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量子馆杀人事件 广真希 第八章
第八章 恶的遗传基因
八月二日 星期四 下午三点十五分
1
近松和高杉律师与桂木并没有交情,但他和诸口博士却有过有趣的交谈,甚至还开了玩笑。近松期待着诸口博士未来关于“时空孔洞”的研究能有所成果,更期待对他们之间日渐深厚的和睦友谊。博士的死——而且还是惨烈至极的毒死,对近松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打击。对身为基督教徒的近松,心头不禁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去为诸口博士的死哀悼,祈祷冥福。
虽说只要心中有信仰,去哪里祈祷都一样。不过既然量子馆里有礼拜堂,何不去哪呢?于是近松去找澄子夫人商量。
澄子夫人爽快地答应了,近松顺便一问,“诸口博士的葬礼什么时候、在哪里举行?”
“听说亲戚要来认领遗体,会是在乡下吧?”
“哪里的乡下?”
“听说是甲州。”
“那桂木先生呢?”
“他孤身一人……”澄子夫人自言自语地说,“葬礼在自家办吗?这事待会儿得问问丈夫。”
这是个问问桂木是个什么人的好机会,可几度想问却又憋了回去,毕竟近松也才刚来量子馆,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
位于一楼的礼拜室是利用大楼梯正下方空间设置的小房间。没有窗户,天花板是斜的,越往里走越矮。里面有一张铺着蕾丝桌布的黑檀木茶几,上面立着一座一尺左右的木制圣母像。圣母玛利亚慈爱地张开双手。桌子前铺着垫子,近松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祈祷。
主啊,愿您赐予诸口博士永恒的安息。再愿庇护我们不再遭受悲剧。阿门。
近松登上大楼梯,回到了自己三楼的房间。穿过走廊时,看见隔壁爱染房间门虚掩着,不经意看向房间里的近松吓了一跳。只见爱染端着一把来福枪,将枪口朝向窗户向外,眼睛凑在狙击镜前。
“怎、怎么了,爱染先生?”
“嗯?”爱染将眼睛从狙击镜上移开,回头看到了近松。“完了,门怎么没关啊。”
“能解释一下吗?”
“你先进来,我跟你说。”
“好。”
近松进到房间里把门关上。这还是第一次进爱染的房间,手工的家具都是“工艺美术运动”影响下的风格,以及阿拉伯式的蔓藤花纹设计的装饰,将爱染的英国趣味展现无遗。
(注:工艺美术运动,19世纪下半叶,以工业革命为背景,起源于英国的一场设计改良运动。)
爱染抱着来福枪,让近松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铺上,跷着二郎腿说道,“你应该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没事,告诉你吧。我在英国的时候被同事邀请去猎狐,于是便染上了这个爱好,买了这大家伙。回到日本后,也就再没机会狩猎了。可我一想到杀人魔可能还在这个馆中徘徊,我无法接受什么都不做就悄无声息被杀。万一被袭击,我肯定要想办法还击。”
“也就是说这是自卫的东西吧。”
“对对,就是这样。”
“可对手不是狐狸,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啊。”
“再怎么说也比猎老虎轻松。印度的猎虎可是王公贵族钟爱的终极竞技运动。一旦失败,猎虎者和被猎者的立场就会发生逆转,反而会成为食物。这是生死的真正较量。诶,好想再去狩猎,哪怕就一次也行啊。”
爱染再次举起来福枪,高兴地看着狙击镜,嘴角露出愉快的笑容,“不过,这玩意有一段时间没用了,可能都生锈了。得清理一下,还得弄点防锈油。”
爱染说着把枪放到了床底下,叮嘱道,“这把枪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噢。啊,当然还有板东君。”说罢就出门去找油了。近松再待下去也无事可干便也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的近松也没有看书的兴致,索性直接躺床上了。想小睡一会儿,但炎热的天气热得人睡不着。想着把两扇窗户都打开,通通风应该能舒服一点。于是去开西侧的窗户时,看到下面板东的身影。从食堂和车库之间走向研究栋。
要重新开始研究工作了吗?不,那样的话,应该会主动跟自己招呼一声。也许只是去乘凉吧。
不管怎样,近松也想去研究栋看看,于是走出了闷热的房间。
没想到,研究栋里并不凉快。是空气调节系统刚启动还没起作用吗?透过螺旋楼梯的扶手往下看,板东正在回旋加速器的后面。近松记得那是诸口博士的桌子。和诸口博士初次见面时,还被警告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连一根手指都不能碰。现在板东正几页几页翻看着。
“前辈,你在干什么呢?”
