自己的宠物的,便不再对它格外优待了。Lizzie感到被伤了,结果,它活动的时候不听话了还在每日修蹄的时候大吵大闹,修蹄是为了避免它们滋生菌类。Carla必须小心被伤到。
目前Carla关心的最糟糕的事是Flora不见了,那个小白山羊经常在马厩里、地里跟马匹们在一起。两天看不见踪影了。Carla担心被野狗或者丛林狼甚至是熊吃了。
她昨晚和前晚都梦到Flora了。第一个梦里Flora嘴里叼着一个红苹果径直走向床边,但是昨晚的第二个梦里,它看到Carla来就开始跑。它腿好像受伤了但她还在跑。它把Carla带到一个带倒刺的铁丝网前,像是某战场上的路障,然后它滑过去的时候,伤到了腿和身体,还是像一条白鳝一样出溜出溜就消失不见了。
马群看到Carla走去训练场,它们挪向了围栏给她让路,围栏被泥水打湿即使它们用了新西兰的毯子,所以她回来的时候能注意到它们。她轻轻的跟它们说话,为来时两手空空道歉,拍打它们的脖子,蹭蹭它们的鼻子,还问它们知不知道Flora发生了什么。
Grace 和Jupiter喷赤着鼻息,用鼻子蹭来蹭去,好像它们认得这个名字,也知道她的担忧,但是Lizzie的头在他们之间撞过来,从Carla轻拍的手掌中敲走Grace的脑袋。有分寸的咬住Carla的手,然后Carla就不得不花点儿时间训它一下。
直到三年前,Carla都没有真正见到过移动的家。她也从不这样叫它们。就像她父母,她应该会认为“移动的家”有点儿自命不凡。有人住在拖车里,就这样而已。一个一个的拖车并没有什么区别。当Carla搬到这里,选择与Clark过日子,她开始用一个新角度来看这些事。然后,她开始说“移动的家”并观察人们如何把它们修整起来。人们挂的窗帘,给装饰涂漆的方法,费心打造的平台、阳台、额外的房间。她迫不及待的要自己搞起来。
Clark有一阵跟她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修了新台阶,花了很长时间给它们找了一个旧的锻铁扶手。他没抱怨过任何花在厨房浴室刷漆或者窗帘材料的钱 。那时候,她漆刷的太仓促了,她不知道,应该先把橱柜的合页取下来。还应该把窗帘做里衬,现在都褪色了。
让Clark发怵的是裁地毯。每个房间的地毯都是一样,她用来替换的也一样。地毯被分成了很多棕色方块,每个都有深棕、铁锈红、褐色的曲线和图形。很长时间里她以为每一方的曲线和图形都是一样的,排列方式也是一样的。然后她用了很多时间检查才发现,有四个样子的方块拼在一起才能组成一个更大的一致的方块。有时候她能轻松的挑出来,而有时候她不得不仔细的查看。
当外面下雨,而且Clark的情绪让他们整个室内空间气氛低落的时候,她就做这些事情,什么也不愿意看除了电脑屏幕。但这时候最好的事是在马厩里想起或者找一些活儿干。马儿们看她不高兴都不会看她,但是Flora,没拴绳,会走过来蹭蹭她,还抬起头看看她,神情不是意气相投那样,是更像朋友间的嘲笑,透露在它微微发亮的黄绿色双眼中。
在Clark把Flora从一个农场里带回家的时候,它还是个半大孩子,Clark那时是去商量一个马具价格的。那些放弃乡村生活或者至少是放弃饲养动物的人们会卖掉他们的马,但不会处理掉他们的羊。他听说过一只羊是如何给马棚里带来一种宽松舒适感觉的,他想试试。他们打算让它生宝宝但一直没看到它成熟的意思。
最开始它完全是Clark的宠物,跟他哪儿都去,跳舞吸引他的注意。她灵动、优雅、让人兴奋,像小猫一样,它像恋爱中的傻姑娘一样把他们逗的哈哈大笑。但是随着它慢慢长大,好像更粘Carla,而且粘她的时候,它会突然聪明一点儿,多变一点儿,而不是个被控制的可笑的幽默。Carla对马儿们的动作温柔又严厉,相当母性,但是与Flora的同志关系却完全不同,Flora让她没有优越感。
“还是没有Flora的消息?”她边脱马靴边问到,Clark在网上发了一个寻羊启示的帖子。
“还没,”他说道,用一种心事重重并非不友好的语气。他说Flore可能又自己离开去找野营的金属罐了,又不是第一次。
没说关于S的事儿。Carla把水壶烧上。Clark跟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面的时候自顾自的嘟嘟囔囔。
有时回击。被挑刺的时候,他会骂一句bullshit。或者有时候大笑,但当过后她问他的时候,他却记不得是什么笑话了。
有点儿出乎Carla的意外,他起身去厨房了,“你要茶吗?”
“所以”他说“所以,Carla.”
"什么?"
“所以她打电话了。”
“谁?”
“S,她刚回来”
“我没听见她车响”
“我没问你有没听到”
“那她打电话干嘛?”
“她要你去帮她把房子整理下。她是这么说的。明天”
“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好啊。但是你最好再打个电话确认下。”
Carla 说,“你要这么说了,我干嘛还要打电话确认。" 她给他们倒了两大杯茶。“她走之前我给她打扫干净房子了。不知道为嘛这么快还得来一遍。”
“或许她走后几个coons进去弄乱了东西。你也不知道。”
“我不必立刻打给她,”她说“我要先喝完茶,再洗个澡。”
“越快越好”
Carla 把茶带进浴室,回说,“我们得去自助洗衣店,即使毛巾干了也会发霉。”
“不要转换话题。”
即使她去淋浴了,他还是站在门外,跟她喊着说话。
“我还没让你走呢,Carla!”
