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日记第二天，呕吐

“叮叮叮…”低沉又刺耳的铃声响了，带着某种强制性的意味 所有人都开动了。 五点多不到六点，头脑昏沉沉，这个点是收网。甲板上，钩子 晃来晃去，各种喊叫和奔忙，不一会儿，不祥的预感来了， 胃里开始反胃，闻着机轮的味儿，忍了一会儿，终于吐了。 接着就是不间断的反胃和呕吐。浑身像是被无数条蚯蚓拉扯着， 恶心又无力，一想着还要连续干六七个小时，又一次打了退堂鼓。 我脱了雨衣雨裤，往床上一趟，恶心的感觉就像海浪，一波又一波， 反复呕吐了好几次，早上吃的东西吐了个精光。 过了一会，船长过来了，问了问我怎么样，劝我继续干。我缓了缓， 感觉可以了，下去干了收尾的活。浑身还是像拉丝，有力气但使不上。 活完了回到了船舱，船友们开始吃饭，我一点也吃不下，在床上躺着， 船友们的对话，不一会儿变得阴阳怪调。 “搁以前，你不干活，把人往铁门里一锁，扔几个馒头和白菜，关上七八天” “把人往冻舱里一放，船长买了双份保险” “搁到厉害的船长，早就拿东西招呼上了。” 我知道这是在吓唬我，我签的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契。但是，搁以前， 他们说的也都是实情，那时候渔船上的各种潜规则，你晕船干不了活，他们 是不会管你的，生死由命。 我17年第一次上船，也是第二天开始晕船，比现在难受多了，船友一开始 还送饭下来，后来不管了，我饿的不行，只能自己爬到厨房啃馒头。 下午卡盘，我负责在舱底码垛，以前干的就是收货船，因此驾轻就熟，也慢慢 获得了船友的一些尊重，但是回到舱里，一会又吐了。 下午吃饭，又没吃。那个甲子人热心，老是劝我吃一点，不然第二天没劲。 但我依旧什么也不想吃。 晚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临睡前，又吃了一个苹果和自己带的糖，心想， 偷偷带几个鸡腿也好，可以度过这个艰难时刻。

航海日志第三天，恢复了 早上起来，感觉身体开始变得结实了，脚能踩到实处了。 船长说，“在坚持个两三天，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上午，对面那条船过包了。本来我们这条船是两天一网，今天是对面 那条船收网，咱们就晚上下个网就行了。可是，对面网过包了 要给咱们匀半包。干！ 淖虾，装盘，冷冻，各人一个环节，我和另外一个新手负责装盘 这是最累的活。船上的活是公平的，老手和甲子还有大车二车负责 一些技术性的活，走在最前线，我们这些新手相应的就在后面干一些 累活，弥补技术上的不足。 干到后面，又来了一个新手。58岁，问他这么大为啥还来干这个， 只得了一句，“没办法” 下午力气渐渐恢复了，身体开始属于自己，这种感觉像是重新回到了陆地 躺在床上，摇摇晃晃的海浪不再是折磨人的魔咒，而成了舒服的摇篮。 只是大脑还不能松懈，在船上很多地方还不熟悉，稍不留神 就有可能受伤或者更坏的结果。 （另外，发现渔船有很多安全不合规的地方，船员在外面或者舱底作业， 没有佩戴安全帽和救生衣。拖网船上有很多钩子和铁架子，万一发生意外 船员是没有安全保障的。） 晚上下网，下完网开始吃晚饭，饭桌上甲子又开始说起了他的经历 “有一回，由于和渔捞沟通不到位，本来绞机应该停了，但是没停 大副被挤在船角，缆绳在他身上溜过，耳朵直接没了，挡着的胳膊 也断了，腹部也卡伤了，就差没死掉。” 下网收网，甲板上是危险区域，吃饭的时候船长过来训斥了今天来的新手老头 “下网的时候别往后面（甲板）跑，老手有时候都犯迷糊，小心有命挣钱没命花。” 随后，嘱咐了几个老手，让他们照顾点我们这几个新手。 今天下网的时候，我特别留了心眼，待在后面，心里打定主意，不管是谁的命令 我坚决不上船头，安全第一，这是我不可能退让的原则。 以前听过不少新手遭殃的事，比如，船长拉线钓了一条大鱼，鱼竿断了，船长大喊 “抓住抓住”，于是就有新手扑上去，手套都不带，结果手掌被鱼线割了深深的一道。 任何时候，安全第一，工作第二，这是在外务工必须牢记的原则。 身体恢复了，精神荒漠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