近松搭话道,可板东似乎心情不怎么好地抬头看向上面。
“在整理遗物。”
“这么做可以吗?”
“没事的。你下来帮我就一下?”
“帮……什么?”
“看看有没有丢失的文件。”
“怎么回事?”
面对不断的提问,板东毫不掩饰自己的焦急,“你下来我跟你说。”
“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近松畏畏缩缩地低着腰跑下螺旋楼梯。
“我实在想不通桂木先生的案子。”板东抱着胳膊,开口说道,“日色侦探说犯人使用诡计从走廊一侧逃走……果真如此吗?桂木先生的房间就在咱们房间的正对面,而且没有任何遮挡,一眼就可以看到。桂木先生被杀的时间,正好是咱们喝酒结束,或者说即将结束的时间,被目击的可能性太高了。咱们仨很有可能无意间就会开门出来,犯人不可能注意不到咱们仨在屋里聊天的动静,退一步讲,犯人总不至于注意不到咱们房间里亮着灯,对吧?”
“啊。”近松看不清案件的全貌,只能暧昧地点点头。
“因此,我认为犯人不是从走廊而是从露台逃走,逃到崖下的。问题是,下到崖下需要四十米长的登山绳。不太可能是桂木出于登山兴趣而把它放在房间里的,所以可以很自然地认为犯人是事先准备好了才下手的。而且,桂木没有发出惨叫,也没有反抗的痕迹。犯人的手法相当老练。那么,我问你,根据以上几点,你能想象出犯人是怎样的?”
“实话实说吗?”近松回答前先问道。
“请讲。”
“Zigomar。”
“Zigomar啊。”
Zigomar……是法国报纸上连载的侦探小说的主人公。以凶暴至极、神出鬼没的恶汉形象为人所知。改编自该小说的电影在日本也大受欢迎。
(注:我查不到这个具体中译名叫什么,我附上维基百科的解释,有懂得大佬帮我补充。
『ジゴマ』(Zigomar)は、レオン・サジイによるフランスの怪盗小説シリーズ。及びそれを原作とした映画。映画は、日本で爆発的なブームとなり、多くの独自の映画・小説も作られ、子供への影響から映画の上映禁止にまで及んだ。「怪盗ジゴマ」「凶賊ジゴマ」などの呼び名もある。)
近松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说完也立即为自己幼稚的答案反省道,“不好意思,我也想不出别的了。”
“不,不用道歉,”板东轻描淡写地略过,“我想象的犯人说不定比你想的更荒唐。”
“你想的是什么?”
“间谍。”
果然比我的离谱。不过近松的内心戏并没有溢于言表。
板东继续说,“咱们俩想法的共同点是,都认为犯人是专家。但是,杀人专家为什么要杀桂木先生呢?虽然对桂木先生有些失礼,但我不认为他是那种会被专业杀手当成目标的人。犯人本想杀别人,却阴差阳错杀了桂木。”
“杀别人……别人指的是谁?”
“三楼都有谁?”
“为什么提这个?”
“犯人肯定是搞错房间了。”
近松不由得汗毛直立,“我们几个也住在三楼,有可能想杀的是我们?”
“咱们不过都只是年轻的小屁孩,没有什么杀的价值。剩下的是日色侦探和诸口博士。可日色侦探住这里也只是临时决定的,所以说,目标只能是诸口博士了。”
“诸口博士?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诸口博士?”
“诸口博士的研究。要是时空孔洞真能成为现实,刺杀政要什么的不就易如反掌了?”
这么一说近松想起来了。诸口博士跟自己提过奥地利总理被暗杀、科学的军事利用之类的话题。近松赶忙将这个告诉板东,而后,
“说不定诸口博士已经接到过类似的邀请,只不过博士拒绝了。嗯,这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两个人粗略地调查了一下散落在诸口博士桌子上的文件。文件字迹潦草,而且都是意义不明的记号,看起来更像是暗号什么的。
调查完后,板东嘟囔道,“那个不在这。”
“那个是哪个?”