她以为可能出去的时候他还在门口站着,但他回电脑前了。她穿的像要进城一样,她希望如果他们离开这,去自助洗衣店,买杯卡布奇诺,他们可能会换不一样的说话方式,可能轻松一些。她轻快的走进客厅,用胳膊从后面搂住她。这是?一股愧疚淹没了她,一定是淋浴太热了,让她收不住眼泪了,她俯在他身上,完全崩了,开始哭。
他把手从键盘上放下来,就那样坐着。
“不要生我的气”她说。
“我没生气,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仅此而已。”
“我这样是因为你生气了。”
“不要告诉我,我什么样子。你快让我窒息了。去准备晚饭吧。”
晚饭是她来做。很明显现在哪个5点钟的人?还没来。她拿出土豆开始削皮。但她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都看不清自己在干什么。她拿纸巾擦了擦脸又撕了张新的带着走进雨中。她没去马厩因为没有Flora太悲伤了。她沿着小路走向树林。马儿们在另外一片地方。它们来到围栏这里看她。所有马儿,除了Lizzie在喷气哼哼,都能明白她的心思在别的地方。
那是从他们看到讣告开始的,J的讣告。在本城的报上,他的照片出现在晚间新闻里。直到去年前,他们只知道J是跟他们一起住的邻居。她教植物学在四十英里外的大学,所以她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在路上。他是个诗人。
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好像还有别的事情。对于一个诗人,一个老男人老说,或许比J夫人大了二十岁,他结实而且有活力。他改造了他那的排水系统,清理了水沟还沿沟砌了石头。他翻了土种了蔬菜围了个蔬菜园,在树林里开辟了道路,看起来是在修房子之后开辟的。
那房子本身是一个老式三角结构,他数年前跟朋友建的,建在一个老破的农场房地基上面。那些人被说成是嬉皮士,虽然J对于嬉皮士有点儿老,即使那样,那些人也是比J的大的。有个传言说他们在树林里种大麻卖,然后把钱存在一个密封的玻璃罐子里,埋在房子周边。Clark是在镇上跟人聊的时候听说的。他说bullshit。
“否则有人早就会找着罐子挖出来,或者想办法让他说出埋哪了。”
当人们看到讣告的时候,Carla和Clark第一时间想到LJ在他死前五年是大笔奖金的受益人。诗集的奖金。没人提到这事儿。好像人们宁愿相信地下埋着卖毒品的钱,也不相信写诗能赚钱。
不久Clark说“我们早该让他给钱的。”
Carla立刻知道了他在说什么,但是她当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晚啦。”她说“死了就不能还钱了。”
“他不能,但是她能。”
“她去希腊了。”
“她又不是打算待在希腊。”
“她不知道,”Carla语气更加冷静。
“我没说她知道。”
“她对这个一点儿也不知情。”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Clarla说“不要,不要。”
Clark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说。
“我们可以说我们打算起诉。人们经常这样要钱。”
“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能起诉一个死人。”
“威胁她见之报端。大诗人。报纸会全面跟踪这件事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威胁,她让步。”
“你魔怔了?”Carla说“你开玩笑。”
“不”Clark说“真的,我没有。”
Carla说她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他说好。
但是他们还是在接下来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又在谈论此事。他有时候觉得不具可行性,甚至会违法。他在谈论的时候越来越兴奋,然后-她也不知道为啥-他就不说了。如果雨停了,如果这是一个寻常夏天,他可能就把想法付诸实现了。但雨没停也不是寻常夏天,上个月他喋喋不休的叨叨计划步骤就好像那个东西是完全可行的,正儿八经的。问题是要多少钱。太少了,那个女人可能不当回事儿,可能认为他们在唬人。太多了,可能惹恼她,固执不给。
Carla不再说这是个玩笑。而是告诉他这样做不行。她说人们认为诗人就是那样的。所以不值得花钱掩盖。
他说如果操作得当,就能奏效。Carla去跟S哭诉,告诉她整件事情。然后Clark进去,装作他刚刚知道,被惊到了。他出离愤怒,嚷嚷着要让全世界知道。他要让S做第一个提钱的人。
“你被伤了。你被骚扰了被羞辱了,而我也被伤了被羞辱了因为你是我妻子。这是尊严问题。”
他跟她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说,她试着岔开话题但是他坚持着。
“答应我,”他说“答应我。”
这就是因为她告诉过他的事情,她不能撤回也不能否认。
有些时候他对我感兴趣?
那个老男人?
有时他叫我去他房间在他老婆不在的时候?
是的。
当她得出去买东西但保姆不在的时候
她身上存在的某个灵感启示,能瞬间让他高兴。
所以你会怎么做?你会去吗?
她有点羞涩。
有时候吧。
他让你去他房间。所以?Carla?所以然后呢?
我进去看看他需要什么。
所以他要干什么呢?
他悄声暗示的询问和谈论此事,即使没有别人能听见,即使在他们要进入梦乡的床上。当睡前故事,细节很重要,每次都要加上,还有明确的不情愿,羞窃,傻笑,肮脏,肮脏。不止他感到热切和愉快,她也是。热切的取悦他,让他兴奋,也兴奋了她自己。每次都很愉快。
在她脑海里有一部分是确实存在的,她见过那个性欲冲动的老男人,他长期卧床,床单那一大片,已经是事实胜于言说,表现他的欲望,尝试用肘碰碰她再指指她,让她就范强迫性的举动和行为。(她的拒绝是肯定的,但是也或许奇怪的是,Clark有点儿失望。)
有时她就想,得敲定下来,免得毁掉所有的事情。她会满脑子想着那个暗淡平躺的躯体,每天在租来的医院病床上,服了麻醉剂,身形日渐缩小,她只在S或者保姆忘了关门的时候瞥见过几次。她自己从没更近距离的靠近过。
事实上她非常害怕去J家,但她需要钱,她对S感到抱歉, S看起来忧心忡忡晕头转向,好像梦游一样。有一两次Carla会突然做点儿什么傻事来放松下气氛。那种让第一次骑马笨拙害怕的骑手感到羞辱的事儿。她曾在Clark陷在自己情绪里的时候那么做过。现在对他已经不奏效了。但是在S这里确实奏效。
不可能躲掉路上水坑,或者浸透的高草,还有最近在开花的野胡萝卜。但是气温足够温暖让她感受不到寒意。她的衣服像是被她自己的汗和泪湿透的,伴着毛毛细雨从她的脸庞滑落。她最终慢慢停止了哭泣。她没东西擦鼻子了,纸巾已经湿了,她在一个雨水坑边弯下腰,猛的把纸巾扔进水坑。
她抬起头,做了一个长低回震动的口哨,这是她也是Clark给Flora的信号。她等了两分钟然后叫着Flora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口哨,名字,口哨,名字。
Flora没有回应。
感受想念Flora的痛反而是一种放松,相比关心S的一团乱麻和跟Clark拉锯的痛苦来说。至少Flora的离开并不是因为她Carla做错了什么。
