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毛手鬼

故事研究发展到今时今日，可谓穷途末路。 曾经的开拓者陶醉于总结故事类型，又与国际接轨，把中国的各种故事类型纳入芬兰人和美国人的体系（AT），后继者有之，不过也仅仅做了纳入体系这件事。另一些人执着于跟国外的故事对比，印度、波斯、希腊、罗马比较受他们欢迎，不过也仅仅做了对比这件事。还有一些人把其他领域的套路用到了故事研究里，也就是由故事看历史、民俗、经济、政治、学术，可能会讲讲某个历史事件的相关说法，又说一些说巫术，还会说货币的购买力，甚至能谈到某种训诂。此外还有人正经研究故事的源流，可惜只是局限于常见资料、常见类型，许多人只是捡现成的，也就是看看各种类书，然后分析，比如看看《太平广记》《夷坚志》《说郛》《太平御览》。另一些人想步武鲁迅先生，来个“故事新编‘，可惜空有热情，掌握的资料不够，创造力不够，最后写出了四不像的文章。还有些人去地下寻宝，试图在出土材料里找新东西，也不过找了一些连鸡肋都不如的东西。到头来，这些本来仅仅适用于拓荒时期的事情，一直反复上演到现在，新意全无，成就全无。而开拓者的徒子徒孙掌握了权力，因此这种事情还将继续。另一方面，圈外人士受制于圈内人士的思想，也继续这些没有新意的事情。各种出版机构和媒体为了赚容易钱，也推波助澜。 结果呢？故事里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有解决。试问：马二水、文约、阿铜、度朔君、侯先生、彭侯、子明、元绪、毕本身是什么意思？前人爱翻译古籍里的故事，爱注释，这些东西却不是他们的注释对象，不然我之前就没有写文章解释它们的机会。我今天要讲的“黑毛手鬼”也是需要特别解释的东西，前人同样没触及（至少我没发现）。 房玄龄、杜如晦未显贵时，曾一起从周地去秦地，宿于敷水店。正好有酒肉，深夜对坐而食。忽然看见两只黑毛手出现在灯下，好像有什么请求，就各自拿一块烤肉放在手中。一会儿，又出现了，像捧着东西的样子，房、杜又各自斟酒给他，就没再出现。吃完饭，两人背对着灯就睡觉了。到了二更时，听到街中有人连声呼唤王文昂，忽然听见一个人在灯下答应。喊的人就说：“正东二十里，有村人祭神的筵席，酒菜很丰盛，你能不能去？”回答说：“我已酒足饭饱，还有公事，去不了。劳烦您召呼我。”喊的人说：“你整天被饥饿所困，哪来的酒肉？你本来不是官吏，怎么会有公差？为什么要说谎呢？”回答说：“我受阴界官吏差遣来给二位丞相值班，承蒙二相赐我酒肉，所以不能去。若平时听到招呼，立刻就随您去了。”喊的人辞别而去。（译文出自《太平广记》文白对照版，中华书局） 以上故事有什么值得分析的呢？它其实是个组合体。 1. 房玄龄、杜如晦未显贵时遇到了显贵的预兆。这类故事已经出现过了。我记得某个鬼要进入某个人家，结果到了门前不敢进，因为他闻到了某个将来要显贵的人的气息，而那人恰好在那户人家内。可惜我记不起这个故事的出处了，只好俟将来而寻觅。 2. 二鬼问答的故事也属常见，我恰好记得相关故事。 《搜神记》记录了枕头和饭臿的对话，老蝎和北舍母猪的对话，老蝎和西舍老雄鸡父的对话，张奋和杵的对话，龟和白鼍的对话。 3. 灯下乞肉也不新鲜。 陵州龙兴寺和尚惠恪，不拘守戒律，力气很大，能举起石臼。惠恪热情好客，四方往来人等经常去投靠他。他曾经在一个晚上邀约十多名寺中和尚聚会，准备的食物是煎饼。二更时分，有一只长满了毛、形如箭袋的巨手突然伸出来，同时有一个大嗓门在说：“请给一块煎饼。”其他和尚都吓跑了，只有惠恪拣了几个煎饼，放在那怪物的手掌中。怪物合手拿着煎饼，惠恪立即用劲死死地握住不松手。怪物苦苦哀求，声音十分恳切，惠恪呼喊家人拿刀来砍，砍断后，却是一支鸟翅膀。第二天，沿着血迹出寺寻找，一直往西南进了一条小溪，到一处岩隙血迹就消失了。惠恪带着人在此处挖掘，挖出一坑黑色的美石。（《酉阳杂俎》，张中载注译，中华书局） 这个故事里的乞煎饼就跟乞肉属于同一类型。而乞煎饼妖怪的毛手，跟这里的黑毛手也属同类。 4. 第2点里最特别的当然是 枕头和饭臿的对话、 龟和白鼍的对话，因为枕头有名字，叫文约，龟有名字，叫阿铜。这里的一个鬼也是它们的同类，叫王文昂。可是鬼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另外，王文昂是《太平广记》里的说法，而《续玄怪录》说故事的主角是王文曰（上）政（下）。

A

我们该信谁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鬼的名字和房玄龄、杜如晦要当官有关，可能预示着他们要当官。如果王文昂是对的，那么它可能表示政昂，也就是政治前途高昂。如果王文A是对的，它就表示政A。可惜A不见于我手里的字典。如果我们认为A只是个讹字，那么它可能是晟的误写，王文A就是政晟。也许故事的设计者/改字者想表达“政治前途光明”的意思，于是用上了表示“光明”的“晟”。 我猜某些读者比我强，还能找到更合理的解释。 酉盦蹇翁 南充 2024年7月5日 上清童子 成阳公 龙的战斗事迹 蛀虫狂笑 元绪龟 狗头新妇 绿蛇出游 我想养条蛇 鼻中蛇 蛇为什么怕蜈蚣 蛇山彭氏 彭生 加密狗 文约 鬼篾片的贡献 胡僧困龙解 狐丹的使用说明书 释粉羊 灵官计吏 一些残存的石油记忆 曾经的炫耀 年轻时的炫耀 寻女友 昨天的趣事 宋青春和杨过 另眼看丹 奔向最遥远的地方 风伯雨师合好计 “路边孀妇食新郎”溯源 娄猪故事的源流 坟山坝坝撒花椒 身体里的子不语 濮阳霞的秘密 歧路花 喉咙里都要伸出爪爪来了！ 道术与月亮 韩少功化用过的古代故事 英汉大词典的翻译问题 中华汉英大词典的翻译问题 敬元颖的面纱皇甫氏的设计思路伸雪降调 黑毛手鬼神羊出游道人吃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