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坂茂事务所实习是怎样的体验？

转自：WIIISH惟学空间

Hello！欢迎光临惟学工作体验系列~在这里，惟学大家庭的学长学姐们将为大家讲述自己工作实践过程中的有趣经历。你想知道的全球知名设计事务所，世界各地的工作环境与生活感受，和同事朋友们聊到的精彩故事，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话不多说，让我们一探究竟，了解行业实践与人生百态！

本期分享人杨乐雪城大学建筑系本科，哈佛大学城市设计研究生。二零二二年五月毕业，二零二三年一月入职坂茂，已工作一年半。 1.工作环境 坂茂建筑事务所是怎么样的？ 坂茂在全球一共有三间工作室，加起来七十到八十个人，分别是东京总部，巴黎分部和纽约分部。其中纽约分部人数最少，通常维系在十个人上下。纽约分部主要负责北美地区的项目，目前有Kentucky owl park（暂停），一个在犹他州的私人住宅，还有一个迈阿密的公寓项目。除了委托项目也会做竞赛以及一些合作项目，比如目前进行中的在缅因州的竞赛，还有在夏威夷的合作项目。

▲纽约办公室内景 工作室的日常运行以及绝大部分的事务都由纽约的合伙人（managing partner）Dean Maltz领导。坂茂一年会不定时来纽约，一般一年来五六次左右，通常是有项目要见客户，或者是有学校或者是机构邀请来做演讲。他话很少，来的时间也比较短，所以每次都很忙，也没有什么机会在办公室久留。 通常整间办公室会跟坂茂一起吃顿饭，然后每个项目组依次汇报项目进展，坂茂提供一定的意见和指导。而当坂茂不在纽约的时候，则会每一到两周和他开会远程汇报项目。大部分时候他都不会解释太多自己的想法或者是设计，一般只会说他想怎么做。而如果他认准了一个设计，即使规范不允许或者结构上很困难，他也会很坚持，并且想方设法地通过一些新的点子来让这个设计符合规范或者是得到结构工程师的同意。

▲ 纽约办公室Managing Partner - Dean Maltz, Director - Zachery Moreland 和坂茂在Aspen Art Museum 独特的工作体验感 先讲一些公司比较负面的东西，对加入坂茂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我之前的实践经历也都是在美国公司，而这里的办公室文化和之前我所接触到的美国公司却很不一样。 首先就是工作时间比较长。正常来说公司都是朝九晚六，但坂茂是朝九晚七。虽然说是晚七，其实七点准时走的次数不多，经常有领导快到七点的时候有事情要处理，或者是要开会。加上资历久一点的同事会留下来加班到晚上，所以新入职的员工很容易就因为压力的原因留到很晚。 二就是项目的时间安排其实不是很合理，之前就出现过做物理模型做到一半设计被推翻，于是做了一半的模型浪费了重做的情况，导致差一点没有赶上最后的ddl。加上公司的问责制度，最后很容易怪罪到初级设计师（junior）头上，如果新人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话会觉得十分委屈。 三就是现在大家经常讲的pua吧…公司会以梦想，追求这些来告诫新人不要抱怨低工资和长工作时间，要态度端正。去年就发生过因为同事拒绝加班超过十点被开除的例子。 更多的工作机会 但相反也有好处，正是因为公司人数少，如果熬过了一开始的过渡期，得到公司的信任，可以获得一些其他公司得不到的机会。比如这篇文章中将要分享的纸房子（Paper Log House）项目，以我的年份和资历，如果在其他设计公司，我可能很难成为项目负责人（PM），而在这里就机缘巧合得到了这次机会。而且小公司因为本身人数的限制，每个人都要做很多不同的事情，平时不仅做设计还要帮助处理公司运营的方方面面，也可以锻炼到建筑之外的运营和管理能力。 我当初加入的时候提前并不知道公司负面的信息，所以一开始的几个月心里上是有很大的落差，是不太符合我的预期。但是考虑到一是太频繁换工作对简历影响比较大，二是也想认真做一些没有那么商业的项目，三是加入一家小型的设计公司也一直是我的梦想，所以咬咬牙坚持了下来。这次得到负责这个项目的机会还是感到十分开心的。 2.纸房子以及救灾项目 坂茂的纸筒房子 坂茂的纸筒房子的种类非常之多，而且大部分没有统一的形式跟结构。项目的尺度也相差很大，大型的有在新西兰的纸板教堂（Cardboard Cathedral），还有纽约的游牧博物馆（Nomadic Museum）。