房子里,S没什么事做,打开窗户。然后就是想,怀着并不让她诧异热切,她最早什么时候看到Carla。
所有与病情相关的设备都被移除了。S和她丈夫曾经的卧室也是之后他死去的房间已经被清理过,整理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是Carla帮着做的,在葬礼和出发去希腊之间繁忙的几天。J的每一件穿过和没穿过的衣物,包括他姐妹们送的礼物都没打开,都被堆在车后座上拉去了旧货店。他的药,刮胡刀,没开封的维持生命的营养液,装芝麻脆的包装盒有次他吃了十几个,装乳液的塑料瓶是给他涂背的,他躺过的羊皮垫子-所有东西都被倒进塑料袋当垃圾拖走了,Carla没有问一句。她没说“或许有人能用到。”或者指出那些罐罐的包装还没打开。当S说“我希望我没把那些衣服拉去镇里,我希望我把他们放焚烧炉里烧了个干净。”的时候,Carla也没表示出任何吃惊神情。
他们打扫了烤炉,擦洗了橱柜,自上而下的打扫墙壁和窗户。一天S坐在客厅读着她收到的所有吊唁信件。(没有想你想象的作家那样,成堆的纸张和笔记本,没做完的工作或者手稿。几个月前他告诉过她,他做完了所有事,没有遗憾。)
房子南坡的墙是由几扇大窗户构成的。S抬头看,惊讶于如水般的太阳光线,或者说惊讶于Carla的影子,光着腿,光着胳膊,在梯子顶端,她坚毅的脸庞,顶着一头卷卷的蒲公英一样的头发,太短又梳不起来。她活力四射,喷水擦玻璃。当她发现S正在看着她,她停下,欻,甩出双臂做了个滴水怪的鬼脸。她们都开始大笑。S觉得这一笑像一股愉快暖流流转全身。她继续看信Carla又继续打扫。她决定,将真诚,敷衍,悼念,遗憾,这些词代替羊皮垫子和薄脆饼。
当她听到Carla从梯子上下来,听到靴子落地的声音,她突然害羞了。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在Carla进屋的时候低着头,Carla从她后面走过,去了厨房把桶和抹布放回到洗漱池下面。Carla很难说停下来,她快的像一只小鸟,但她还是给S低着的头上吻了一下。然后继续自顾自的吹着口哨。
这个吻从此刻在了S的心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它意味着高兴起来,或者做完了。它意味着她们是共同穿过低沉的好朋友了。或者只是因为太阳出来了。Carla想的全是回家看她的马儿们。然而,S看到的是一朵明艳的鲜花盛放,它的花瓣伴随着炽热的温度撒向了她,像更年期突然的潮热。
有时候一个特殊的女孩在她的植物课上,聪慧,尽心,又有点儿难对付的以自我中心,或者说甚至是对自然世界抱有真挚热情的,会让她回忆起她年轻的自己。这样的女孩们对她充满崇拜的跟她泡在一起,希望着某种她们不能做的亲密行为,大多时候是幻想,这让她心烦。
Carla不像她们。如果说她像S生命中某个人的话,会是她高中时候认识的人,那种阳光又不是太耀眼,有好胜心又不非要求胜,乐观愉快又不闹腾。自然的快乐。
“我跟我两个老朋友去的这个小村庄,这个很小的村庄,是一个,那种旅游大巴都很少停的地方,好像被遗忘的地方,游客们下来的时候环顾四周完全蒙圈,因为没什么景点。也没有东西买”
S说着希腊之行。Carla坐的离她有几尺的样子。那个四肢修长,不太自然的,让人目眩神迷的女孩,最终坐在那里,满屋里都充满着她动过心思的痕迹。她淡淡笑着,附和着点头。
“而一开始,”S说,“一开始我也蒙圈。太热了。但是阳光很好,很棒。然后我知道干什么了,有几件简单的事情但能干一天。你沿路走半英里下去,买点油,再沿另一方向半英里买面包或者酒,这是早上,你在树下吃完午饭之后热的什么也干不了,但是关上百叶窗躺在床上也能读会儿书。开始你还能读。然后你觉得不要再读了。为啥要读书?一会儿后你看到树影拉长了,你起身去游泳。”
“哦,”她断片儿了。“哦,我忘了。”
她跳起来去拿买好的礼物,其实她从来没有忘这个礼物。她只是不想跟C直接说,她要一个自然而然的时机,当然说到海,游泳的时候她想到是这样一个时机。现在她说“游泳提醒了我这个,因为这是个仿制品,你也知道这是个他们在海底发现的小马仿制品。青铜铸的。一直在那,后来他们打捞上来。这应该是公元前2世纪的东西。”
当C走进来,要找活儿干的时候,S说“啊,先请坐一小会儿吧,我回来后还没跟人聊过。”C坐在椅子边儿上,腿分开,手放膝盖上,看起来有点儿悲伤。带点儿心不在焉的礼貌,她说“希腊之行怎么样?”
她站起来,小马的包装纸皱皱的,她还没完全打开包装。
“据说是一匹赛马,”S说“在做最后的冲刺,比赛中的最后一击。还有这个骑手也是,这个男孩,你可以看到他在鞭策马儿发挥出最大力量。”
她没说这个男孩让她想的是Carla,而且她不能说为什么。小男孩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或许胳膊上的优美和力量控制了缰绳,或者让他堆起了稚嫩前额的抬头纹,那种全神贯注认真努力的样子像极了Carla在春天擦大窗户的样子。她短裤下强壮的双腿,她宽阔的肩膀,在玻璃上大幅度的挥扬,然后完全张开自己像在开玩笑,引的或者说命令着S去大笑。
“你看到的,”Carla说,现在认真的查看这个小小的铜绿色雕像“非常感谢。”
“你客气了。喝杯咖啡吧,好吗?我刚做了一些。这希腊的咖啡味道很浓,比我喝过的浓一点儿。但是面包很美味。还要熟透的无花果,惊为天人。请你,再坐一会儿吧。你可以打断我的嘚啵嘚。这里怎么样,日子过得怎么样?”
“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雨。”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S在大房间尽头厨房喊着。她倒着咖啡,决定不在说?带回来的另一件礼物。这没花什么钱(那个小马肯定花的比那个女孩想的要多。)这只是一个漂亮的粉白色小石头,她在路边捡的。
“这个给Carla,”她跟她走在旁边的朋友Maggie说,“我知道傻里傻气,我就是想要她拥有一点点这片土地上的东西。”
她已经向Maggie,Soraya和那边她其它的朋友提到了Carla,告诉她们这个女孩儿的出现对她意味着越来越多,一种难以置信的链接在她们之间生长,在上个春天那可怕的几个月抚慰了她的心。
“就是看到一个人,一个鲜活充满健康气息的人,走进了那个房子。”
Maggie和Soraya善意又让人发烦的大笑。
“一般女孩就是这样啊,”Soraya伸了个懒腰说,Mggia说“我们都有过,对女孩儿的短暂迷恋”
S对“短暂迷恋”这个过时的词有种莫名的生气。
“可能是因为L和我没有孩子,”她说“真愚蠢。错置的母爱。”
她朋友们同时用差不多的方式说着,可能是犯傻,但确实是,爱。
但是这个女孩,今天,不像S记忆中的那个Carla,一点儿也没有冷静明媚的感觉,也不是她在希腊经常想着的无忧无虑慷慨大方的那个年轻人。
她对给她的礼物完全不感兴趣。甚至在伸手接咖啡马克杯的时候郁郁寡欢。
“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喜欢。”S兴奋的说“山羊。它们非常小即使长成之后也是。有的有斑点,有的是白色的,它们在岩石上跳跃,就像,就像是那个地方的精神。”她刻意的大笑,停不下来“如果它们头顶荣誉花环我一点儿也不奇怪。你的小羊怎么样了?我忘了她的名字。”
Carla说,“Flora”
“Flora”
“它不在了”
“不在了?你卖了?”
