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李青的窗|祝羽捷
想到艺术史中窗户的使用,我就会想到扬·凡·艾克、维米尔和卡拉瓦乔。
扬·凡·艾克将《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中的窗户转化为一种视觉诗篇。这扇窗户不仅是画面的构成,更是对现实世界的深刻洞察。窗框的纹理、玻璃的透明度,以及透过窗户所见的景致,创造出一种几可乱真的视觉错觉;卡拉瓦乔以《圣马太的召唤》中那戏剧化的光影运用,重新定义了窗户在绘画中的作用。、窗户不仅是光线的通道,更是情感与神性的传递者。强烈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亮了圣马太的面庞,明暗对比之下,那一瞬的神圣被永恒定格;维米尔对窗户的使用频繁。《倒牛奶的女仆》中,窗户的存在让室内充满了柔和的光线,营造出一种静谧而温馨的氛围,日常生活的平凡通过窗户的光线,提升到一种诗意的境界。
不过以上的窗户都是画家们图像中的一隅,也是“错觉绘画”的炫技场。马克·罗斯科大型的色域绘画并非直接描绘窗户,但据说,罗斯科在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图书馆中,驻足在窗户前产生强烈的情感触动,促使他回到纽约后转向了抽象语言,通过色彩的层次和对比,创造出一种氛围,引导观者进入一种内省的状态,体验超越物质世界的抽象情感,通往内心深处或更广阔的宇宙。

当代艺术中,现成品的使用让不少艺术家对废弃窗户着迷,成为艺术家们表达历史记忆、社会反思和个人情感的重要媒介。重新利用这些旧材料,探索了视觉与空间的多重维度,赋予作品新的生命与意义。废弃窗户不仅连接了过去与现在,还提醒观者关注环境保护和资源浪费,激发对历史与集体记忆的深刻思考。
李青巧妙地将真实世界的窗户变成了画框,不仅赋予了绘画新的取景功能,限制了观者的视域,也强调了观看;窗,还承载了“现成品”的职责,携带着时代现实的意义,把艺术拉到日常之物的层面。
窗户在中国文化中一直具有特殊意义,古代文人通过窗户观景,享受审美闲暇,正如《园冶》中说:“轩楹高爽, 窗户邻虚,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在现代,窗户象征着改革开放后的接纳与交流。李青正是经历了中国经济腾飞的一代,见证了高速城市化的进程。老旧的窗框既是古建筑的遗留物,又是过去建筑的微缩象征。他将不相干的画面与窗户结合起来,图像既有时代的男女,也有建筑和科技,记录并反思了这些变化,将历史与现实、个人与社会紧密连接,呈现出深刻的社会反思和情感表达。
再看李青的展览,现场光影交错、立体感十足,仿佛回到中国古人移步换景的乐趣中。通过使用窗,蒙太奇的拼图不仅反映了当下社会的疏离感,这种视觉错觉就像一把钥匙,开启了通往过去时空的大门。某些作品只是将窗户的形状和结构也抽象化处理,艺术家利用窗户的几何形状、材料或结构变形,隐去叙事,但也相映成趣。
李青曾参加过我策划的展览“雅努斯的界面”,我把他的作品看作界面,是空间的临界点,也是通道。他的图像放在老旧的木窗框后面,观众仿佛透过斑驳的窗框,窥探到那些已消逝的都市景象、现代建筑和夜空中的灯光广告。在这种氤氲迷离的氛围中,这些元素共同拼贴出城市的记忆。李青的窗,如同美学的奇幻界面,让我们得以触摸丰富的情感与的社会反思,所有信息在此界面化作一场交融,实现内外、虚实、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复杂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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