▲ Cardboard Cathedral，可以看到上方的纸筒结构

▲ Nomadic Museum，中央两排75cm直径的纸管柱子 中小型的有各种展亭，音乐厅和住宅。而这次要介绍的是其中最小型的两种救灾使用的纸房子的其中一种。 这两种小型纸房子为了方便在灾情期间快速搭建，是统一设计的。这样做的好处是标准化，可以保证在各地建成效果的一致性，其中很多零部件也都可以在当地寻找合适的材料进行替换。这些救灾纸房子曾经被用于08年成都救灾，在近期的摩洛哥以及夏威夷赈灾亦都有使用。 夏威夷赈灾的纸房子

▲ 2023年夏威夷赈灾正在搭建中的纸房子 这次要介绍的纸房子是稍小的这一型，设计最早确定于1995年的KOBE地震。彼时那场地震导致了超过三十万人流离失所。 当初的设计是基于几个考量：一是建造需要的材料可以快速方便地获取，于是大量使用了啤酒框，纸筒，木板等等材料，不需要加工或者简易加工以后可以迅速投入搭建；二是搭建过程中不需要使用大型机器，只需人力或是简单工具即可在较短的时间里建好；三是灾情过后方便拆卸以及重复使用，因为拆卸以及清理也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人力，物力，以及材料的处理也会是个问题，这个设计就可以将房子迅速拆卸以后把可以重复使用的材料收纳之后留作下次灾情再次使用，不可重复使用的材料也较易处理。 KOBE赈灾的纸房子

▲1995年KOBE赈灾使用中的纸房子 本次介绍是跟玻璃屋（The Glass House）还有库伯联盟学院（Cooper Union）合作的建造项目，参考1995年KOBE赈灾时期的设计，比对美国可以获取到的材料规格后对设计进行了修改。 另外这一次我们希望能进一步模块化，再加上库伯联盟学校的工作室空间有限，所以我们对很多部件的尺寸和连接方式也进行了修改，连接修改为以螺丝为主，尽量减少了钉子和胶水的使用。 3.纸房子的设计 纸房子的组装过程预想 先简单介绍一下设计以及预想的组装过程。整间纸房子从下至上大致可以被分为四个部分：基础Base, 墙Wall, 屋顶Roof, 膜Membrane。Base, Wall, Roof三个部分是需要制作以及组装的结构，Membrane从日本订制，只需最后整体结构制作完成之后铺在屋顶并且用绳子固定。

▲ 纸房子四个主要部分的分解图 Base部分组装 Base部分由39个尺寸不一的装啤酒或者是牛奶的篮子组成一个大致12.5’ x 12.5’ 的方形作为底部，篮子与篮子之间用塑料条（zip tie）捆绑连接。之后每个篮子里放入5kg左右的沙袋。在底部的篮子之上是楼板。

▲组装Base和楼板，使用zip tie连接 楼板由三部分组成：底板，中层结构，上层地板。上下两层地板会打上孔洞，然后用zip tie跟下面的篮子连在一起。在楼板的四周会有一圈像梳子一样的板子，板子内侧会装另一片垂直的木片形成T字形，这些板子的作用是在后面的安装中固定插上的纸筒。

▲ 组装梳子形的Base Panel 门窗框的组装 楼板组装完成之后就需要将纸筒依次插入之前的base panel。纸筒上面有提前钻好的小孔，一边放入纸筒一边用一根订制长度的threaded rod把纸筒连接起来，在纸筒墙的末端则是使用washer+nuts进行固定。 门框和窗框则是提前制作好的刚好可以插进纸筒的尺寸，只需要在墙体制作完之后从上方卡进去就可以了。每一个窗户都有两层，内层是用铁网制作的通风窗，外层则是一个可以用木棍支撑起来的shutter。

▲ 插入纸筒

▲ 纸筒墙全部装好，可以看到已经从上方滑落到位的门框 门窗的组装

▲安装窗户 在墙的上面屋顶结构的第一层是一个像帽子一样扣在纸筒墙上面的C型木框，它的主要作用就是把纸筒墙跟上面的屋顶结构连接起来。再之上是一层平木板，我们叫coping。