“它不见了。我们不知道去哪里了。”
“哦,Sorry,sorry.但是还有可能她再出现的是吧?”
没有回答。S直直的看着这个女孩,直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做,看着她的眼睛满含泪水,脸上有些污点,其实看着有些邋遢,满是忧虑。
她没有回避S的直视。齿上朱唇收紧,闭着眼睛,前后摇晃着身躯,像是无声的悲嚎,然后发抖,她真的哭出来了。她哭号着,大口大口的倒气,眼泪从她脸颊落下,鼻涕也流出来,他开始四处找什么擦擦。S跑去抓了几把舒洁纸巾。
“别担心,你在这,这,你没事的。”她说,想着可能应该把这个女孩拦在怀里。但是又怕这会更糟糕。女孩可能觉得S能做的也就这么一丢丢,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哭震惊到了。
Carla说着什么,一遍一遍的。
“太糟糕了,”她说“太糟糕了。”
“不,不是。我们有时候都得哭出来。没事的,别担心。”
“这糟糕透了”
S情不自禁的想到,这悲伤的场景,让这女孩儿看起来更平常一些,更像她的学生,那些在她办公室里哭哭啼啼的学生。一些是为分数哭,战术性的,抽抽搭搭的不可相信的样子。更多的是,泪如泉涌因为恋爱,或者父母,或者怀孕。
“不是因为你的羊,对吧?”
“不,不。”
“你喝杯水会好点儿,”S说。
她让情绪冷静下来,努力的想着还能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当她拿水回来的时候,Carla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那,现在”Carla咽下水,S问她道“有没有好点儿?”
“有”
“不是因为羊。是什么?”
Carla说 “我忍受不了了。”
什么是她不能忍受的?
结果是她丈夫。
他一直在对她发脾气。好像他恨她。她做什么都不对,什么也不能说。跟他一起生活让她快疯了。有时候她想她已经疯了。有时候又觉得疯的是他。
“他伤害你了吗,Carla?”
没有。他没有在身体上伤害她。但是他讨厌她。看不起她。他忍受不了她哭而他面对他如此疯狂又控制不了的哭。
她不知道怎么办。
“或许你其实知道怎么做,”S说。
“离开吗?如果我能话肯定会的。”Carla又开始大哭。“要是能走,我可以付出任何东西。我不能。一点儿钱也没有。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想想。真的如此吗?”S用她最好的辅导口吻说。“你没有父母吗?你不是跟我说你是在Kingston长大的吗?那里没家了吗?”
她的父母搬去了BC。他们恨Clark。他们不关心她活着还是死了。
兄弟或者姐妹?
一个哥哥大她九岁。结婚了住在多伦多。他也不关心。也不喜欢Clark。他妻子是一个势利眼。
“你有没有考虑过妇女救护所?”
“除非你被暴打否则他们是不会收留的。还有所有人都会知道,对我们的生意不好。”
S温柔一笑。
“这时候还在考虑这个?”
Carla笑了“我知道”她说“我有毛病。”
“听着”S说“听我说。如果你有钱离开,你会离开吗?去哪里?做什么?”
“我回去多伦多,”Carla考虑成熟的样子“但是我不会靠近我哥哥。我会待在一个小旅馆或者什么地方,然后找份赛马的马厩工作。”
“你想好这么做了吗?”
“遇到Clark的那个夏天我就在一个赛马马厩工作。我现在比那时候更有经验了。多很多的经验。”
“你听起来已经找到出路了。”S体贴的说。
Carla说“我有了。”
“那么你什么时候走,如果你能走的话。”
“现在。今天。这一分钟。”
“所有阻止你的是,缺钱?”
Carla做了个深呼吸“所有阻止我的。”她说。
“好的。”S说“现在听我的建议。我不认为你该去住小旅馆。我认为你应该坐大巴去多伦多,跟我的一个朋友一起住。她叫RS。她有个房子自己住,不会介意别人住她那。你可以住到找到工作。我会帮组你一些钱。多伦多周围肯定有很多很多的赛马马厩。”
“确实。”
“所以你怎么想?你要我打电话看看大巴什么时候出发吗?”
Carla说是的。她激动的颤抖。把手从大腿上拿上来又拿下去,头不自然向两侧摆来摆去。
“我不敢相信”她说“我会还你的。认真的,谢谢你。我会还你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S已经在给大巴打电话了。
“我在问大巴时刻表。”她说。她听完,挂掉。“我知道你会的。你同意去R家?我告诉她一声。但还有个问题。”她看着Carla的短裤T恤觉得不行“你不能穿这些衣服去。”
“我不能回家拿衣服”Carla有点慌“我没有事的。”
“大巴上开空调。你会冻着的。我有你能穿的。我们不是一样高吗?”
