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打洋工
我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新加坡物流公司做国际货代。懂外贸和懂物流的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然货代是一个很大的行业,可以细分出很多不同的工种。具体来说,我的工作就是带领工人师傅去给居住在北京城内外的老外们搬家。其实这个工作根本不需要我。因为无论是搬家还是跟客人沟通,搬家师傅都比我经验丰富得多。可惜他们不懂英语。所以公司得多出一份薪水,请个会英语的人居中翻译,必要时填写一些英文表单。如果搬家师傅英语好的话,我完全是多余的。
我们的客户可不是我在另一篇日记里提到的像丹尼尔那样去酒吧喝酒连花生米都不敢点的跨国牛马,更不是来中国流浪的白色垃圾(white trash)阶层人士。这类老外的全部家当一个行李箱最多再加一个大号背包就能装下,根本不在我们的服务范围内。再说我们这种搬家是按立方米计算美元的,普通老外也用不起。有次给一个北欧的客人搬家,据说还是北欧的什么贵族,用了三辆厢式大货车(就是你在路上见到的那种车身上印着“海关监管”的货车),足足搬了三天才搬完。
大体上,我们的目标客户是北京老外中属于中上层的那部分人。驻华大使馆的使节和他们的家属、跨国公司(比如大众、宝洁之类)在北京的高管——这两类人在我们的客户中最多—
以及其他一些比较有钱的老外散客。这些人虽然也跟我一样生活在北京,但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我跟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甚至我可能都不知道还存在着这么一类人、过着这么一种生活。他们大多数都住在建国门、亮马桥或顺义郊外潮白河沿岸的别墅区。顺便说一句,潮白河那边风景可真不错!儿女就读的是学费高昂的国际学校。购物就是开车去专做外国人生意的进口超市买一车东西回来吃够半个月。平时基本跟普通中国大众压根没什么接触,还是活在自己熟悉的泡泡里。
我只是一个来自北方乡下的穷孩子。第一次走进洋人的别墅,我简直惊呆了。那么气派体面的大房子,每栋都有三四层。有的客厅里还挂着大吊灯、楼梯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每层都有那么多房间。主人房客人房、书房儿童房、挂着“请尊重我的隐私”木牌的房间一看就知道是门后是一位叛逆期的青少年,还有比我老家客厅还大的地下室……一家至多不过四五口人而已,住得了那么多房间吗?站在长长的光线昏暗的走廊里,甚至会有种走进美式恐怖片的感觉。风凄雨厉的夜晚,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害怕吗?那么大的草坪花园,草叶和各色花朵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草坪上撑着米色的大遮阳伞。傍晚坐在这样的院子吹风应该很舒服吧。那么安静,只有树间传来的声声鸟啼。
晚上回到自己城中村里跟棺材屋差不多的斗室。那么狭窄局促凌乱,除了一张床一张小桌子就再放不下别的了。躺在床上,想想白天去的地方,真是心情复杂啊。“昨夜入城市,归来泪满襟”。养蚕妇的心情,我总算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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