“封面像黑大理石一样的笔记本。”
“有这种东西吗?”
“啊,对哈,你刚来不知道。”
“是被偷了吗?”
“谁知道。也有可能在诸口博士房间里。不过现在警察正在搜查中,暂时还进不去。之后再去调查吧。”
“好。”近松点头。看到到眼前的这些小山一般的书,心想这都是诸口博士倾尽一生心血的研究,近松不禁产生了总有一天要让这些论文问世的念头。
2
“桂木氏的背景调查清楚了?”走进野晒署的大藏检察官大汗淋漓。大藏检察官刚回到检察局,就接到了向江局长的联络,立刻就飞奔了过来。
向江局长嗯地点了下头,“不出所料。是个前科者。”
“什么前科?”
“你记得十五年前东京的那起连续抢劫案吗?不仅强行闯入民宅,还为了封口奸淫了妇女。”
“啊,记得。这么说,桂木就是那个强盗……?”
“对的。半年前服刑期满,灰溜溜地出狱了。”
天气太热开着窗,但也没风,导致向江局长、大藏检察官和一宫刑警三人频频用手帕擦汗。不过,日色似乎一点汗没出还是一副清爽的模样。难道聪明的人连汗都不流吗?大藏检察官在心里吐槽道。而此时被吐槽的当事人正小声抱怨着,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那么厌恶侦探。”
“这话怎么说?”
“就是,在折智家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坐在我边上,突然就朝我发难,说的挺难听的。”日色把那时的对话简要地告诉了其余人。
“恶的遗传……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学到了。”向江局长正感谢之时,日色干脆地否定道,“不,根本没这回事。我胡扯的。”
“那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
“设个套而已。当时他说除了侦探,也讨厌律师,因此我当即怀疑他会不会是杀害高杉的犯人。所以我就试着戏弄他一下,要是能把他激怒说不定会露出什么马脚。”
“原来如此,考虑很周到啊。”大藏检察官佩服地点头,“所以,结果呢?”
“桂木氏当场就生气了。不过我没想到,他心虚生气不是因为杀了高杉,而是因为过去强盗的黑历史。”
“关于抢劫案——”一宫刑警继续报告道,“根据公判记录,桂木曾犯下九十起抢劫案。不过,我认为实际犯案的数量很有可能比记录在案的数字多。”
“忍气吞声的女性竟然这么多。”向江局长愤慨地嘀咕着。
大藏检察官拿合着的扇子邦邦地拍着手,“难道说,杀害桂木的人是某个受害者,亦或是曾经的相关人员吗?”
“不是没有可能。要让警视厅调查核实一下?”
说罢向江局长就把手伸向桌子上的黑色电话,日色看着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不拦你,不过我认为大概率会是徒劳。”
“那又是为什么呢?”
“报仇应该是堂堂正正的。可是,这个凶手是在半夜偷偷溜进别人的房间,而且还使用了诡计杀人。”
“原来如此,你这么说倒也是。”
向江局长用力点了点头,把伸向电话的手缩了回来。
“不过,为什么如此一个不法之徒会作为客人留宿在量子馆呢?”大藏检察官不解。
“还是问问博士本人吧。”向江局长的表情仿佛在说又是一件麻烦事,“说起来,关于高杉氏,掌握到他离开事务所后的行踪了吗?”
一宫刑警翻着笔记答道,“有。好几个人在车站看见过高杉氏。他被不认识的人带走,不知去向哪里。”
“那就是犯人了。具体什么打扮问了吗?”
“问了。但是戴着墨镜,和压低帽檐的黑帽子,没人看清楚他的脸。”
“正大光明的伪装啊。”
“关于那个人,曾被目击在正午时分,用车站的公用电话打电话。但是,他们仍无法调查出二人后来去了哪里。恐怕那之后走去尸体发现现场那里了吧。”
“但是,很奇怪啊?”大藏检察官蹙眉,“高杉氏明知道那个神秘人不是日色还跟他走了?”
“高杉有可能被骗,来者自称是日色先生派来的接应的吧?”向江局长顺势向众人提议,“就在这我们锁定一下嫌疑人吧,怎么样?”
