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罗与跑步进入现代的加拿大维多利亚文学主流
邹波
“随心所欲,承担后果。”(爱丽丝门罗)

其实从广义的原住民文化的角度来看门罗,看加拿大文学,你会发现她就像加拿大主流的维多利亚加清教样式的化石文学体里出现了极致的巴洛克褶子,且我们往往误以为某种极端的细腻是现代。
就像阿特伍德说的,加拿大文学的诗与短篇小说大器晚成地摆脱美国长篇小说的殖民阴影,就像猎巫的人群,或者霍桑故事里红字的旁观者里,隐藏着那些后来会突然站出来再把生活的苦难灿烂地再摆一道的女作家,这很像通过奋力对自己脱颖而出,而跻身于文学的普通语言里,甚至是仍然跻身古老文学的语境里。放到我们自己的文化语境里有点像从前现代的抒情里爆发(就像木心多半仍是袁枚代表的清诗的自然滥觞)出余秀华,她明显不负责其他方面的觉醒,只负责自己原地语言并不转换的前提下的突变,和突变后语言因为过载,而产生无方向的洪水滔天,或者是我们推崇的打工人诗歌那布雷克式有限性的“天真与经验之歌”——他们一旦开始变成求全,则会写得更普通,更像国学和传统文化口味的体面。我这样说不含任何贬低和冒犯。
有趣的是,一个社会里,恰好是主流文化的古老比少数族裔文化的古老更难觉察。
阿特伍德在那本Survial(中译本《生存》)的小册子里提到,加拿大文学到上个世纪很晚还是维多利亚式的,甚至到她上大学的时候还感觉如此。
盎格鲁萨克森文化里的门罗,似乎直接从阿特伍德所说的近到1970年代还在左右加拿大的维多利亚风格文学主流里“出现”,而不是“跳出来”,比起安普鲁这样的女知识分子作家的外部粗粝式的启蒙风格的叙述(安普鲁更接近模仿任何口吻写作的新历史主义写作,是知识分子),门罗就是历史还魂本身,她完全悱恻地从古老灵魂内部说到北美主流家庭价值的黑暗心坎上了,她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原地还魂并且闹鬼,我曾说纳博科夫:“细腻即是你的粗俗”,其实这话给门罗更合适。给她评奖的人一定觉得她亲切,古老又毒辣。
生活在加拿大久了,你就能感到隐藏着非常多的化石一样的历史老人,生活从未被打断,他们也没有必要去变化,他们甚至纯粹自然地、无需成为加拿大的门诺人或者美国的阿米什人,就能保持不变,他们就生活在我们中间,在那些更古老的世界深处的小镇,对于深不可测的个体,那些老房子里的生活,甚至自1812以后就没有被社会思潮的暴力闯入过,现代性甚至也不一定是必要的,也惟其如此,他们活成了鬼魂或者古老精灵。
褶皱取代了光孔。——德勒兹《褶子:莱布尼茨与巴洛克》。他形容,巴洛克建筑下层反而有窗户,但这种裙窗在摆动下化为亮片流苏,这是刚性对流动性的驾驭,即灵魂的摆动化窗户为奴,明明是作为养分的光线,却是装饰,这些从第一下褶皱开始产生内在飘窗的光既开始喂养暗室的单子,又失魂落魄。后现代正是各种这样刚性的历史之物下摆飘动效果的还魂。而且并置在一起。
文学就是文学,真陈旧比假摩登更实在。
或许我们只能用这种人类学视角来赎回各种相对主义古老当铺里寄存的“心”。是的,我们仍毫无必要地想拯救门罗——Deliver her from Evil——更确切地说,是把门罗的文学从门罗这个古老魔鬼身上挽救,但我们却非常必要地不想也不屑拯救俄罗斯于目前的古老荣光。
(作者公众号“邹波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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