“你比我瘦十倍。”
“我以前不是啊。”
最后她们决定拿上一个棕色亚麻夹克,几乎没有穿过的-S觉得这款式太素了,不适合她-还有一条定做的褐色的裤子,一条奶油色的丝质衬衫。Carla的运动鞋只能配这套衣服了,因为她的脚比S的要大两个号。
Carla去洗澡-她今早时候脑子里从来没想过的事情-S给R打电话。R晚上出去开会,但是她会留钥匙给她楼上的租户,Carla去了摁他们门铃就行。
“她得从巴士站打个车过来。她能搞定吗?”R 问。
S大笑。“她不是个跛脚鸭,别担心。她只是一个状态不好的人,而已。”
“很好。我是说她能出来很好。”
“一点儿也不是个跛脚鸭。”S说着,想的是Carla试穿定制裤子和亚麻夹克的样子。年轻人从绝望中恢复过来真快,女孩穿着一身新衣服有多好看。
大巴会在2:20停在镇上。S觉得午饭做些煎蛋,桌上铺好深蓝色桌布,取下水晶杯开了一瓶酒。
“我感觉你很饿了吃点儿东西。”她说,Carla洗干净出来穿着借来的衣服闪闪发光。她柔软带着小雀斑的皮肤在浴后发红了,她头发湿着颜色也变深了,没被编上的卷发,现在也直直的贴在头上。她说她很饿,但当她试着吧一大口煎蛋放到嘴里的时候,她的手颤抖的做不了这个动作。
“我不知道为啥都成这个样子,”她说,“肯定是兴奋的。我从没想过会如此简单。”
“很突然,”S说,“可能看起来不怎么真实。”
“是的。所有的都是真的。像以前,我迷茫的时候。”
“或许但你想什么,你真的在大脑里构想的什么的时候,就是那样的。或者说就应该是那样的。”
“如果你有个朋友,”Carla羞涩一笑脸红到前额,说“如果你有个真正的朋友。我是说想你一样。”她放下刀叉,奇怪的用双手举起酒杯“为一个真正的朋友干杯”她不自然的说“我可能一小口都喝不了,但我会喝的。”
“我也是”S假装愉快的说。她喝了酒,说了句话打破此时的气氛“你要给他打电话吗?或者其它方式? 他会知道的,至少他到你该回家的时候会知道的。”
“不在电话上说,”Carla惊恐的说,“不,做不来。或许如果你--”
“不”S说“不行”
“不,太蠢了。我不该这么问。我只是很难直接想。我或许应该做的是,应该在信箱里放一个字条。但我不想他太快看到。我们去镇上的时候也不想路过那里。我要走后面的路。所以如果我写了-如果我写了,你能,能不能帮我在你回来的时候把它放信箱?”
S同意了,看起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拿来纸笔。添了一点儿酒。Carla坐下来想想,然后写了几个字。
/I have gone away. I will be all write。/
S从巴士站回来的时候打开字条,就这几个字。她确定Carla知道right与write的区别. 就在刚才她说到写个字条,在极度混乱的状态中。比S认识到的还混乱。旧扯出了长篇大论,但是没有特别的伤心和不快。她说到工作过的马厩,在那里遇到了Clark,那时候她18岁刚从高中毕业。她父母想要她去上大学,她说只要让她选兽医她就会去。其实她要的是,她的一生,工作生活在乡村和动物们一起。她是高中里众多呆笨女孩中的一个,被开烂俗玩笑,但她不在乎。
Clark他们最好的骑马老师。身后跟着很多女人,她们上骑马课只是为了让他做她们的老师。Carla取笑他有那些女人,开始他看着还喜欢,后来开始恼了。她道歉,还找补,通过跟他聊梦想-他的计划-有一个骑马学校,一个马厩,在乡村的某个地方。一天她走进马厩看到他在上马鞍,然后发现她已经爱上他了。
现在她觉得那是性。可能就只是性。
当秋天到来的时候,她该辞职去Guelph上大学了,但她不要去了,她说她要休学一年。
Clark很聪明但是他连上完高中都等不了。他跟他家已经失去联系了。他认为家庭就是你血液里的毒药。他在一个精神病院做过护工,在Lethbriudge做过电台主持人,在靠近雷湾的高速做过职员,理发店学徒,军需店售货员。 这些只是他告诉过她的工作们。
她昵称他为Gypsy Rover,因为一首歌,她妈妈经常听的一首老歌。现在她开始在家一直唱,她妈妈意识到什么事情发生了。
/Last night she slept in a feather bed
with a silken quilt for cover
Tonight she'll sleep on the cold hard ground--
Beside her gypsy lo-ov-ver./
她妈妈说“他会让你伤心,这是肯定的事。”她的继父,一个工程师。也没有给Clark力量“一个loser,”他称呼他“一个盲流。”好像Clark是他衣服上急于打扫掉了一个虫子。
所以Carla说,“一个盲流能攒够钱买个农场?而且他已经买了?”他说“我不跟你争论”他还说她不是他女儿,好像这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话。
所以,自然,Carla只能跟Clark出走。就像她父母当时一样,他们曾经肯定是这样的。
“你安顿好后会联系你父母吗?”S说“在多伦多?”
Carla做了个难看的囧字表情,说“不会。”
肯定的是有点儿喝大了
S回到家,把字条放进那个信箱,清理了还在桌子上的盘子,洗了擦了煎蛋的锅,把蓝色的餐巾和桌布扔进洗衣篮,打开窗户。做这些的时候带着一种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气恼的感觉。她给Carla拿出了一个新的苹果味儿的香皂洗澡时用,这味道还在房子里飘着,还在车里。
雨还在下。她待不住,所以她去L清理过的小路上散布。石子被倒在湿地上已经被冲走了。他们每个春天都常去散布,去看野兰花。她教给他每种野花的名字-所有的,除了,他都忘了。他经常叫她是他的多罗茜。
上个春天她出去了一次给他采了一小束犬齿紫罗兰,但是他看着它们-像他有时候看着她-有种精疲力尽的拒绝。
回到房子,大约6点,S给多伦多打了个电话,给R,问Carla是不是还没到。她听到语音留言的声音。
“Ruth,”S说“我是S。关于我说的那个女孩。我希望她不会麻烦到你。我希望一切顺利。你可能觉得她有点自以为是。或许只是因为年轻。让我知道下。好吗?”
她上床睡觉前又打了一遍还是语音留言,所以她说“还是S,就是看看怎么样了。”然后挂了电话。此事九点十点之间,还没有全黑。R肯定还在外面,女孩儿可能不愿意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接电话。她开始努力的想R楼上租户的名字。他们肯定还没睡觉。但是她记不起来了。所幸,给他们打电话会更搞得大惊小怪,更焦虑,绕远。
她上床但是待不住,所以她拿了条薄被子去了客厅躺在沙发上,在L生命的最后三个月她一直睡那里。她没以为在那会睡着-窗户上没有窗帘她可以看到月亮升起的天空,虽然现在看不到。
下一件事她知道的是,她在一个大巴上-在希腊?-和很多她不认识的人一起,大巴的引擎发着敲击的警报声。她醒来发现有人在敲门。
Carla?
