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瓜
大哥带着一身暑气满头大汗地推开纱门,见到我便扬了扬托在右手上的西瓜,笑着说:“滴是路西田里我们自己家新(种)的。“
“路西?可是小拐塘下面那个?”
“下官塘,小拐塘是五舅家后面那个。”
“你滴瓜肯定没熟,我打眼一看就没熟!”嫂子从房间出来瞅了一眼地上的瓜。
“怎么可能?肯定熟了。”
……
我们村邻边有一条南北走向的乡道。村里所有的住户都集中在马路的东边,西边都是田地。接着往南有一个住户都在路西边的村子,叫杨拐;再往南的小后份,住户又集中在路东边。所有的村庄都交错有序的坐落在严丰路的两侧。
我家路西有两块田,一块有三斗,一块有一斗。大哥说的路西,便是马路边下官塘下的路西三斗。这块田因为集离马路和池塘近等优点于一身,经常被选为种西瓜的头号地。
每年三月中旬左右,母亲先将家门口池塘里的淤泥和积攒许久的鸡粪搅拌均匀,接着将催过芽的种子一排排整齐地布满在混合土里。盖上棚膜等半个来月,当幼苗长到二到三片真叶时,就将棚膜揭掉,给幼苗两三天的时间适应外界环境,又叫做炼苗。我现在发现世界上大多数道理都是相同的:如果想要很好的生存并结果,需要自己去适应。植物是这样,动物也是。
四月清晨,露水打湿了挑着移栽的幼苗的母亲的军绿帆布鞋上。我提着热水壶和刚煮熟作为午餐的山芋跟在她的身后。栽苗的坑是育苗的时候就锄好的,在这前一周也施好了肥。母亲麻利将苗移植到事先准备好的坑中,填上土壤,轻轻拍实。她每栽一颗,我就紧跟用水舀浇水。
我不想干活的时候,就跑到田埂上搜寻茅衣吃,一层层拨开后,白色的草心清新嫩甜。冒出一点尖儿的茅衣可就不能吃了,村子里大点的孩子告诉我那是被蛇爬过的。倘若再无聊点,便跑的再西一点放野火。但我是不敢往北走的,因为下官塘的北边就是坟场。还是村子里大一点的孩子告诉我,那里晚上有穿白衣服的吊死鬼游来游去,还有孩子看到有的坟冒青烟后就高烧不起……总之那地方野草比我还高,进去可能就找不到出来的路。所以我特别佩服又害怕我的同学薛合肥,佩服他敢进去放牛,还敢躺在那些土包上,害怕他会不会沾上什么隐形的东西传染给我。
等大概出五六片叶子,便要给西瓜藤进行倒藤、理藤、压藤……接着伴随着我喋喋不休的“熟了吗?可以吃了吗”,西瓜从拇指大小长到篮球一样,手指敲击西瓜的声音也从沉闷变得愈发清脆。
母亲在酷暑的午间带回来的第一颗西瓜,虽然不是最大的一颗,我相信绝对是最甜的。我赶紧拿着水桶去打井水。打完半桶后再拿脸盆过来盛水,这会的水温用来浸泡西瓜再合适不过了。
午觉醒来准备上学前,母亲说完感谢主耶稣赐给我们这么好的西瓜后,伴随着清脆的瓜皮开裂声,西瓜一片一片的摆在桌子上。
分给我那片是带沙瓤的。我前弓着身体捧着瓜坐在杏树底下的楼板上,吹着火热的夏风,小心翼翼地一小口一小口咬着。西瓜汁滴在地上,焦急的蚂蚁围了一圈又一圈。
这次回来,吃到了大哥种的西瓜“白玉芙蓉”。
真好,二十多年过去了,土地还是土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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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黑鸭 赞了这篇日记 2024-07-23 12:3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