“嗯,干吧。”日色也同意了。
“一宫君,你在黑板上把所有相关人员的名字都写上去。试着排除法一下吧。”
“是。”
一宫刑警站起,在黑板上用粉笔罗列着名字。
折智博士
澄子夫人
阳子小姐
光子小姐
诸口博士(已故)
板东助手
爱染助手
近松助手
高杉律师(已故)
桂木(已故)
向江局长看了眼写上去的名单,“就这些?没漏吗?”
“啊,还有住在那的女仆,以及日色先生。”
“嗯——”考虑了一下,向江局长看向日色。
“没关系。”
“那么,”向江局长朝日色敬了个礼,然后指示一宫刑警,“全都写上去。”
“是。”一宫刑警给两人的名字也添了上去。
梅村小雪
日色侦探
“好,那么开始吧。首先把被杀的三个人名字擦去。”
黑板上擦掉高杉律师、诸口博士和桂木三人的名字。
“最先被害的是高杉。把近松助手和日色先生的名字擦去。两个人当时还在火车上没到野晒呢。”
这二人的名字也被擦掉。
“剩下的人……不在场证明如何?”
一宫刑警回忆道,“博士似乎在量子馆,这是女仆的证词。夫人说是去镇子上买东西,但没有目击者。阳子小姐、光子小姐和爱染助手这仨人一起去购物。板东助手则是去车站迎接近松助手了。”
向江局长苦恼后说,“暂时全员保留,接下来桂木遇害——”
“拥有不在场证明的是爱染助手和板东助手。证人是近松助手。其他所有人都说自己已经睡了。”
“这两人也擦掉……不,还是留着吧。接下来诸口博士被杀——”
“并不确定何时下的毒,因此不存在不在场证明。”
“问题在于谁没喝咖啡吧……不,按照板东助手的推理,无论喝没喝其实都不能排除在外。”
结果,黑板上留下的名字如下。
折智博士
澄子夫人
光子小姐
阳子小姐
板东助手
爱染助手
梅村小雪
“七个人啊,已经排除得差不多了。”向江局长满意地嘟囔道。
“有必要彻底调查一下这七个人。”大藏检察官说。
“啊,对了。”向江局长看着黑板上留下的名字,突然想到,如果这七人中的某人被杀不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向江局长吓了一跳。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真是荒谬。在下一个牺牲者出现之前,一定要逮捕凶手。
3
“啊啦?”
二楼东侧——阳子的房间门外。光子吃过午饭后,准备还从阳子那里借来的《电影周报》,来到房间前时,发现门缝里像是夹着什么东西。蹲下把它拉出来一看,是个正面和背面都是空白的信封。
“门缝里塞了个这,是姐姐的吗?”
进房间后给阳子看过后,阳子边摇头边说着“不是”。
“那这是谁的?”
“给我看看。”
话罢,光子便把信封递给姐姐。很厚,似乎里面装了什么。阳子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把裁纸刀。
“姐姐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把信裁开啊。”
“不行啊姐姐,这说不定是别人的东西。”
“确实啊。毕竟这不是我的。”
“所以——”
“这不正为了找出它是谁的东西才要看看里面吗?”
“可是要被别人发现里面被看过了……”
“发现不了的。上面没写住址也没写别的,大不了我给它换个新的信封不就行了?”
阳子大大咧咧地打开信封。里面放着两张纸。一张是打印纸,一张是普通的信笺纸。两张纸都被折了起来,阳子首先展开了打印纸。上面写着像是数式的东西。
A.ORICHI = AABB
S.ORICHI = aabb
M.ORICHI = AaBb
Y.ORICHI = XxYy
(注:折智家的这几个人的名字分别是,[1]折智冲, Orichi Ataru;[2]折智澄子,Orichi Sumiko;[3]折智光子,Orichi Mitsuko;[4]折智阳子,Orichi Youko)
“这是什么?”阳子皱眉,“能看懂前面写的是父亲、母亲、光子酱和我,可后面的字母是什么?讷,光子酱你知道吗?”
从阳子手里接过纸的光子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摇头说了句“完全不懂”。
紧接着阳子展开了信笺纸。蚯蚓般的笔迹,写得相当长。不知道写这个的人是不是不怎么会写汉字,写的全是片假名,读起来非常困难。不过,只要知道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应该就能找出信封的主人,阳子想到这便强忍着看了信。
“姐姐,怎么样?”