Carla低着头直到大巴除了小镇。车窗是有颜色的,没人能看到里面,但是她得避免自己看出去。怕Clark出现。从某个商店出来或者等着过马路,完全不知道她抛弃他的事情,想着只是一个寻常下午。不,想到这个下午他们的计划-他的计划-要付诸行动了,急于知道她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旦他们去了户外,她在田野里星星点点紫罗兰草地上的仔细的观察,深深的呼吸。S的出现给了一种相当的安全感和理智,还让她逃离了,这看起来是你认为最明智的事,其实也是站在Carla的角度看唯一维护自尊的事。Carla感觉自己有种不习惯的自信,甚至是仔细考虑过的一种幽默,把她的生活展露给S,用了一种博取同情的方式,但讽刺的是这却是事实。在她看起来现在是符合S的预期的。她有种感觉是可能会让S失望,她认识的S是一个敏感且谨慎的人,但她认为这么做没有啥危险。
如果她不在S身边呆太长时间的话。
阳光闪耀,如往常一样。当他们坐下吃饭,阳光照的被子姗姗发光。清早过后便没再下雨。一直吹的风把路边的草扶起来了,还有开花的野草,伸出它们的丛林。夏天的云,不是有雨的云,飞过天空。整个村野都在变化,把自己抖的很松快,走进真正明媚的7月。随着大巴快速前行,她看不到最近雨天的很多踪迹-田野里没有大水坑,种子都被冲刷殆尽,没有让人不快的细细的玉米秸秆或者倒伏的禾谷。
她一定要告诉Clark这些-或许他们当初因为某个古怪的理由选了那么个潮湿无聊的角落,而选其它的地方,他们会成功的。
或者可能是吧?
然后她当然又想到不会跟Clark说任何事情。再也不会了。她不会再关心他发生了什么,或者那些马儿发生了什么。如果Flora万一回来,她也不会再听到。
这是她第二次把所有东西抛诸脑后的离开。第一次就像是那首老披头士歌曲-她把字条放在桌上就在早上5点溜了出去,跟Clark在街尾的教堂停车场。他们咔咔离开的时候她确实哼着那首歌。/她在离开家,再见/ 她回忆起太阳是如何从他们后面爬上来的,她是如何看着Clark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有力量的小臂上长着黑色汗毛,呼吸着卡车里的气味,一种油和金属的味儿,工具和马厩。秋天早晨的冷风吹进卡车生锈的缝隙。这样的车,她家里人从没开过,甚至他们住的地方也很少在大街上看到。
那天早上,Clark在车流中的全神贯注(他们到了401高速),他对车况的担心,简短的回答,眯起的眼睛,甚至对她狂高兴的小气恼-这一期都让他兴奋。他过去生活的打破,宣称的孤寂,会对马儿和她温柔对待。她把他看做是他们未来生活的构架师,她是他的俘虏,她的屈从合适且优雅。
“你不知道你抛下了什么,”她妈妈在给她的一封信中写道,但她没回复。但是在清早晨光中那些冷的发抖的时刻,她当然知道她抛下的是什么,即使她有一个模糊的方向。她看不上她的父母,他们的房子,后院,相册,假期,食品加工机,盥洗室,步入式衣柜,草坪的地下喷灌系统。在留言中她用到了authentic这个词。
/我经常感受到对真实生活的需要。我知道也不能期待你们能懂。/
大巴停在了路上的第一个镇现在。这是个加油站。正式她和Clark曾经开车到过地方,早前的时候,为了买便宜的汽油。那段日子里他们的世界里包括了附近的几个镇,有时候像旅游的一样,在满是灰尘的旅店前台找些不一样的。Pig's feet, sauerkraut, potato pancakes, beer。还有他们会回家的时候一路高歌像疯狂的乡巴佬。
但是一段时间后,外出被看做是时间和金钱的浪费。那是在他们认清了生活事实之前干过的事情。
她哭了,眼里满含泪水却没意识到。她让自己去想多伦多,前方的第一步。出租车,她没见过的房子,会独自睡的陌生的床。明天看着电话簿找赛马马厩的地址,不管它们在什么地址,找一份工作。
她不能想象。自己坐地铁或者电车,照顾新的马匹,跟新人交流,每天生活在一大群人之中,没有Clark。
一种生活,一个地方,因为某种原因做的选择-不再有Clark在里面。
对未来世界的陌生和恐惧向她袭来,如她现在所想的,她不属于那里。她只会走来走去,张嘴说话,做这做那。她真的不属于那里。而奇怪的是她正在这么做,她坐在巴士上寄希望着找回自己。就像S可能会说的-她可能很满意于这样说-主宰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对她怒目而视,没有人因穷困的情绪影响她。
但是她会关心什么?她怎么知道她还会保有活力?
在她离他而去的时候-现在-Clark还在她生命里占有着原来的位置。但是当她彻底离开,开始前行,她在原来他的位置放上什么呢?哪个别的事情或者别的人还会是这样一个鲜活的挑战呢?【唉中国的古人有云: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她尽力停止哭泣,但是她开始发抖。她状态很差必须得固定住自己,控制一下。“控制下自己。”Clark有时候这样跟她说,走过她蜷缩的房间,试着不再流泪确实是她必须做的。
他们得在另一个小镇停车。这是她上大巴以来的第三个小镇,意味着他们已经路过第二个小镇,但是她竟然没发现。大巴肯定停过,司机也肯定报过站,她沉浸在恐惧的迷惘中,根本没听见也没有看见。马上他们就要上主要的高速了,他们将直达多伦多。
而她会把自己丢了的。
她会迷路的。打个车,使用新地址,早起,刷牙,入世的意思何在?为什么要找一个工作,为什么把吃的往嘴里放,为什么要被公共交通载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她的脚看起来离开她的身体走了很远。她的膝盖,在不熟悉的亚麻裤子里,似有千斤重。她沉向地面像一匹被击倒的马儿再也站不起来。
大巴拉上了在这个小镇等着纪委乘客和行李。一个女人和婴儿车的宝宝再跟某个人挥手说着再见。他们背后的建筑,巴士站的餐厅,都在移动。一股热浪扫过墙体和窗户像是要把他们融化。好像她人生的险情,Carla拖着她大只的身躯,沉重的四肢,走上前。她跌跌撞撞,嘶声喊着“让我下去。”
司机刹车,恼怒的喊了出来“我以为你去多伦多?”人们陌然的投给她几束好奇的目光,没人明白她很痛苦。
“我得在这下车。”
“后面有厕所。”
“不不。我要下车。”
“我不会等你的。知道吗?你有下面的行李吗?”
“不,知道,没有。”
“没有行李?”
车厢里一个声音说“幽闭恐惧症。就是这个的问题。”
“你不舒服吗?”司机问。
“不不,就是想下车。”
“好,好吧。我没意见。”
“来接我。求你了。来接我。”
“我会的。”
S忘了锁门。她觉得现在应该关上,但是太晚了,那就开着得了。
没人。
然而她确定真有敲门声。
她关上了门,这次她锁上了。
一阵叮叮的敲击声,闹着玩儿的声音,从窗户那面墙传来。。她开灯,但那什么也没有,又关灯。某种动物-或许是一只松鼠?窗户之间的法式大门,通向阳台,也没锁。也没关严,留了一寸的缝,为了晾一晾房间。她去关它们,附近有人在笑,就在她房间里。
“是我”一个男人说“吓着你了吗?”
