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是真的要写下去了
这次我是真的要写下去了。
几天前读书,读到后记的第一句话是“这次我是真的不写了。”真奇妙,在下定决心的时候,脑子里想起的竟然是基于这样一句话的对仗。
当时在读的书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同时在读的还有《包法利夫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两本书,像一个全世界最不对称的四边形,将我圈在其中,我在其中可能任由思绪走出了赤道线的十次方那么长的线,最终再绕回来。我知道,我最终还是得写下去。
再写下去有困难。
我是如此疏于表达的人,我又怯懦,又贫瘠。好多时候,因为脑子里的东西青黄不接,错乱无序,像一摞歪七扭八的草稿纸,我多次在人群中讲话,宛如一个裤腿一长一短的人。绝不是因为我乐于如此彰显出个性或无谓,而是因为窘迫。这正是我重新在自己的私人世界表达的现状。
我写了太多公众领域的文本,太多口号式的话语,这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程度上的对于工作和文字其边界的模糊。却也让我牺牲了太多。我失去了私人表达的空间。就像一个人说久了普通话的人忘记了自己的方言。
很多次我都知道这不行,就像我知道自己已经太久没有系统地读书,太久没有重新让大脑适应中规中矩,正统标致,宛如营养均衡的正餐般叙事解构的故事,熟悉那些锤炼锻造过的语言,熟悉那些更加精确的表达,熟悉一切准确如校准后的钢琴琴键,熟悉原点似的母题。
带着这样的焦虑,我受困于很多表达的困境。很多时候,我也难以区分我到底是要写给自己看,还是要写给别人看。我试图隐藏我的苍白、匮乏和无措,以及那些深沉的,对于一直有着稳定阅读习惯的人的羡慕。
所以要走赤道线的十次方的又十次方的十次方,我才能重新下定决心来写。确实我也知道我无处可去。
之前有不少朋友都说着,“希望看到你写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很感谢,但是这对于那个时候的我而言是只可以羡慕与沮丧的状态。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终于是一个渴望抵达的状态。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太过于想要在写作和表达这件事里找到认同。就像我渴望在我所有沉迷而热衷的事情里找到同类以及来自于他们的接纳与认同。活到了如今的年纪,我才开始接受这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因为艰难,所以要做好对此无所谓的准备。久而久之,或许就可以真的无所谓。
当我重新回到写的通路上,我其实想要重新打破的是,渴望写出什么的期望,与我将要通过这些表达找到某一种认同,某一种戚戚的可能。我也不想做艰苦的表达,不想做无处可逃的表达,不想做那个在写的道路上宛如修行——甚至是苦修,将这种其实最终必然之“狭路相逢”的“无处可去”演绎成苦大仇深的“无路可逃”的人。
我想真正自由烂漫地表达,我想单方面地开启私人表达和想象力,我对于母语使用之边境的尝试。我想去体味故事,体味表达所能创造的世界,想去构建和思索,想做这种一个人也能完成的创造世界,搭建迷宫,一个人出海——如海蛇、海燕,一朵细小浪花,一条航船——似的表达。想写一些漂亮的文字,不用在乎很多东西,直抒胸臆或者重新动用深切或愤怒的力量,创造新的句子和表述的场景。堆叠文字的积木。这是一种属于我的,怎么堆叠都有其道理的积木。不再受控于任何人。
所以我想要写下去了。这或许和其他时候都不同。但绝对是一种好的不同。
写到这里似乎就是我现在能写的一篇这样的随笔的极限了。就暂且在这里收笔,希望下次写的时候,一切想要表达的心情和句子都能流散得更慢一些,让我再多留住一点,记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