面对光子的询问,阳子一言不发。此时,阳子脸色变得愈发铁青。
光子连忙担心地问,“怎么了?看着不舒服吗?”,而阳子只是用可怕的眼神看着信上的文字。读到最后,阳子的眼神变得虚无,半张着嘴,那张迷蒙的脸犹如英国画家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画中沉入河中的奥菲丽亚。
信笺纸从阳子手中哗啦一声掉到了地板上,但阳子本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光子犹豫着该怎么办,但又好奇是什么让阳子变成这样,便捡起读了起来。信纸上的几个单词映入光子的眼帘,虽然没有全部读完,但光子已经知道这信上的内容大约是什么了。
“好过分!”光子喊道,“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了!姐姐,放心吧,不能信这上面写的东西。”
阳子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嗯,是啊,光子,谢谢你。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这些都是谎言。好了,别想了。”
可阳子还是接受不了,光子没办法只好提议道,“那现在去找父亲吧,问问他,然后把这封奇怪的信给他看。”
“可是,如果是真的……”
“不可能是真的。现实就是,我和姐姐是好姐妹。对吧?”
说着,光子紧紧握住阳子的手。阳子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4
由于大藏检察官要回检察局,一宫刑警要写报告书,所以再次拜访量子馆的就只有向江局长和日色秀太郎两个人。
“恕我直言,博士。”被带到书房后,向江局长开门见山地说,“我想问一下桂木喜久雄逗留在这里的理由。”
折智博士一脸沉痛地低着头。澄子夫人陪在博士身旁,夫人脸色也不佳,眼神并不平静。
“能告诉我吗?”向江局长又问了一遍。
“好。”夫人一脸被逼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我来说吧。”折智博士似乎做好了觉悟,悲壮地转向向江局长,说出了令人震惊的事实。
“其实桂木是阳子的父亲。”
“什么!?”
向江局长大吃一惊,看向日色的脸。也许是日色隐约感觉到了吧,他显得很平静。
折智博士继续说,“当然阳子不知道,不,我也没打算告诉她。”
“那倒也是。如果阳子知道父亲是强盗,一定会很受打击吧?”向江署长同情道。
“那母亲是谁?”这次轮到日色提问。
“日色先生,这个不问也行吧。”向江局长如是说,他笃定地认为母亲就是澄子夫人。认为阳子是桂木强暴了澄子夫人生下来的孩子。但是,向江局长猜得却是大错特错。
“母亲当然是桂木的妻子。”
“啊?桂木有老婆?”
“是的。过去在我家当女佣。但丈夫出了那样的事后,她便没脸再面对社会。有一天,她留下一张字条,说要把独生女阳子托付给我,然后就不见了。几天后,当地的警察打来电话,说她在M半岛的断崖上投海自尽了。原来是想自尽才不告而别。她只想自我了断,并不想让孩子也随她而去,所以就把孩子和字条一起留下了。我们夫妇俩讨论过如何处理这个遗留下来的孩子,也曾考虑过把孩子交给孤儿院,但妻子说既然孩子还小,并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不如咱们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抚养,所以我们收养了阳子。”
“既然桂木找过来了,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吧。”日色确认着问道。
“是。在监狱服刑期间就有人告诉过桂木关于阳子的事。但不知道是谁说的。”
“桂木是不是提了什么要求?这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他在威胁你们?”
“他说要想不让阳子知道真相就给钱。”
向江局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
“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既然只用钱就可以摆平,我们自然同意。但是,桂木这期间突然变了主意,说是要在我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这还真是挺令人困扰的。”向江局长发自内心地同情起折智夫妇。“可是,如果桂木是阳子小姐的父亲的话……”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姐姐!”。
发生什么了?向江局长、日色和折智博士脸色大变,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站在那里的是光子。光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知所措。
“怎么了?”
折智博士这么一问,光子直接扑进博士怀里,哇的一声像着火了一样放声痛哭。
“怎么办!我……我……”
“冷静点光子,发生什么了?”
“姐姐她听到了。”
“听到什么?”
“刚才父亲在屋里说的那些……”
“什么!”
也就说,刚才的脚步声是阳子的。阳子无意间在走廊里将自己的身世听了个一清二楚。
“阳子去哪了?”