他紧贴着玻璃,就在她旁边。
“是Clark”他说“路那头的Clark。”
她没让他进来,但又怕把门摔他脸上。他可以在她关门的时候抓住门。他也没打算开灯。她睡觉穿了一个长T恤。她应该从沙发上拽被子把自己包起来,但现在太迟了。
“你打算穿衣服吗?”他说“我来这,正是因为有你要知道的事。”
他手里提了个购物袋。他推给了她,但没打算进来。
“什么”她声音颤抖。
“看看,不是炸弹。那,拿着。”
她摸了摸袋里的东西,没看。软软的。然后她知道是夹克上的扣子,衬衣的丝绸,裤子上的腰带。
“只是想着你最好把它们拿回去,”他说“你的,是吧?”
她收紧下巴,这样牙齿不会打颤。一种恐怖的干渴向她的嘴和喉咙袭来。
“我知道这些是你的”他说话很轻柔。
她舌头像羊毛打了卷儿,迫使自己说了句“Carla在哪里?”
“你说我妻子Carla?”
现在她可以看清楚点儿他的脸了。她能看到他多么怡然得意。
“我妻子Carla在家里床上。睡觉呢。她的床上。”
他是一个即帅又傻傻的男人。高,瘦,体型很好,但是有点故意的低头垂肩。一种做作,局促不安的烦人气息。额前一缕黑色头发,稀少的胡子,眼里闪烁着希望和嘲弄,面有愠色又永远带着一丝顽皮的笑意。
她一直不喜欢他-曾经跟L提到过不喜欢他,L说这男的只是不自信,就有点儿太热情。
他的不自信现在不能让她感到一点儿点儿安全。
“很是疲惫,”他说“在她的小探险之后,你应该看看你的表情--你发现你给她的衣服的时候。怎么想?你以为我谋杀了她?”
“我很吃惊。”S说。
“我肯定你也是。你帮了她这么大忙去逃跑。”
“我帮了她--,”S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我帮她是因为她处于压抑之下。”
“压抑”他好像在斟酌这个词。“我猜她是吧。她跳下大巴打电话让我去接她的时候肯定很压抑。她哭的那么大声以至于我都很难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她要回来的?”
“额是的。你肯定是她要回来的。歇斯底里的要回来。她是个情绪起伏非常大的女孩儿。但是我猜你肯定不如我了解她。”
“她走的时候看着很高兴。”
“真的吗?好吧我信你。我不是来跟你争执的。”
S什么也没说。
“我来这是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干涉我的生活。”
“她是个人啊”S说,虽然她知道不说话会更好“除了是你妻子之外。”
“天啊,就这原因?我妻子是个人?真的?谢谢你的告知。但别跟我耍小聪明。S。”
“我没耍小聪明。”
“好。没有最好。我不想生气。我有俩个重要的事跟你说。其一,我不想你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干涉我和我妻子的生活。其二,我不会再让她来这里了。她其实也不愿意再来了。我很确定这点。现在她对你的看法不太好。你改学着自己收拾房子了。”
“现在”他说“现在,说清了吗?”
“很清楚”
“噢,我真希望是这样,希望如此。”
S说“是的”
“还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其他的事吗?”
“什么?”
“在想你欠我什么。”
“什么?”
“我想你欠我-或许-欠我一个道歉。”
S说“好。如果你这么想。对不起。”
他挪动一下,或许只是伸了个手,他一动她就尖叫起来。
他大笑。把手放在门框上确保她关不上门。
“干嘛?”
“干嘛?”他说,好像是她耍心机没耍成。但他通过窗户里的影子看到了什么,啪的转过身去看。
离房子不远有一小块宽且浅的土地,常常在这个时节积满了夜雾。这会儿外面正有夜雾。但现有一点儿不一样。雾色深,有一个轮廓,像是什么带尖的或者放射状的。开始是一个蒲公英球状,翻滚向前,然后聚成一种怪异的动物形状,纯白的,像个巨大的独角兽,不顾一切的冲向他们。
“上帝啊,”Clark柔软又虔诚。抓住了S的肩膀。没有给她任何预警-她认为他是为了保护她或者安抚自己。
然后视野打开。从雾里,从车灯光里走出一只白羊-现在可以看到一辆车在后面路上走着,大概是在找地方停车吧。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白羊,跟牧羊犬差不多大。
“上帝啊你从哪来?”Clark走过去说。
“是你的羊,”S说“不是你的羊吗?”
“Flora”他说“Flora。”
羊在离他们一码左右的地方停住了,有点儿害羞垂着头。
“Flora”Clark说“你到底从哪来?你吓屎我们了。”
/我们/
Flora 走近但依旧没抬头。她用头顶着Clark的腿。
“你这个愚蠢的动物”他颤抖着声音“你从哪来的?”
“它走丢了”S说。
“是的,真是没想到我们还能见到她。”
Flora抬起头。月光在他眼里映出一丝光亮。
“吓屎我们了,”Clark跟它说“你是去找男朋友了吗?吓屎。不是吗?我们以为你是鬼呢。”
“是雾的原因。”S说,她走出门到阳台上。相当安全。
“是的”
“然后还有车灯光的原因。”
“像个幽灵。”他说,神情恢复过来。还为这个描述挺高兴。
“是的”
“从外太空来的山羊。就是你了。你就是从外太空来的山羊。”他拍着Flora说。但是当S也伸只手这么做时-另一只手还在抱着装Carla穿过的衣服的袋子 -Flora立刻放低了头好像准备要顶架。
“山羊是不稳定的”Clark说“它们看起来温顺其实并不是。直到它们长大之前都这样。”
“它长大了吗?看起来这么小。”
“它就长这么大。”
他们站着,向下看着小羊,好像它能跟他们多点儿语言交流。但是明显不会。这一刻他们不能上前也不能后退。S相信他脸上划过一丝悔意,事实确实如此。
但他意识到了。他说“天晚了。”
“我猜也是”S说,就像这是只是一个寻常串门。
“好了Flora。咱们该回家了。”
“我需要的时候回安排其他的帮助,”她说“但我现在可能不再需要了。”她又大笑着说“我不会再打扰你的。”
“当然”他回复“你最好进屋吧,会着凉的。”
“人们经常认为夜雾危险。”
“对我不是这样。”
“所以晚安”她说“晚安,Flora。”
电话声响起。
“不好意思。”
他举起一直手转身离开“晚安。”
电话那头是R。
“啊”S说“计划有变。”
她没睡觉想着夜雾中走出的小羊越来越梦幻。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L做了什么。如果她是个诗人她可能会为这样的事写首诗。但以她的经验,她认为诗人该写的主题对L没有吸引力。
Carla没听到Clark出门,但是他进来的时候她醒了。他告诉她去马厩周围看了看。
“那会儿一辆车在那边的路上,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不出去看看,检查下是不是没事,我睡不着。”
“所以?”