▲可以看到已经装在纸筒墙上方的“帽子”，以及正在安装的Coping 这层coping主要有两个作用，一是用来摆放最上层的坡屋顶的结构，二是在它下方会装一圈开槽L型角钢（Slotted L Angle），当我们把屋顶覆盖的那层膜铺上之后会用绳子穿过这些slots来做固定。坡屋顶的结构是预设计好的像做模型一样的组装件，只需要CNC加工后拼在一起，再用纸筒连接就可以了。 屋顶结构的组装

▲安装屋顶结构 在最上层就是从日本订制的防水膜了，打开以后是刚刚好房子的尺寸，内部制作了flap，是用来把这层膜跟下方的纸筒结构用绳子捆绑用的。 外层也预制了穿孔，会使用绳子把这层膜跟coping连在一起。因为考虑到现场场地风会比较大，我们还额外在最下面的base加装了turn buckle，最后把整个屋顶跟base用绳子连在一起。

▲ 安装屋顶帆布，下方用绳子把帆布和屋顶结构绑在一起 所有的纸筒以及木板都会预涂防水涂层，最后完成以后也会给整个房子加涂一层防水。

▲安装屋顶帆布，外侧则用绳子与Coping下方的L型铁框绑在一起，最后再把四个角分别和Base绑在一起 4.项目过程以及反思 整个项目不算前期的设计和出图大概耗时4周完成。前两周用来订材料，以及让同学们用课余时间制作零部件。第三周花了两天在库伯联盟的Grand Hall进行试组装。发现的问题在第四周进行优化修改，并进一步完成未完工的部件。最后在Glass House的组装花费了两天时间。 在真正制作和建造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另外作为PM，我在跟各方沟通和项目管理的过程中，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和教训。在这里，我想从两个角度来分享和总结，一是设计方面，二是管理方面。 设计：小误差导致大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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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设计到落地

误差是设计过程中最不容忽视的一个关键点。这个误差包括了材料的误差和人工的误差。在最初设计的时候，由于这是第一次由纽约办公室负责这个项目，并没有以前的材料提供商或者是规格可供参考，所以有一点“摸着石头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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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与建造的误差

在前期计算的时候大部分地方预留的误差不算多，整个房子设计的比较精密。然而在实际建造的时候这造成了很多困难。

举一个因为一点小小误差导致严重后果的例子：我们当日在Glass House组装的时候，一开始场地已经找平，但是摆上最底层的篮子之后发现不是完全平的，有一个微微的隆起。但是因为这个隆起非常小，在场我们商讨之后决定继续建造。然而这个小小的隆起导致下层的篮子也微微隆起，跟着导致整个楼板的中部微微隆起，而这个隆起又接着影响到了搭在楼板上的门框，导致门框变形，门无法装上，门框的变形又导致了上层roof的结构变形以至于应该紧密贴合的两块木板无法贴合。

▲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可以看到中间明显的隆起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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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与教训

到这里不得不休工，在第二天由工作人员再次重新填平site以后继续工作。我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教训，完美的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做项目的时候一点点差错都不能放过 – 不仅会影响项目的完成度，而且可能因为蝴蝶效应导致后期更加严重的错误，以至于最后反而延误了工期。

设计：更详细的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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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与施工的不同

设计方面还有一个可以改进的就是每一步应该有更精确的指导。设计人员因为接触图纸和设计的时间比较久，在画图或者是制作指导手册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以为在场的施工人员也能理解到设计意图或者是有非常强的自主思考能力。然而实际情况是施工现场的同学包括代课老师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灵活，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按图办事，如果图上有细节没有考虑到，那么现场就很容易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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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纸示例的重要性

我印象中最深的就是一开始做的时候觉得有一些不那么重要地方的螺丝拧在哪，拧几颗并没有那么严格，并且原始的图纸里也没有标注，所以就偷懒没有每个都画出来，结果在现场安装的时候一度不停被现场的同学和老师叫到东奔西走就是为了回答“我们要装几个螺丝，装在哪”这种问题。