“回房间了。”
阳子的房间与书房隔着大楼梯,是正对着的。折智博士快步从“Π”形长廊的一侧走到另一侧,敲起阳子房间的门。
“阳子,阳子。”折智博士很想大声喊,但想着刺激到阳子就不好了,所以压低着声音,“我有话跟你说。开开门,阳子。”
可是,无论折智博士叫多少次,里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光子像小孩子一样抽泣着,“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说去问父亲,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日色注意到光子手里握着信笺纸,“光子小姐,那是什么?”
“这、这是……”
“能给我看看吗?”
日色的说话方式与以往不同,有一种不容分说的气势,光子便直接把信笺纸递给了日色。日色扫了一眼,叹气道,“竟然是这个!”
“这个……是什么?”向江局长问日色。
“是桂木死前写的东西。”
“啊,终于找到了!上面写着什么?”
“写给阳子的,上面写着,woshi……nide……qinsheng……fuqin……”
(注:前文提到过信上全是片假名,故在此用拼音模仿一下。)
5
阳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不下来吃。不,不只是阳子。折智博士、澄子夫人和光子都没下来吃晚饭。大概是三个人轮流在房间外面安慰阳子吧。
但是,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家人就只有日色了。向江局长已经离开量子馆。
“日色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爱染注意到四人不在,便问道。日色的一副扑克脸装傻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日色吃完饭,迅速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吸着烟,望着渐渐变暗的夏日大海。不久小雪过来,同志说折智博士要日色去一趟研究栋。之所以选择研究栋,大概是因为刚才发生了那件事,不想在书房里说了吧。
走下大楼梯时,往二楼阳子的房间前看去,发现澄子夫人正一脸憔悴地坐在椅子上。日色担心引起助手们的注意,于是并没有叫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的声音现在无法传播到阳子的耳朵里。也只能耐心地等待阳子自己出来。是个持久战。
出了玄关,去研究栋的途中,草丛中传来“吱吱”的虫鸣,很烦人。
在研究栋等待的折智博士面容憔悴。桌上放着桂木写给阳子的信,以及写着神秘公式的打印纸。
“这个你怎么看?”
日色只瞥一眼就解开了公式的谜语,“孟德尔法则。M.ORICHI,即光子小姐是遗传了父母特征AB及ab的孩子。而Y.ORICHI,即阳子小姐并没有遗传AB亦或是ab,而是持有Xx及Yy遗传特征的孩子。”
折智博士默默点头,“虽然并未署名。但公式也好,纸张也好,都很像里田寄给你我的那封信。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里田写的?”
“里田氏,亦或是假借里田氏之名兴风作浪的某人——不管怎么说,这看起来的确像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还有另一张纸。这是桂木自己写的吧?”
“应是如此。恐怕桂木被杀害前写的就是这个。”
“也就是说,犯人杀了桂木,拿走了这个?”
“很有可能。”
折智博士嗯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似乎很混乱。
“那你说,这次的事件和里田氏的关系……”
“不能说没有。”日色淡淡地答道,“但是,里田氏都这么老了还能搞出这些把戏吗?”
“里田他有一个儿子。”
“原子郎君对吧。据说里田失踪的时候,他儿子也不见了。”
“对。要是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已经是个年富力强的青年了吧。”
“与板东先生、爱染先生,还有近松先生差不多大吧。”
“是的……难道……?”
“他们的背景调查都保真吗?”
“应该是真的。不,也不一定,我也没太认真调查过他们。”
“我不是说要怀疑他们,但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日色提醒道,“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个未解之谜。那就是里田或者里田的相关者杀人的动机。里田、您和您太太的事我也知道。诚然,发生了那样的事,里田会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会怨恨到要杀人的程度吗?这种事在社会上也很常见,对吧?”
“……可、可能吧……”折智博士语无伦次地说道。
“即便如此,还是做出了杀人这样的行为,您觉得为什么?”
“我……不知道。”
“嗯,没错,您当然不会明白。”
“这么说,你……”
“我能理解。”日色的嘴角泛起虚无的笑容,“真是疯了。不知道是什么能让人如此癫狂。这次的事件是一个疯狂的头脑,竭尽全部智力策划出来的可怕的连环杀人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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