“看了很远。”
“然后我起来的时候”他说“想着或许正好我去路那头拜访一下。把那些衣服带回去。”
Carla从床上坐起来。
“你没吵醒她吧?”
“她醒了。还好。我们聊了一小下。”
“哦”
“没事的。”
“你没提那些事吧?”
“我没说。”
“都是编的。真是这样。你得相信我。全是撒的谎。”
“好”
“你得相信我。”
“那我详细你”
“我完全是撒了个谎。”
“好的。”
他上床。
“你脚好凉”她说“好像湿了。”
“更深露重。”
“过来”他说“我看到你留言的时候,我心里就像空了似的。真的。如果你真的走了,我会觉得什么也没留下。”
继续是晴朗的天气。街上,店里,邮局里,人们互相问候说着夏天终于来啦。牧场的草甚至是被风雨拍惨了的庄稼都抬起了头。雨水坑也干了,湿泥变成尘土。有温暖的风吹着,每个人感觉重启一样。电话响了,关于试骑的咨询,关于骑马课程的咨询。夏令营又被重新感兴趣了起来,取消了他们去博物馆的行程。小货车带来一波波活跃的孩子们。马儿们沿着围栏昂首阔步的走着,终于把毯子除去了。
Clark想方设法的用一个好价格搞了一块足够大的屋顶。在出逃日(这是他称呼Carla's的巴士之旅的方式)后的第一天,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修好训练场的屋顶。
有那么几天,他们做例行家务的时候,他和Carla互相挥手。如果她偶尔路过他身边走进,也没有别人在周围,Carla可能会亲亲他的肩膀隔着他夏季衬衣薄薄的面料。
“如果你再要离开我,我会暴揍你。”他跟她说,而她手“会吗?”
“什么?”
“暴揍我?”
“就是的。”他现在气场昂扬,血气方刚一如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到处都是鸟儿。红色翅膀的黑鹂,知更鸟,破晓时歌唱的一对各自。很多的乌鸦,海鸥在湖面上侦查着什么,大大的美洲鹫坐在一英里外枯死的橡树枝上,在林子边儿上。起初它们就坐在那,晾着它们宽大的翅膀,偶尔抬抬翅膀试着飞飞,稍微扇扇翅膀,然后排排站让太阳和温暖的空气帮它们晾干。差不多一天的样子它们恢复了,飞得很高,盘旋着,冲向地面,消失在林子里,回到那熟悉的秃树上休息。
Lizzie的主人-JT-又现身了,黑了,友好了。她雨中病了,度假去了落基山脉徒步。现在她回来了。
“天气把握的完美啊”Clark说。她和JT很快开始开玩笑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Lizzie看起来体型很好,”她说“但它的小朋友呢?它的名字叫-Flora?”
“走了”Clark说“也许去落基山脉了。”
“那儿很多野山羊。有各种梦幻的犄角。”
“我听说了。”
有三四天他们忙的没时间去下面看邮箱。当Carla打开邮箱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电话单,说如果他们定某种杂志的话就会赢的一百万美元,还有S的一封信。
/亲爱的Carla,
我一直在想上几天的事情(相当戏剧化),我发现我跟自己对话但其实是跟你,所以我总是想该跟你说,即使-现在最好的方式-在信里。不用担心-你不必回复我。/
S继续说她走近Carla的生活很害怕,还犯了个错误,认为Carla的幸福和自由是一回事。她所关心的是Carla的幸福,她现在看到Carla在她的婚姻中找到了。她寄希望的是,或许Carla的逃避和混乱的情绪把她真实的感受带出来,而且或许让她丈夫也认识到他真实的感受。
她说完全理解,如果Carla希望未来避免见她,她也会一直感激Carla出现在她生命力这样一个困难的时期。
/这一连串事情里,对我来说最奇怪也是最棒的事是Flora的出现。事实上更像是一个奇迹。它一直在,为什么它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出现呢?我肯定你丈夫已经跟你描述过了。我们在阳台门那说话,我-面向外-最先看到这白白的东西-从夜幕中径直走向我们。当然是地面上雾气的效果。但是真恐怖。我想我尖叫出来了,我生命里还没有感到过如此魔力,真实的感受。我觉得我该诚实的说害怕。我们两个成年人,冻住了,然后从雾里走出来的是丢失的小Flora。
这肯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的。我知道Flora当然是一个普通的小动物,它也可能是出去怀孕去了。虽然知道她回来跟我们人没有一点关系。然而在那个时刻它的出现给你丈夫和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当两个人都在敌意对峙的时候,同时也是迷惑的时候- 一种链接在我们之间涌出,我们以一种未预料的方式聚在一起。人类人性的联合-这是我能描述的唯一方式。分开是我们几乎是朋友了。所以Flora在我生命里是个很好的天使的位置,或许在你丈夫和你的人生里也是。
致以最美好的祝愿,S
/
Carl读完信后里立刻把信揉成了团。然后在洗漱池里烧了。火焰跳跃起来有点儿惊人,她打开水龙头,然后把那些黑黑的恶心的东西捞起来扔进坐便里,她应该一开始就这么做,
她那天忙的难以休息,下一天,下下天。那段时间她得带两个团上路,给孩子们上课,一对一的和团课。晚上当Clark用他的臂膀搂住她的时候-他现在很忙,但不会累,不会生气-她也没发现难合作。
她肺里好像有根要命的刺,小心呼吸,就感觉不到。但是每次一深呼吸,就在那儿。
S在她教学的镇上收了个公寓。房子不是待售的-至少不是明面上摆个标志待售。L去世后得的奖-上过报纸。没提多少钱。
干燥的黄金秋天来了-充满希望和利益丰厚的季节-Carla发现曾经习惯了深植于身上的敏感头脑。不再那么敏感了-实际是不再让她诧异。她现在是一种几近迷人性感,持续低调诱惑的状态。
她只是抬抬眼,看向一个方向,就知道该去哪。一天的例行家务做完,晚上去散个步。去林子边儿上,那颗美洲鹫开party的枯树看看。
然后看到草丛里一些小小脏脏的骨头。有时骨架上还粘着血淋淋的皮毛碎片。有时她会像拿茶杯一样把一个头骨拿在手里。在手里端详。
或者不是这样,那儿什么也没有。
可能发生别的事。他可能追着Flora跑。或者把它拴在卡车后面开一段距离再放开。然后带它回去。提醒着他们不会让它到处乱走。
她可能是自由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Carla没再走近过那个地方。她顶住了“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