虽然最后都在现场解决了，但如果预先有图纸示例，我想会清楚很多，也会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节约时间。另一个就是因为作为墙面使用的纸筒需要预钻孔，但这个孔是有上下之分的，我们当时并没有预料到会出现现场墙面上下装反的情况。如果事先考虑到，提示了学生们要提前做好标记区分上下的话，就可以避免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小麻烦，就不一一列举了。

管理：分组方式以及管理模式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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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的接收问题

关于管理方面也有一些可以分享。其中出最大麻烦的一点就是和学生沟通。因为我们不会每天都在学校，所以最初的计划是由学生来负责接收送到的材料。一开始这节课的老师决定将学生按照负责这个房子不同的部分来分组，分好组之后再由各组选出一个组长来与我们联络，设想的是由各组的组长来接收自己组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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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难以联络

但是要同时跟七八个组的组长保持联络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而且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时间安排，有的组长非常难联络上，导致有些组需要额外接收很多材料。又加上中间出现了材料缺货，未按照预设时间到达，材料质量问题需要退货重订种种问题，一度使得接收材料成为了一大难题。另外同学们很少跟我们确认接收了哪些材料，接收到了多少数目， 中间差点丢材料。我觉得更好的方案可能是有一个人负责跟我们统一沟通，再由那个学生去联络其他学生组织接收材料或是提出问题。事实上到后面也确实更接近这种沟通方式。

管理：频繁沟通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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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进度的重要性

还有一点是跟实际施工者，即学生们之间的沟通还是不够频繁。因为不是时时都在现场监工，其实更应该每天都要求汇报进度或者是check in来确保项目按照正确的路线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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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沟通导致的尺寸错误

这次项目进程中就出现了学生按照自己的理解已经做了一半我们才发现做错了的情况，但已经为时已晚无法更改。比如我们到现场检查才发现所有楼板的尺寸都切错了的情况，最后是重新订了一批木板才解决。另外在上防水涂层的时候，因为一开始学生不清楚应该上多少涂层以及怎么上，导致一大批木料差一点报废。这些问题其实如果能更多沟通都可以在事前解决。

▲制作过程中拍摄的防水涂层情况，可以清楚看到一开始的不均匀涂层和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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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与教训

因为是第一次管理项目，以及第一次亲身参与实际建造，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纸房子，我还是切身体会到了做出一个项目的不容易。其中的反复曲折，各种插曲数不胜数，也让我在不停地犯错中对项目进程有了更深的理解。

想法和现实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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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与现实的不同

不过这次也有另一个思考，就是关于这个项目的初衷。一开始已经同大家介绍了，这个设计的房子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方便灾区建造，降低取材难度，甚至可以说是为了省钱。

然而很多材料可能在日本获取非常简单，在美国却并没有想象中便宜。尤其是纸筒，这次使用的是完全订制的。屋顶的膜也是从日本远道而来，加上其他材料，人工，七七八八算下来其实成本非常高，单是屋顶的膜就已经要上千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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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理想化的建造环境

另一方面，就像之前讲过的，这个纸房子对场地和制造精度的要求并不算是特别低，有许多地方还是要相对精确地制作才能最后按照设计拼到一起，包括地面也要非常平整才能顺利建造。

这不禁让我想，真的每个灾区都有这么好的场地材料条件，并且每个灾民或者是救灾人员都有这么优秀的动手能力吗？而且就在写文章的当下，这些纸筒正在经受风雨的考验，之前日本选用的水基防水涂层可能因为跟美国的质量不一样，挡不住下雨，需要等纸筒干燥以后另上一层新的涂层，这个房子的耐用性又有几何，以及使用完之后究竟有多少材料是可以回收再次使用的？对于政府平时并没有大量存储纸筒的国家来说，这个方案要在灾区推行的可行性我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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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与教训

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构想，建筑师天马行空想象力，对身边材料细致观察的一个有趣项目。

这个项目也开拓了我的眼界，生活中还有没有其他的非常规材料，我们没有想到还能拿来做建筑呢？项目是否一定要做到晦涩复杂，还是简单的材料加简单的技术也可以很精致呢？我觉得它至少激发了我们的创造力，让我们更多留意身边生活中的设计灵感，更多角度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

▲ 最后一天完工的时候在场工作人员集体合影

目前项目已经开幕 一直到十二月都在展有兴趣的朋友欢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